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2035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逻辑指向与发展路径
2023-12-02李安然
李安然, 袁 磊
(1.桂林学院 教育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6;2.广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 广西 桂林 541006)
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全面建设教育强国的主旋律、最强音,更是展望2035教育现代化美好未来至关重要的推进引擎。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我们要坚持教育优先发展、科技自立自强、人才引领驱动,加快建设教育强国。”[1](P.33)2023年5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建设教育强国,龙头是高等教育。”[2]新发展阶段,高等教育作为可持续汇聚科技第一生产力、人才第一资源、创新第一动力的轴心机构,迫切需要服务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主战场,持续开创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新领域、新赛道。近年来,党和国家将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摆在重要位置,高度重视并相继出台了《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十四五”时期教育强国推进工程实施方案》等政策文件,这些决策部署意在着力构建高质量、多态性的高等教育体系,充分发挥高等教育在教育强国建设中的先导性、战略性作用。
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涵括有组织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科城融合服务社会重大需求、可持续革新大学发展模式等多重意蕴,助推高等教育在“两个变局”的历史方位中寻得可持续发展的机遇。然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实践征途仍然存在诸多瓶颈。大学人才培养在优绩主义的裹挟下热衷于追求更高分数、更优成绩的有限游戏竞争,粉饰育人结果的不平等和人本价值的缺失。大学与城市未能关照社会共同利益,形成深度合作、互动融合、共担责任的共同体。大学建设过程中缺乏否定性的批判思维,使简单化的方式策略难以解决复杂问题。对此,破除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内部矛盾和外部挑战、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成为稳步并有预见性地推进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题中之义。高等教育“不仅需要继续扮演好它们的传统角色,还必须通过改革以真正适应我们所面临的挑战。如果它们要继续在使世界变得更美好这项事业中发挥重要作用,则必须探索自身更高层次的定位”[3](PP.1~2)。面向复杂性、不确定性、流动性不断涌现的强国征途,深掘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蕴意及其逻辑脉络,助益于高等教育永葆有灵魂的卓越,汇聚起以高等教育之强夯实国家富强之基的磅礴力量。
一、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内涵
在我国,高等教育发展与现代化建设相伴相生,历经了由新中国成立前的“高等教育弱国”到逐渐建成世界最大规模的“高等教育大国”,又转向加快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发展进程。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基础理论也从早期的模仿借鉴发展到如今有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实现了本体论、系统论、协同论“三位一体”的理论更新(见图1)。本体论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确立办人民满意高等教育的实质性目标,揭示了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追求内涵式高质量发展的过程;系统论为高等教育强国系统重塑了内外部要素的可持续发展关系,挖掘高等教育生态系统由“弱”到“强”的理论基质;协同论从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主体入手,诠释了多主体协同创新的现代化组织结构。三者既是厘清高等教育强国建设进程中的源头问题、底层问题的重要抓手,更是回答高等教育强国的本质是什么、其系统为什么“强”、各主体要怎么做的“三位一体”理论问题的关键。廓清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内涵,建立一体化高等教育强国理论架构,是正本清源、守正创新,构想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远景蓝图的必由之路。
图1 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内涵框架
(一)高等教育迈向内涵式高质量发展的本体论基础
