冷笑话中对于合作原则的违反与幽默效果的产生

语言作为人类沟通交流使用的主要工具之一，一直受到许多学者的关注，人们也渴望通过学习研究解开一些神秘的语言现象。语言幽默就是一种神奇的语言现象，中西学者们对于语言幽默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和探讨，语言幽默也逐渐地成为语用学的研究热点之一。在现实生活和虚拟生活中，人们为了特定的目的，往往会使用幽默的话语来达到预定效果。研究语言中的幽默不光可以从日常生活交际中出发，还可以通过研究一些影视材料中的对话和独白来进一步分析语言中的幽默现象。

Grice于1975年提出“合作原则”，该原则认为在语言交际过程中为了使交际能够顺利进行，交际双方会自觉地遵守“合作原则”，主要是遵守“合作原则”中的“四项准则”[1]。但是，有时候，人们为了特定的目的，会故意违反“四项准则”，比如：言语幽默。

《十万个冷笑话2》是一部上映于2017年的国产动画电影。该电影最大的特色在于杂糅和借用了各种各样的“冷笑话”和“梗”，使得电影充满了诙谐幽默。本文拟从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四项准则”出发，选取电影中一些台词，具体分析它们的幽默感是如何产生的，帮助读者进一步了解语言幽默的相关内容和语用学知识。

一、Grice提出的“合作原则”

Grice在1967年于哈佛大学演讲时首次提出了“合作原则”。他认为，成功的交流需要交际双方共同努力。为了取得互相理解，达到有效交流，交际双方都有意无意地遵循着一个共同原则，即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1975年，Grice在他的文章“Logic and Conversation”中系统阐述了合作原则[2]。它包括以下四项准则：

１.量准则（Quantity Maxim）

（１）交际者所說的话应该满足交际所需的信息量；（2）交际者所说的话不应超出交际所需的信息量。

２.质准则（Quality Maxim）

（１）交际者不要说自知虚假的话；（2）交际者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３.关系准则（Relevant Maxim）

交际者说话要有关联。

４.方式准则（Manner Maxim）

（１）交际者说话要清楚，避免晦涩；

（2）交际者说话要明确，避免歧义；

（3）交际者说话要简练，避免啰嗦；

（4）交际者说话要井井有条，避免语无伦次[3]。

在大部分情况下，交际者在谈话交流中一般都会遵守合作原则，以达到有效的交流。不过，有时交际者也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通过表达特殊的会话含义，达到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

在Grice看来，合作原则的违反有以下四种情况：（１）交际者违反了合作原则，然而对方并没有意识到，于是误入歧途，上当受骗；（２）交际者明显表现出他（她）没有合作的意愿，以“无可奉告”的方式停止交流；（３）为了遵循某一项准则，交际者不得不顾此失彼，违反另一项准则；（４）交际者总体上遵循合作原则，但故意违反某些准则，以此让对方推测他（她）的言外之意[4]。

冷笑话是互联网时代中一种特殊的语言使用形式，冷笑话要想产生“幽默”效果，引人发笑，最基本的机制是通过改变语境中的词语或句子，从而与人们的普遍认知产生冲突，让人们通过关联、遐想及否定等手段理解特定语境中的词语或句子，从而让人产生一种“无力吐槽感”，使一些不合理或者与常识不符的事物被人们理解并接受，产生一种“冷幽默”效果。冷笑话在特定的语境意义中通过特定词语指代的模糊性谐音或是多义性激起相互联结而又相互排斥的认知框架，正是这种认知框架之间微妙的关系导致了“冷幽默 ”效果的产生[5]。

Grice认为在大多数的对话中，交际双方为了实现交际效果的最大化，都会遵守“合作原则”，但是，交际双方为了实现特定的目的，许多时候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幽默效果的产生就是交际过程中对于“合作原则”的违反的体现，所以，冷笑话中“幽默效果”的产生多多少少都会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四项准则”。

二、《十万个冷笑话2》对话中对于合作原则的违反及达成的幽默效果

《十万个冷笑话2》是一部很优秀的动画电影，这部电影的特色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冷笑话来取悦观众，使观众发笑。这部电影中的许多台词都是通过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四项准则”来达成“幽默效果”的，本文选取电影中的几处经典台词来作具体的分析。

（一）违反量准则

合作原则的量准则要求交际者在交际过程中应当提供刚好满足交际双方所需的信息量，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否则，交际目的很难达成。但是，在《十万个冷笑话2》中，动画为了达到“冷幽默”的效果来取悦观众，使观看者发笑，有些对话会故意违反量准则，来达到“幽默”的效果。例如：

例1：在该动画电影中，有一处场景是描写主人公小金刚在盗取神杖后来到东方神女娲掌管的地界，河神给女娲打电话汇报此事。

女娲：“河神，又干吗？”

