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蒋晚艳

石头原籍湖南武冈，现在在广州做石材加工兼石材批发。石头说自己很幸运，是个有福之人。石头的幸运与努力息息相关，福气与这个美好的时代紧紧相连。

一

石头原本不叫石头，因为做石头加工，又陆续带动诸多亲友走进石头行业，慢慢地，大家都叫他石头。

1992年正月初六，24岁的石头第一次去广东。邵阳至广州的货运火车上，石头和王老板同挤在一节铁皮车厢，因此相识。临时充当客运的货运火车，没凳子没椅子，南来北往的打工人横七竖八地依着各自大大小小的包裹。

火车来到衡阳站，几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上了车，其中一个恶狠狠地叫嚷着：“包、钱，统统拿出来。”石头紧握拳头，脸涨得通红。他气愤地看着男青年抢夺前面一妇女的包，妇女一边争抢一边哭喊。几乎同时，石头猛地用力冲撞男青年的后背。

受到攻击，男青年转头，眼睛刀一样朝人群扫视。石头被圈在人群里，男青年似乎发现了苗头，凶狠地逼近石头。这时，火车一声长鸣，车轮开始滚动，停靠衡阳站的时间快过了。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千钧一发之时，一个和石头年龄相仿的男人，抓起石头一起跳下火车……带石头逃跑的，就是石头的贵人，王老板。

石头打抱不平，王老板看在眼里。王老板欣赏石头的正气，把石头带到自己的“广州前进装修公司”，安排石头在石材部上班。满身力气的石头，一干就是整整十年。

其间，石头娶妻生子，有了一儿一女，还建了老家的楼房。石头嫂在离广州不远的中山打工，石头父母在老家照看留守的孙辈，种田地、养家禽。“再苦不能苦父母，再穷不要穷孩子”，每年春节，石头和石头嫂背着大包小包，坚持回家看父母孩子。春节过完，石头母亲将早备好的腊鱼、腊肉等老家特产塞满石头回广州的行李袋。一到暑假，石头父亲就带着孙子孙女和众多留守老人孩子一样，浩浩荡荡去广东看石头，九月开学前又赶回老家。

从学徒、师傅到石材部主管，石头辛勤耕耘，打工赚钱供养父母，培养孩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二

石头成为石材部老板，也是因为王老板。2003年春节过完，王老板找石头：“广州楼市大开发，公司业务猛增，我太忙，以后石材部你来承包，我给你定好单价，多的钱你赚。” 石头跟石头嫂商量，石头嫂紧皱眉头：“石头那么贵，我们哪有钱垫资买材料，万一没有活儿干，那些工人的工资，我们出得起吗？”

听石头嫂一说，石头迷茫了，回复王老板：“我不行。”“哪有人还没干就说自己不行的！”王老板哈哈一笑，然后拿出一堆写满字的草稿纸给石头看，大意是：前进公司的石材单由王老板买材料，石头只管生产、加工和交货；前进公司外的单石头自己买材料，遇到大单周转困难时，再找王老板；前进公司有业务给石头，按月收档口租金，如果公司没业务，就免租金。

就这样，石头成了前进石材部的老板。当了老板，石头处理王老板业务的同时，也忙自己的小单，比如装门槛石、订洗手台、改旧翻新换橱柜等。三个月后，除了材料和人工成本，日收入比打工一年还多。“只要努力，一切还会更好的。”石头雄心勃勃。

2006年，房地产高速发展，广州石材加工店忽然多起来。2010年，王老板出国发展，前进石材部完全从前进公司分离出来，石头成立了独立的“广州前进石材公司”。

楼盘兴建，各石材公司也如雨后春笋般突起。蛋糕虽大，但分的人多，为了缩减开支，石头的前进石材公司最终也只保留了石头嫂和石头两个人，“累就累點吧，身体撑得住就行。”

白天，石头出门谈生意、量尺寸，石头嫂看店，接电话。晚上，石头加工石材，石头嫂打下手。夫妻俩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

三

2011年，石头在从化买了房，上了户口。有了广州户口，2012年，石头儿子成功入读广州市的公立高中。2015年，石头女儿硕士毕业，应聘为广州某公立学校的初中英语老师。2018年，石头儿子考上了广州某街道的事业编制岗位。石头一家都成了广州人。每年清明，石头开着小车，载全家老少回湖南老家看望山里的父母。

时代飞速发展，装修行业的设备材料、装修方式方法也一天天更新。大众需求少了，经营困难增大，石头也变得现实起来。原来街坊补灶台、做门槛，石头都是义务帮忙，慢慢地，石头也开始收点劳务费，他说：“没办法，工钱、租金、水电都要钱”。

2020年初搬迁档口的时候，一位熟悉的旧工友告知石头，王老板在国外因病去世了。听到噩耗，石头陷入深深的悲痛中。

石头的前进石材从王老板的装修集团分离出来之后，王老板的业务持续发展壮大，全部工地都分别承包给包工头，自己去了国外陪孩子读书。天高地远，平时石头不好意思找，怕王老板有负担。做石材近三十年，石头打工的唯一老板是王老板。听说老板没了，石头满怀悲伤。好几天，石头多次自言自语：“这么好的人，这么年轻的老板，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痛过，石头又站了起来。

石头喉咙长了息肉，平时忙碌，没把治病放在心上。经过王老板的事，石头想通了，主动到医院做了几年前就必须切的喉腔息肉手术。“活着才是硬道理，命在，一切才在。王老板赚了那么多钱，事业做得那么大，人一没，就什么都没了。一个人一张嘴，能吃多少？一米多的身板最宽睡张两米的床，能用多少？”

从此，石头也不像以前那样整天没日没夜加班了，石头懂得了科学管理时间，也学会了安全规范操作。

后来，石头成立了“前进石材批发公司”，创建了微信公众号，网络销售石材。石头的公司继续石材加工，他继续亲自操作加工。如今，石头的公司已是广州最著名的石材批发公司之一。石头每年几趟，近在云浮、远至缅甸进石头原材料，珠三角各大小楼盘、广场、地铁站都有他的石材，石头的网络销售已拓展到湖南老家及全国各地。

石头说：“一个人无论发展到什么高度，都不能忘了初心。”石头继续做石材生意，用时代发展的模式，以人民认可的方式。

编辑|廖旖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