本体论是对概念化的精确描述,用于描述事物的本质。[4]从本体论出发,高等教育强国之所以为“强”,其本质在于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由关注规模到关注质量、由外延式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的过程。高质量发展是一种“优质质量的发展观,即能够更好地满足主体不断增长的真实需要的发展范式”[5]。在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坐标系中,高质量发展意味着高等教育摆脱专注资源要素驱动的传统模式,聚焦每个人奔赴美好生活的发展空间以及民生福祉,进而转换为更高质量的发展模式。换句话说,我国从“高等教育大国”到“高等教育强国”的转变,实际上是发展质量不断提升、发展内涵不断丰富的过程,使高等教育本体由“大规模”转向“高质量”。对此,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本体意涵便是追求以内涵式高质量发展为轴心的进程,既强调最大限度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又要求与时俱进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高等教育需求,办好人民满意的高等教育。从本质上看,高质量发展不仅关涉个体的人经由高等教育获得的可行能力(capability),即“实现各种可能的功能性组合的实质自由”[6](P.63),还强调通过高等教育为全体人创造更多的社会福祉和共同利益。同时,高质量发展也直接指向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在固有传统上的颠覆式创新,实质性推进育人模式、科研范式和服务社会能力的现代化水平,实现内涵式发展与高质量发展的有机结合。
(二)高等教育可持续融入新发展格局的系统论诠释
根据系统论创始人冯·贝塔朗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的定义,系统是相互作用的若干要素的复合体。[7](P.51)后工业时代,高等教育成为一个不确定性持续涌现、开放性不断增强、可持续性愈加凸显的复杂系统,在这一系统中,科技、人才、创新等要素以集群网络的形式交融共生。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意在增强各要素的内聚力和内驱力,以强劲力的形式嵌入“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之中。在系统论的关照下,高等教育的“部分与整体在其中相互产生和相互组织的复杂的系统”[8](P.115),不仅深刻反映了超学科知识交融创新的要素整合,更加强调可持续培养拥抱和革新社会系统的未来力量。因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力求突破工业时代“圆形监狱”的系统疆域,在大学中营造开放包容的可持续发展生态,从而“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使之能够面对形成我们世界的特点的日益增长的复杂性、变化的迅速性和不可预见性”[9](P.4)。这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贯彻新发展理念、实现多态性建构锚定了系统全面的发展航向,创造了更多的集体智慧和包容性方案。立足高等教育系统与社会激荡交融的宏观全局,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在系统论的架构下“跳出教育看教育”,将全要素纳入可持续发展的多态性系统,全方位审视高等教育中存在的诸多复杂问题,这对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发展至关重要。
(三)高等教育有组织创新现代化范式的协同论审视
协同论将事物发展过程中各部分的协调合作视为有组织创新的基础,强调实现“整体效益大于各独立组成部分总和的效应”[10](P.31)。基于协同论的视角,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并非大学的内部事务,而是全社会的共同利益,更为注重多主体、全要素的协同创新,通过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夯实教育强国之基。有组织攒聚政府、企业、社会等多元主体的集体智慧,“提升高端人才的培养能力和学术成果的产出能力”[11],是凝聚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理论创新合力的必经之路。多方主体以共同参与、资源共享、责任聚合的方式形成良序互构的组织机制和协作网络,形成“我为人人负责,人人为我负责的责任伦理精神”[12](前言P.1),从而有效推动拔尖创新人才的有组织培养、有组织科研攻关以及有组织服务经济社会的可持续繁荣。这种有组织创新不仅能够有效唤醒多元主体对于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责任意识,还通过聚合多主体组织生态中蕴藏的集体智力,“培养并分享多重的敏感性和技能的发展潜力。现在需要的是合作,是信任,是将智力聚集在一起”[13](P.4)。对此,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在多主体协同联动的组织生态下实现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资源聚集和共享,使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成果公平合理地惠及全社会,实现教育链、人才链与创新链、产业链的深度融合发展。
