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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小说中的生态伦理思想研究

2023-12-03郭盼盼

雨露风 2023年10期
关键词:母狼敬畏人类

当今人类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环境问题,它跨越了国家与思想的界限,将人类的共同命运从“生存”这一根本层次上连接起来。工业文明的到来让地球的自然资源被严重消耗,人类的生存环境也日趋恶劣。随着现代化大工业的发展,人类变得更加强大,一心想通过科技来征服自然。这份野心和对科技的依赖,使人类逐渐丧失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人类不断地从大自然中索取,造就了史无前例的物质文化与高度发展的现代文明,却也为其自身的发展埋下了隐患。如:人类征服自然、奴役自然导致生态系统被破坏,个人主义价值观导致的人与人关系的错位等等。生态环境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施韦泽认为,人类的美德在于“只有人能够认识到敬畏生命,能够认识到休戚与共,能够摆脱其余生物苦陷其中的无知”。施韦泽在这里强调的敬畏生命,不仅仅是对人类的生命,更是对动植物生命的敬畏,強调要“把爱的原则扩展到一切动物”。因此,当人类将道德关怀的范围扩展至人类以外的其他存在物时,首先被关注的就是自然与动物。黑鹤作品中秉持着尊重自然、敬畏生命这一基本观点,帮助我们意识到这种选择所包含着的伦理意蕴和道德责任,警示我们不要轻易地杀戮,借助敬畏生命伦理的精神来建立起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界其他生命之间的和谐、友好、互助的新秩序。

一、生态伦理的选择

(一)对“善”的赞扬

1.对人与自然之间“善为”的赞扬

首先,黑鹤在作品中大量描写了草原牧人在保护草原生态环境中的具体措施。因为对大自然怀有无限关爱和真诚的感恩之心,即便畜群的数量是衡量他们贫富的主要标尺,他们也从不盲目发展畜群数量,而是依据自然资源即草场而定。其次,他们会合理利用资源,例如一年四季轮换牧场,使草场得到休养生息。再者就是注重对物种和整个生态循环系统的保护,哪怕在冬天没有足够粮食的情况下,发现被困的十几只黄羊,也绝不赶尽杀绝,有时候甚至多放走几只,只留下三四只就足够。虽然狼群会损害他们的畜群,但是当宁静的夜晚听不到狼的嗥叫时就会流露出怅然若失的无限怀念之情,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认为没有狼的草原是不完整的。这充分表明了他们对自然生态环境的适应和适度利用,以及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渴望。

2.对人与动物之间“善行”的赞扬

“敬畏生命”的伦理认为:道德义务应该是无限的,不仅包含了人,还把一切生命都看作是可敬的、神圣的。黑鹤的作品中描写了人与动物如同亲人般的感情,这种高度赞扬人类的善为,是作家对“敬畏生命”的肯定与遵循,构成了黑鹤小说中最温情的内容。

在《美丽世界的孤儿》中,柳霞救助刚出生不久就失去母亲的小鹿,由于刚刚出生,她不会从容器里舔舐液体,为了让小鹿吃到食物,柳霞就用手指蘸取鹿乳喂养小鹿,小鹿急着喝更多的乳汁,咬了柳霞的手,柳霞也只是微笑着再次将手指浸入杯中。她还温柔地给小鹿取了名字,一直悉心照料着它。当面对暴风雨和山火时,柳霞总是紧紧地搂住瑟瑟发抖的幺鲁达;当柳霞外出返回营地却发现幺鲁达被达娃卖了时,她毫不犹豫地带上猎枪,拼命奔跑去阻止这场“交易”。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马路上,举着猎枪挡住了盗窃者的去路,即使司机没有停车的意思,她也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直至他们放了幺鲁达。面对穷凶极恶的盗猎者,是与幺鲁达深厚的感情给予了柳霞战胜邪恶的勇气。