河神：“女娲大人，我有事情想要向你汇报，你要听的，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呢，还是不好不坏的消息呢？”

女娲：“一个都不想听。”

河神：“既然你这么诚实，那我就把三个消息都告诉你吧。”

女娲：“你倒是快说呀。”

河神：“好消息就是，我现在好无聊，好想出差，你说好不好呢？”

女娲：“关我什么事呀。”

河神：“你说话怪怪的，是不是在敷面膜呢。”

女娲：“说重点，坏消息是什么？”

河神：“坏消息就是敷面膜的时候表情太大会长皱纹咯。”

女娲：“关你什么事啊。”

河神：“对了，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帮我拿个主意呗，有个小偷到了我这里，我是抓呢，还是不抓呢，还是跟踪他呢。”

女娲：“随便啊，一个小偷而已，你自己拿主意，不要拿这种事情来烦我。”（挂机声……）

这段对话的交际者是河神和女娲，而交际的目的是河神向女娲说明“小金刚盗取了神杖”这一事情的整个经过并向女娲询问应当如何处理。但是河神在对话的开始并未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而是卖了关子，给女娲说他有三个消息。但是在这个对话中，另外两个消息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不好不坏的消息”才是河神发起这场对话的目的，但是由于河神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量准则”，给了女娲一些多余且毫无价值的信息，导致女娲并未从中获得最关键的信息内容，也导致交际目的未能达成。正是这种“废话式的交际方式”让观众认为这种对话根本没有必要存在，引起了观众对于对话的思考，从而使得观众自己想象与生活实际中的联系，引起矛盾感。同时，也达成“幽默”的效果，令人忍俊不禁。

（二）違反质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质准则要求交际双方不能说自知虚假的话或者缺乏证据的话。因为交际双方是带着特定的目的进行交际的，但是虚假的话会造成误会，导致交际双方对彼此不信任，从而使得交际目的无法达成。在该动画电影中，一些对话明显地违反了质准则。例如：

例2：该对话发生的场景是主人公小金刚盗取神杖返回后，遇见了一群找他算账的人，因为小金刚以前跟他们做生意时骗了对方。但是有人将他误认为了另一个人。由此，该对话发生了：

大雄：“小叮当，你终于回来了。”

小金刚：“凑什么热闹啊，你们认错人了。”

大雄：“怎么会，上次不是还在你那里买了四个竹蜻蜓吗？”

小金刚：“老子是小金刚！”

大雄：“我们都忘了付钱了。”

小金刚：“不是小叮当，钱？”

大雄：“嗯。”

小金刚：“我就是小叮当。”

路人甲：“这样都行啊，还要不要脸啊。”

小金刚：“我是很有原则的，见风使舵嘛。”

《十万个冷笑话2》中不但有各种各样的冷笑话，同样也使用了许多的“梗”，“梗”的使用可以将“幽默”效果发挥得更加充分。在上述对话中，这个动画电影就套用了一些其他动画片的人物，熟悉《哆啦A梦》的观众应该知道，此处就借用了其中的一些动画人物，而在此处，“大雄”就是将“小金刚”误认为“小叮当”。其实“小金刚”与“小叮当”没有丝毫关联，但是在对话中，“小金刚”顺其自然地承认自己就是“小叮当”。“小金刚”的话明显违反了“质准则”，因为“质准则”规定交际双方的信息不能是虚假的信息。该对话违反“质准则”的目的是为了借用“梗”来产生“冷幽默感”，一方面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的性格，强调主人公是一个很市侩、圆滑的这么一个人物；另一方面就是对话想要使人产生一种“无语感”，从而达到“冷幽默”的效果。

（三）违反关系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关系准则要求交际双方提供的信息必须要有关联，不能“各说各的”，否则这样的交际会缺乏目的和意义。在该动画电影中，一些对话明显违反了关系准则，例如：

例3：该交际对话发生的背景是四大神开战，而南方神拉不幸在西方神宙斯的战舰中中弹，临终前与“宙斯”展开了下面的对话。

拉：“宙斯，你听，多安静呀，战争终于停止了，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们，和神杖有关。”

宙斯：“神杖？神杖怎么了？”

拉：“啊，说起神杖，我们争了几千年，都快忘了，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宙斯：“先别管这些了，神杖到底怎么了？”

拉：“啊，天神的身份还真是一种诅咒啊。”

宙斯：“你能不能说重点呐。”

拉：“啊，如果可以重来，我只想做一个凡人，当当小职员，加加班，还还房贷什么的。”

宙斯：“好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神杖呢？”

拉：“你还记得吗？宇宙刚开始的时候，在夕阳下奔跑的四个少年，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快乐啊。”