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逻辑指向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旨在以高等教育之伟力最大限度地支撑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方向,契合国家事业发展的宏观要求和全体人民奔赴美好生活的共同期待。布鲁贝克(Brubacher)有言:“高等教育的界限埋嵌在历史发展中。”[14](P.3)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逻辑指向也深藏在大学的历史发展脉络和创新环境中,先是由高质量发展的本体论延伸出造就英才的人本逻辑以及赓续创新文脉的历史逻辑,再将系统论作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价值敞显的逻辑主线,将协同论作为开展多主体协同共建的起点。无论是整体设计还是具体实施,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均在理论架构的指引下,依循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轨道,统筹协调高等教育客观规律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趋势的有机联系。高等教育通过人本遵循和历史勾画,得以形成以人为本、与时俱进的育人观和历史观,进一步以共聚责任为价值追求、以协同创新为实践理路,形成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中的多维性逻辑链条。
(一)人本逻辑:锚定以人民为中心,促进拔尖创新人才高质量培养
高质量孕育拔尖创新人才既是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人本遵循,更是确保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后继有人的强劲支撑。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其得以真正高质量地实现并迈向可持续发展的根本在于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本理念,放眼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以自主培育更多、更高质量的拔尖创新人才。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既不是通过评价知识堆砌的多少来选育人才,也不是精英化教育时期筛选少数人并使其接受高层次的教育,而是始终以全体人的实质自由发展为主线,激发更多人的创造性和高阶能力。高等教育要想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沿循以人为本的逻辑指向,给予广大学子成为拔尖创新人才的机会,“将相应的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配置到位,从而让他们得以按照拔尖创新人才成长规律获得应有的发展”[15]。对此,高等教育强国建设贯彻落实以人为本的育人理念,能够为拔尖创新人才的孵化和选育提供更广阔的天地,实现以“教学卓越推动学生卓越”[16],在强国建设中培养可堪大用、能担重任的栋梁之才,为党和国家抓好后继有人这一根本大计贡献力量。
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以人为中心孕育拔尖创新人才,有助于在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演进的时代变局中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把立德树人内化到大学建设和管理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做到以树人为核心,以立德为根本。”[17]立德树人是大学怀揣人文精神、回应共同利益、增进社会福祉的内在要求,深刻嵌入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人本逻辑联系之中。高等教育强国的最终建立离不开卓有成效的立德树人体系,通过道德润养和创造力培养交织融合,培育一批批心怀“国之大者”又富有创新精神的高素质人才。面对当前高校立德树人面临的形式化、教条化问题,高等教育坚守以人为本的逻辑指向,有助于扎根大学生道德养成与信念塑造的默会环境,充分提升大学生在道德发展中的实质自由。因此,高等教育不仅期待拔尖创新人才不断“冒出来”,更依赖立德树人对人本取向的支撑作用,引导拔尖创新人才在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等领域的创新中发挥攻坚“主力军”的作用。
(二)历史逻辑:扎根中国式现代化,赓续大学与社会互动新传统
作为后发型国家,我国由“高等教育弱国”走上“高等教育强国”快车道的进程是一部积聚磅礴伟力的奋斗史、发展史,更是创造性打破固有传统,赓续大学与社会互动文脉的传承史、创新史。在高等教育发展变革的历史进程中,大学与社会缔结成共荣共生、相伴相生、合作共赢的互动关系,共命运、同呼吸,将其发展历程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关联在一起。无论是新中国高等教育的方兴未艾,还是改革开放以来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大学都处于与社会的良序关系之中。如今,数字化转型对社会造成了颠覆性冲击,社会现代化变革产生的不确定性、风险性与脆弱性驱使大学迎来新一轮变革。但大学与社会互动协作的传统并未褪色,作为深埋于大学生命生长活动的传统要素,形成高等教育强国建设赖以实现的历史逻辑。弗莱克斯纳(Abraham Flexner)指出:“大学不是风向标,不能什么流行就迎合什么。大学应不断满足社会的需要,而不是它的欲望。”[18](P.6)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延续着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中担当作为的历史使命,瞄准社会重大关切和前沿问题,开展人才培养创新和有组织科研攻关,推动大学与国家战略需求、社会发展需求、产业转型需求相适应。