《鬼狗》主要讲述了一头藏獒和德国牧羊犬结合而生的白色藏獒——“鬼”的故事。出生于警犬基地的它由于野性难驯,无法配合训练完成任务,被迫辗转多地,最后被黑人送往草原度假村,成为人们牟利和玩乐的工具。一场意外的训练失败使得它逃离度假村,开始了呼伦贝尔草原上的流浪生活。当它在游荡途中被猎枪打伤濒临死亡时,却发现了一个轻声呼唤它的小孩——阿尔斯楞。阿尔斯楞用他炽热的真情,温暖着鬼的心,他们生死与共,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鬼逐渐长大,它再也无法陪伴外出上学的阿尔斯楞,于是每天守在大树下,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归来。作者用生命、自由、信任和爱讲述了它耀眼的一生。

黑鹤作品中的这一类人,他们可以抛弃世俗的顾虑和束缚,放弃利益的权衡,发自本心地去与动物实现情感上的投射和感应,表现出了对动物极大的温柔,实现人对动物最大程度上的善意。

(二)对“恶”的批判

1.对人对自然“恶为”的批判

黑鹤在他的作品中,用一种沉重的情绪描述了人类对大自然的背叛。在《黑眼睛》中,黑鹤利用反衬的手法,描写了人类利用工业科技对自然环境进行肆无忌惮地破坏,改变生物赖以生存的环境。作品中藏羚羊面对陡峭险峻的山川河流毫不犹豫地越过,遇到公路,却久久地站在路基上,不愿意踏上路面,在它们眼里平坦的路面无异于满是陷阱的沼泽,因为公路是与人类有关的东西。在它们的眼中一切与人类相关的东西都是危险的,背后潜伏着可怕的危险。所以只要有人类的气息它们就会本能地选择避开。

《黑狗哈拉诺亥》中的老黑,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甚至在山谷中砍伐树木,种植罂粟。我们都知道,罂粟的种植是被国家明令禁止的,老黑却不顾法律法规,在这片谷地里偷种罂粟,更可恶的是,他为了让罂粟的长势更好,不惜砍伐大量树木,对附近的生态环境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与此同时,还吞噬了其他植物的生长和营养空间,破坏了山谷的生物多样性。黑鹤刻画老黑这一形象,表现了人类对自然环境的伤害,对人性的自我意识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在《美丽世界的孤儿》中,黑鹤描述了柳霞在森林中寻找驯鹿的过程,其中刻画了这样一个细节:“柳霞在寻找驯鹿的路上会一直弯腰捡拾垃圾,尤其是塑料制品,因为这些塑料品对驯鹿很有吸引力,而一旦被吃到肚子里,就再也救不回来了。”这些塑料制品正是人类上山采松塔时留下的垃圾。由此可见,人类随意丢弃的废弃物不仅会对环境造成严重的损害,而且会对生活在这里的生物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黑鹤在这里借柳霞拾荒的故事,表现出鄂温克人在面对外界环境污染时的无能为力和痛苦。自然作为一切生命的源泉,却被产自人类工业科技之下的物品所污染危害。他希望能够唤起人类对自然的悲悯,引起人类对自身所造成的毁灭性后果的深切关注。

《黑狗哈拉诺亥》中写到格力什克极其厌恶那些进山采摘野果的人,他们随意在林中生火,毫无顾忌地在溪水中便溺。驯鹿因为渴盐而整个吞下他们随意扔掉的装咸菜的塑料袋,因为没有能力排出这些在肠胃里的化工产品,最终一命呜呼。此外,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用手采摘地上的“牙各达”,于是发明了改装过的撮子。撮子的前端用一根根留有缝隙的铁丝并列焊好,像篦子一样细密。看到成片的“牙各达”,他们用这种撮子直接探下去,效率前所未有地提高,将所有的果实劫掠一空,颗粒不剩。但毫无疑问,在快速收集野果的同时,也会彻底地损坏“牙各达”的植株。先前秋天遍地的“牙各达”也越来越少了,它们的栖身线慢慢地向边境退去。