宙斯：“你回忆里的是谁啊？”

拉：“啊，对了，关于神杖，我死了。”

在该对话中，交际者拉展开交际的目的是“告知宙斯关于神杖的一些事情”，所以交际双方提供的信息或多或少都应该与“神杖”有关联，这样交际才能顺利进行。但是在上述对话中，很明显，“拉”提供的信息并不都与“神杖”有关，有些信息甚至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这种对话明显违反了“关系准则”，因为交际双方的有些信息没有任何关联，属于“各说各的”。之所以这样设置对话，是因为该动画电影想要给观众造成一种“冷幽默感”，让观众联想到在实际生活中，如果交际双方都在侃侃而谈，但是他们的话语没有任何关联，会使人忍俊不禁，觉得很有意思。同样，动画电影中的对话加上滑稽的表情和场景就会让人忍不住发笑。

（四）违反方式准则

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准则要求交际双方提供的信息必须简单、凝练且通俗易懂。在该动画电影中，有些对话繁杂，很难让人抓住重要信息，明显违反了“方式准则”，例如：

例4：有一处场景是宙斯有一个任务要安排给雅典娜，因此，便有了下列对话。

宙斯：“雅典娜，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你。”

雅典娜：“不去，老爸，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堂堂战争与智慧的女神，会嫁不出去吗？你着什么急啊。”

宙斯：“雅典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雅典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女大当嫁嘛，可我们是两代人，世界观、人生观根本就不同。不要再以你们的标准给我挑对象了。”

宙斯：“不，不，不，是有个任务。”

雅典娜：“我不要生小孩。”

宙斯：“是有一个小偷。”

雅典娜：“小偷！小偷！就为了抱孙子，你们连小偷都能接受，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不能拿为我好作为控制我的理由啊，我不可能和一个没有感觉的人结婚嘛，我还年轻，条件又不差，你再让我找个几百年嘛，不要问我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的，感觉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用嘴说的，大概就是那种，那种，要被电到的感觉，一见钟情，对啊，是要被电到，一见钟情，明白吗？”

宙斯：“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让你去抓一个小偷。”

雅典娜：“……早说呀你。”

在该对话中，宙斯作为对话的发起人，他的交际目的就是给雅典娜布置一个任务，但是在对话开始时，雅典娜误以为父亲又让自己去相亲，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雅典娜一直强调“不去相亲”，但是这并非真实的任务，而宙斯也可以用简短的话语解释清楚并完成交际目的，但是他并没有，反而使得交际对话变得更加复杂。此处对话过于复杂，本来一两句就可以完成交际目的，但是硬是将对话变得无比的啰嗦、复杂。此处对话违反方式准则是为了给观众联想的空间，从而引起观众的共鸣，使得对话更具有生活气息。同时，观众面对这种“啰里吧嗦”的对话，也会产生一种“无语感”。违反方式准则也使得对话中的冷幽默发挥了出来，既反映了现实，进一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又使得电影的主题“冷笑话”更加突出。

三、结语

人类在进行语言交际时，会出现一些特有的现象并且会遵循特定的规律。Grice在研究后提出了“合作原则”，他认为人们在进行语言交际时为了达成交际目的，都会遵循合作原则，交际双方彼此会积极地合作，使得交际更加顺利。但是，在真实的交际中，人们有时候为了达成一些特定的目的，而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同时，在一些影视作品中，制作方为了特定的目的，会让影视中的台词故意违反合作原则，比如：为了达到幽默效果，影视中的台词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則”让故事变得更加有趣，吸引观众等。本文选取《十万个冷笑话2》这部动画电影中的一些台词，从“违反合作原则”的角度来分析台词违反的准则，让读者更清晰地认识到台词通过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四项准则”达到的幽默效果。通过本篇文章的一些分析，希望更多的人对电影的幽默效果有更深的了解，希望对电影中的台词设计起到帮助，让更多的人对语言产生兴趣，希望未来会出现更多的语言领域的研究内容。

作者简介：李明（1999—），男，汉族，河南鹤壁人，本科，桂林理工大学MTI硕士学位在读，研究方向为翻译、语言文化。

注释：

〔1〕何自然.Grice语用学说与关联理论[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5（4）：23-27.

〔2〕周林燕.合作原则的故意违反与幽默效果的产生——以电影《让子弹飞》中的对白为例[J].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9）：100-103.

〔3〕Grice H. P. Logic and Conversation[J]. In Cole＆Morgan （sds.） New York 1975.

〔4〕刘昀.从会话合作原则看汉语幽默[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0（1）：82-84.

〔5〕程锦.认知语用学视角下的冷笑话研究[J].语文知识，2011（3）：8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