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要求,意味着大学主动融入新发展格局必然要扎根中国式现代化的社会发展土壤,在崭新的历史征程中为社会贡献更多高素质的人力资源,提供更多高质量的智力支持。中国式现代化既融合世界各国现代化的先进经验和共同特征,更有展现自主性的中国特色,强调中国文化传统与先进现代文明的有机融合,既继承和更新优良传统又尊重现代化变革,既注重大学创新又不失社会责任。在此背景下,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更离不开大学与社会的有机互动,推动大学紧密跟随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汲取大学历史中的创新创业基因,以批判思维创新高质量发展的高等教育模式。以中国式现代化为指引,高等教育强国建设通过颠覆式创新、开放式创新、众包式创新等新型创新范式,主动融入现代化的经济带、都市圈、城市群建设,“并向社会传递前沿理论和科技成果”[19]。
(三)价值逻辑:着眼教育共同利益,凝聚大学共同体集体智慧
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以教育共同利益为价值追求的共同体行动,凝聚着高等教育共同体的集体智慧。雅思贝尔斯(Karl Theodor Jaspers)指出:“大学是一个由学者与学生组成的、致力于寻求真理之事业的共同体。”[20](P.19)在大学场域中,由学者与学生组成的共同体既是以“求真知”为旨归的学术共同体,也是将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视为共同利益的教育共同体。共同体成员之间以学术信任、共建责任、贡献正义形成共同利益纽带和价值诉求,从而有效汇聚各方力量以促进信息和资源的共享,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持续输送集体智慧。这种来自共同体成员共享共建的集体智慧,成为推动高等教育守正创新和积极变革的关键性力量。“假如我们不能作为一个集体通力合作,一同阐明我们在努力重构教育的过程中学到的东西,那么我们的努力会常常陷入孤立,对解决大型机构的弊端效果有限。只有积极参与对话和实践”[21](P.147),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才更有可能实现以教育共同利益积聚集体智慧的价值指向,为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美好未来提供价值指引。
共同利益是共同体成员之间一条重要的价值纽带,确保在高等教育场域中形成松散耦合的共同体关系,持续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供给深刻、持久和磅礴的集体智慧。基于共同利益的高等教育共同体具有松散耦合的组织特性,“松散耦合指一个系统中的要素既是响应的,又保持了其自身的身份在物理与逻辑上的分离”[22]。对于共同体成员而言,其价值追求呈现出丰富多样的多态性选择,容许共同体成员追求以个人利益为基础的功利价值目标。但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整体,高等教育共同体的价值遵循是耦合的、一致的,即将教育共同体利益作为内在价值,充分聚集共同体的多元智力以助推高等教育发展。“国家、高校、市场和社会等对于高等教育的期待既有一致性又有差异性。”[23]对此,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离不开共同体基于共同利益的一致追求,仰赖于共同体创造的集体智慧,为大学育强拔尖创新人才、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增强服务社会能力蓄势赋能、提速加力,实现强国建设的价值目标。
(四)实践逻辑:聚焦协同式创新,解构强国建设的现代性隐忧
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实践进程是多主体有组织协同创新、开辟高等教育发展新赛道、攻克国家发展“卡脖子”问题的攻坚克难过程,此过程必须遵循以协同式创新规避复杂现代性后果的实践逻辑。高等教育强国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进程是高度同步、携手并进的,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创新实践。对此,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实践不可避免地面临着现代化进程中的风险与挑战,尤其是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提出的现代性的三大隐忧——意义感的消弭、工具理性的统治与个人主义导致的自由丧失。[24](P.31)上述问题都极易成为困扰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实践的复杂问题,造成“虚假治理”“单向度管理”等现实阻碍。这驱使高等教育聚焦协同式创新的实践逻辑,发挥多元主体协同创新的共同合力,通过高质量、有组织的责任共担机制建立起实践逻辑链条。在实践逻辑的指向下,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旨在通过多螺旋的主体关系组建创新网络,切实把发展科技第一生产力、培养人才第一资源、增强创新第一动力有效结合起来,在实践中避免现代化进程中可能面临的风险和隐忧。