2.對人对动物“恶行”的批判

保尔·泰勒指出:“一个行为的正确性和道德上的善良,取决于他们是否表现或反映出对自然的最基本的尊重。”他进一步提出了这种态度具体体现的环境伦理的规范——忠诚原则,“我们不能损害动物对人类的信任,也不能让它们失望”。可是人们却一直通过打猎、设陷阱捕捉等行为打破这种“信任”,有意欺骗动物,不尊重动物。黑鹤在小说《狼谷的孩子》里讲述了这样一个情节:塔拉开车撞伤了一只母狼,此时他萌生了一个“巧妙”的想法,利用母狼来吸引这片草原的公狼。为了防止母狼逃跑,他残忍地用刀挑断了它的脚筋,当公狼接近母狼的时候,塔拉就开足马力驾车追赶,然后一次次无情地碾压,就这样他一连杀死7匹公狼,最后又一棒打死了母狼。从此以后,这片草原上再也没有狼群出没了。这样的行为令扎布愤怒地高喊“狼不会再有了”。在这部小说中,黑鹤对人性的残忍和自私进行了强烈地批判,他说,正是由于人类的这种野蛮行为,才导致了自然界“不再有了”这个问题。当人类变成一个残忍的杀戮机器,对任何东西没有了敬畏之心,没有了感恩之情,没有了怜悯,肆意地杀戮,世界将变成一个无法挽回的黑暗世界。

《静静的白桦林》中巴图残忍至极地割下两只幼狼的头,为了猎杀母狼,他又将头放回原来的位置,将现场布置得和母狼离开时一样,然后回到自己潜伏的地方支好枪。当母狼拖着沉重的肚子回来时,敏感的嗅觉让它意识到有人类来过,可是小狼还在,它不得不将小狼拖回巢里,当它走到一只小狼的面前试图刨出小狼时,小狼的头竟然掉了下来,它受到了惊吓,它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陌生的游戏,可小狼的血腥味让它醒悟过来,它围绕着两只小狼残缺不全的尸体快速奔跑,发出一连串抽泣般的尖厉的叫声。巴图不喜欢狼的叫声,便扣动了扳机,但是他并没有一枪射死母狼,他只是射中了母狼前面的沙地,而母狼吓得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迅速地跑入白桦林。巴图则回到营地倒头大睡。

黑鹤尖锐地批判着这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行为,人们为了追求利益不惜一切代价,而这种不计后果的追求恰恰展现了人性中的“恶”,显然与生态伦理背道而驰。由此表明了人们只有回归本真、回归自然,以平等之心对待万事万物,人类才能与自然和谐共生,才能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中得到心灵救赎。

二、悲剧式的反思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具有主观能动性,所以人类能够在生存和发展中不断调整自己。面临严重的生态伦理危机时,人们就会不断地反思。黑鹤小说中的生态伦理思想具有深度的自省,且通过悲剧这一文学形式,达到一种震撼心灵、警醒世人的效果。鲁迅曾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作者以悲剧为作品的结尾,其目的在于警示人类,唤醒人性的良知,达到改进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效果。

黑鹤在《驯鹿六季》中就讲述了一个可恶的偷猎者自食恶果的故事:偷猎者老白在残忍地射杀驼鹿之后直接剥皮,为了抵御寒冷,将兽皮直接裹在身上。但是夜晚温度降低,兽皮冻得特别坚硬,他就被紧紧地箍在里面,永久地和自己杀死的驼鹿长眠在一起了。当警察找到他隐藏的地窝子,发现了大量被他猎杀的野生动物,用皮卡车足足拉了两车。他的死充满了讽刺意味,杀死他的不是夜晚的严寒,而是他极度膨胀的物质欲望。偷猎者老白这一悲剧式的形象,旨在说明贪得无厌的人类,在向大自然进行无休止的索取时,也为自己的死亡埋下了伏笔。

总之,黑鹤的作品无不传递着对生命的不断思考、对生态的极致追问以及对人类前途命运的担忧。他所传达出的对“善”行的赞扬,对“恶”行的批判的生态道德观,让我们看到蒙古族人民对自然环境的重视。他们热爱自然,保护自然,在遵守生态道德的前提下,能够与自然中的生物和平共处。黑鹤的生态伦理思想着眼于全人类的前途命运,践行着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理念,着重唤起被人们忘却的对自然的敬畏与热爱,唤起人类的生态自觉,告诫人们善待动物,与自然和谐共处,实现对现实生态危机的拯救,使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以造福于全体人民和子孙后代成为普遍的道德要求,推动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建设。

基金项目:青海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项目编号:01M2022009。

作者简介:郭盼盼(1998—),女,河南周口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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