值得一提的是,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并非偏离协同创新的实践逻辑,而是在后工业时代纷繁复杂的挑战中持续探索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进路。“在21世纪全球化和知识经济的浪潮中,社会的需求是复杂多样的。受过良好教育并掌握充分信息的公民对于维持良性的经济体系、健康的公民社会以及完善的民主机制至关重要。因此,大学的责任不仅在于满足这些需求,同时在于扮演重要公民社会机构的角色,将世界塑造成大多数人所希望的那个样子。”[3](P.31)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实践逻辑能够有效增进大学应对现代性隐忧的可行能力,通过育人机制、科研探索、社会服务间的协同创新,充实全社会的意义感和幸福感,使高等教育真正成为美好生活、社会福祉和价值善性的孵化器。放眼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教育未来,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更加强调在实践逻辑的引导下促进学科、学者、学生等多主体的协同创新,推动大学与社会全要素的协同发展,把强国建设宏伟蓝图转化成教育系统的生动实践。
三、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高质量发展路径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基于高质量发展的远景目标,勾勒出面向2035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宏伟蓝图,旨在构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体系。面对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机遇与挑战,为有效解决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顽疾,打破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壁垒,应着力育强拔尖创新人才,持续增强服务国家能力,不断优化协同治理模式,有效推进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进而为加快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提供不竭动力。
(一)育强拔尖创新人才,擎起强国建设全要素驱动力
进入新时代,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逻辑已发生深刻变化,以全方位、全过程为本质特征的全要素驱动力逐步取代以大量要素投入为基础的不可持续的外驱型驱动力。从社会发展理论、经济增长理论出发,结合中国实际和国际经验发现,我国亟须通过政策调整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雁阵”模型和“创造性破坏”的政策环境,以实现发展资源的高质量配置。在此过程中,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将会出现更加激烈的竞争态势,而未来经济发展的核心是拔尖创新人才的竞争。为此,激活人才“第一资源”,充分发挥人才集聚效应,以全要素驱动力为核心育强拔尖创新人才是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推动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首要路径。
首先,革新高质量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理念,引领高等教育强国现代化建设。不可否认,我国现有的高等教育体系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般性人才培养工作中是卓有成效的,但是,在“一般性”向“拔尖创新”的发展进程中却略显乏力。进入新发展阶段,各个国家追求人才质量“最高值”的渴望已超过了以往对人才质量“平均值”的追求,拔尖创新人才对现代化教育强国建设的战略意义逐步显现。为此,我们要结合中国特色和实际,紧扣高质量发展的时代潮流,实时革新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理念,以理念革新引导“善态”的人才培养环境、社会舆论环境和国际交往环境的构建。
其次,创新高质量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引领高等教育强国科学化建设。一是要聚焦拔尖创新人才的生源选拔,把好入口关。以实际需求为导向,建立与培养质量、科研水平、学科发展及办学特色相适应的研究生招生计划动态调节机制。二是要依据高校发展特色,分类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研究型、应用型和技能型高校应各司其职,凭借自身优势分类培养拔尖型、创新型、复合型、专业型人才。三是要根据拔尖创新人才的创新特质,有针对性地打造个性化的培养方案。掌握广博的通识课程知识是成就“拔尖”、开拓“创新”的基础,还要通过问题探究与解决能力、跨学科综合分析能力和实践能力的培养,不断激发人才的创新意识与创新能力,“形成以默会认知贯通学科知识、以默会知识集聚多元知识的可持续知识生产机制”[25]。
最后,构建高质量拔尖创新人才制度体系,支持高等教育强国高水平建设。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战略任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必须用制度去规范、靠制度来保障。要建立有组织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关键是构建合理的拔尖创新人才制度体系。一方面,以制度的形式保障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合法化。在制定或修订人才培养相关法律法规时,应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预留制度空间,明确拔尖创新人才选拔、培养、管理的相关机制。另一方面,面对当前创新拔尖人才培养标准模糊、资源分配体系欠佳、人才培养协同性不足等问题,应通过制度创新,引导政府、高校、企业行业、社会群体多元协同建立健全人才培养管理制度、培养主体联动制度以及保障性措施制度。
(二)增强服务国家能力,驱动产学研一体化深度融合
进入新发展阶段,国家需求与高等教育的衔接边际正在随着高质量发展的步伐逐渐得以强化。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旨在引导高校围绕世界科技发展前沿、国家重大需求开展科技创新,服务支撑区域协调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全局。产学研一体化是推动中国经济从高速增长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提高产学研一体化水平是提升科技创新转化为生产力的速度和能力的关键。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集聚力量进行原创性引领性科技攻关,坚决打赢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1](P.35)驱动产学研一体化深度融合的核心目标在于“用”,即增强服务国家的能力。为此,面向2035年的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必须围绕增强服务国家的能力,持续驱动产学研一体化深度融合,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实现。
一方面,科学布局产学研融合平台,助推教育链与产业链、创新链的有机衔接,高质量服务国家战略需求。其一,大学要在促进学校与企业行业共建共享的基础上,加强与高水平科研院所的合作,围绕国家、区域、行业的现实需求,着力推动教育教学与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企业行业高水平发展的融合共生,打造产学研融合发展新品牌,实现教育链与产业链的有机链接。其二,大学要着力推动教育教学与知识创生、科技创新的有机融合,紧密结合国家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求,跟进需求、服务需求、引领需求[26],加速传统产业更新迭代和新兴产业迅速崛起。在赋能科研工作高质量发展的前提下,多元主体共建产业学院,完善科教融合育人机制,推进科研资源向教学资源转化,实现教育链与创新链的有机链接,从而为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另一方面,依托自身特色优势持续优化学科结构,面向国家需求开展学科建设,持续提升服务国家的能力。学科是大学创生知识、传播知识、实现知识向生产力转化的重要枢纽。在产学研一体化进程中,大学只有通过凝练自身的学科特色,优化优势学科结构,才能更好地服务国家战略需求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其一,在学科建设过程中要聚焦优势学科的培育、发展,瞄准关乎国家及区域发展全局的关键特色领域,并将其做精、做大、做强。其二,学科建设要与时代发展相契合,紧跟行业发展的变化趋势,科学布局学科发展规划。在遵循学科发展规律的基础上,着眼于当下经济社会的新发展方位,主动对接企业行业关键技术发展,创新学科交叉、融合机制,推动学科建设始终与企业行业的技术发展方向相协同,从而为产学研一体化深度融合提供具有前瞻性的人才与技术支撑。
(三)强化协同治理模式,推动大学与社会互动式治理
近年来,高等教育治理结构已逐渐步入去中心化的发展方位,强化协同治理模式、推动大学与社会互动式治理已成为形塑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面对长期以来“大政府,小社会”的大学治理模式,探索并完善科学化的大学治理体系,构建尊重、认同、互动的治理模式,有利于化解主体间的多方冲突、谋求主体间对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心灵契合,进而成为推动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新引擎。
一方面,推动大学与社会互动式治理,要在制度层面确立二者的主体地位,规范二者的治理权责。学校和社会是大学治理的核心主体,实现大学与社会的互动式治理是打破政府对高等教育线性管理囹圄的关键。为此,在协同治理模式构建过程中,首先应通过法律法规实质性确立大学与社会的主体地位,进一步明确二者的权责边界,即社会群体在大学治理过程中对教育决策、教育评价、教育管理、教育研究等方面的参与权和监督权,摆脱传统大学治理体系对政府的路径依赖。
另一方面,推动大学与社会互动式治理要构建行之有效的大学协同治理模式。其一,重视市场导向作用,逐步强化社会资本在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引导大学面向社会拓宽办学经费的来源渠道,逐步改善以国家财政支出占绝对“统治”地位的经费来源模式,真正实现高等教育面向社会办学,促进大学与社会互动共治。其二,多元参与是大学协同治理的核心理念。为此,大学应通过主动购买社会公共服务等方式,不断强化社会群体在大学治理中的主体责任,引导第三方社会机构明确其参与大学治理的办法、标准、路径,从而推动第三方社会机构的专业化、高质量发展,充分发挥社会力量参与大学治理的关键作用。
(四)强力推进数字转型,形塑开放包容的数字化共同体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加速推进,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持续高速发展,数字化正以新理念、新形态、新模式融入高等教育领域。高等教育在数字化转型与高质量发展的交互作用下,其边界逐渐泛化,与社会网络交融共生,形成了一个立体化的多维空间。与此同时,数字鸿沟、数据安全等问题也以相互联系、叠加的样态在高等教育领域出现。因此,从宏观、全局视野出发,将开放、包容的共同体理念应用于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形塑开放、包容的数字化共同体,是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首先,形塑数字化共同体应摒弃数字全球化建设主体的排他性,实现高等教育的数字化建设主体的多元性和包容性。主体的多元全面是实现国际间、区域间、校际间高等教育平等、均衡、包容、互惠式发展的基本前提。高等教育数字共同体注重不同主体都有权利参与到高等教育数字化建设过程中,并以合理差别原则对待处于相对弱势的发展中国家、欠发达地区和实力薄弱大学的权益,使其获得相应的话语权,逐步建立起高等教育伙伴关系,群策群力,更好地推动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现。
其次,形塑数字化共同体应以开放的姿态共享高等教育数字化发展成果。数字化共同体强调数字发展成果的开放性、普惠性和共享性,促进全球高等教育优质资源均衡共享是高等教育包容性发展的价值目标。为打造更加开放、包容、优质、公平的高等教育数字化体系,一是要搭建高等教育公共服务平台,有效整合各学科、各领域的优质教育资源;二是要推动高等教育教学模式变革,构建高质量的在线学习平台;三是要打造国家高等教育智慧教育平台,将现有在线课程分领域汇聚为不同教育专题,进而消弭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进程中的数字鸿沟,助力高等教育强国建设。
最后,形塑数字化共同体应构建行之有效的保障体系和治理体系。一方面,优先提升高等教育机构各类人员的数字化意识、数字技术知识与技能、数字化应用能力、数字社会责任等数字素养,以保障数字化环境下大学新兴的人才培养、知识创生及社会服务目标的实现。另一方面,借助“数字化引擎”驱动高等教育治理体系的扁平化、精准化、灵活化转型。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分析系统、自适应系统,推动高等教育治理体系中组织结构的优化、管理职能的细化和监督体系的合理化,进而实现高等教育的精准治理、精准决策、精准施策,筑牢数字强国治理根基[27],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数字引擎”。
结语
高等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水平和发展潜力的重要标志。[28]纵观我国由穷国办大教育转向大国办强教育的历史脉络,高等教育在教育强国建设的守正创新进程中发挥着龙头作用,对于推动教育现代化、创造美好教育未来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高等教育迈向高质量发展的系统性跃迁过程,要充分发挥高等教育造就拔尖创新人才、主动服务区域发展、引领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作用,满足广大人民对美好高等教育的深层需求。展望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远景目标,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已成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本文从本体论、系统论、协同论三个维度初步探讨了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理论内涵,并明确相应的逻辑指向及高质量发展道路,以新发展理念描绘了一张面向2035年建成高等教育强国的蓝图。然而,在一流大学及前沿学科领域的发展趋势中,重大使命驱动的有组织科研与知识交叉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带来了新的挑战,知识生产新模式的多态性必将颠覆式创新原有的高等教育体系。这将带来诸多不确定性的风险,在追求功绩的优绩主义时代,进一步滋生出精英学术文化、工具理性蔓延、单向度治理等现代性隐忧。
为了解构复杂的现代性、破除这些壁障和风险,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仍然要推动深化改革创新走向深入、迈向落实,通过无止境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来追求有灵魂的卓越发展。值得一提的是,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尤为需要教育科技人才融合发展,实现多元主体协同育人和有组织创新的集群效应,驱动新质生产力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可持续性提升,助推大学与社会的有机共振和善意共鸣。高等教育要有意识地发掘每个人的潜能,使其学会创造、批判和思考,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面向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培育更多拔尖创新人才,并使其积极投身高水平、自立自强和教育强国战略的伟大事业,促进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人才链交融汇聚,使高等教育徜徉在共建共治共享的组织生态之中。总之,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是与可持续发展目标合作的过程,必须在大变革时代坚持守正创新,探索通往大学理想的高质量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