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造型对当代雕塑的借鉴意义

摘 要：雕塑艺术是造型的艺术，通过对“形”的塑造来传达作品本身的“意”。雕塑艺术的魅力来源于“形”，延伸于“意”。在文化、艺术氛围日益包容的当代中国，只有继承和坚持古代传统雕塑艺术的精髓，挖掘其背后的宝贵文化财富，才能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使中国当代雕塑得以继承、坚持、发展和创新。同样作为视觉艺术语言的范畴，动画造型艺术既有其严谨的一面，它尊重客观事物的比例、动态与运动规律，又有其大胆、夸张的另一面，它生动、活泼、不拘一格。动画造型艺术对“形”独具匠心的塑造，使动画角色愈加丰满和富有生命力。动画造型艺术与雕塑艺术具有相似性和互补性。详细阐述动画造型艺术的属性、类型、特征，和雕塑造型艺术形成关联性对比，以中国当代著名雕塑家及其代表作品为例证，融入个人的学习体会，论述动画造型艺术在塑形、达意上对当代雕塑艺术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当代雕塑；动画造型；意象把握

一、当代雕塑的创新性研究

在经济全球化的国际背景下，当今世界各个国家综合国力的竞争，实质上是科学技术创新和民族文化素质之间的竞争。然而随着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依赖性、互通性愈发增强，各国家、地区之间文化的交流，尤其是艺术文化领域的交流与合作愈发开放、包容与紧密。鉴于此，有学者提出“文化的时代性已经让位于文化的地域性”。

巫鸿在《作品与展场：巫鸿论中国当代艺术》一书中有极为精辟的解读：“当代性的概念并不是指所有于此时此刻创作的作品，而必须被理解为一种具有特殊意图的艺术和理论的建构，其意图是通过这种建构宣誓作品本身独特的历史性，为达成这样的建构，艺术家与理论家自觉地思考‘现今’的状况与局限。”

中国当代艺术只有与本土传统文化的精髓相联结，从中发掘出最具民族性、最本土化的创作灵感，赋予其独具匠心的外在呈现（诸如雕塑作品的形式构成、材质创新、肌理表现），融入艺术家对于身处时代的理性思考，才能建构出具有中国本土气息、当代艺术价值和东方意韵的当代艺术作品。

中国当代雕塑只有汲取古代雕塑艺术的精华，才能长久屹立于当代艺术多元化的民族之林。作为一种与时俱进、言之有物的文化现象，中国的雕塑艺术如何彰显出当代性赋予它的独特魅力，关键在于通过当代性这种建构传承中国的传统文化、借鉴历代具有代表性的雕塑技艺与汲取五千多年灿烂文化保留下来的历史积淀，这些都是本土艺术创作最宝贵的灵感源泉。具体来说，就是对中国古代传统雕塑技艺与创作经验的继承、坚持、发展和创新。

汉代石刻体现了汉代雕塑粗犷大气、刚健雄浑的时代性艺术特征。以霍去病墓石雕群为例，简练苍劲的线条丝毫不矫揉造作，每个独立的石雕作品皆匠心独运地根据不同岩石的形状与动物形象的双重需要，依形取势，尊重材质的自然形态，表现出所塑造形象内在的精神力量。

在当代语境中，将植根于民族文化中厚德载物的民族品德和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通过多元的表现形式进行传达，需要借鉴中国古代传统雕塑的精髓和创作经验，同时从作品构成、肌理表现、材质取材等方面合理汲取当代雕塑艺术的先进思想。而艺术家由借鉴与模仿，到追求具有本民族文化特征的雕塑作品，是一个将当代雕塑艺术逐渐内化和中国化的过程，也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趋于成熟的标志，说明只有尊重传统，才能真正走向创新。

二、动画造型概念的介入

（一）动画造型与雕塑造型的符号性特征

“符号”作为符号学的基本概念，它是意义的载体，具有能被感知的客观形式。动画造型的合理性在于艺术家对自然界存在的事物或主观的抽象概念进行归纳总结，通过夸张、变形、拟人等艺术手法创造形象，这些形象具有典型的符号化特征，即抽离复杂造型中不必要的修饰，使动画造型保留创作本体的特征并兼具高度概括性。

雕塑作品的符号化倾向，是中国当代雕塑艺术多元化创作形式的一个表现，和传统的雕塑创作手法相比，它在追求材料的新颖、风格的简约、视觉的独特上独具匠心。被符号化的雕塑作品，在表现形式上相对具象雕塑而言，更倾向于抽象造型，而艺术家对于这种抽象造型的提炼，源于对具象造型比例、动态、特征的准确把握和对作品内涵的领悟与内化。

对于雕塑创作而言，艺术家扮演着动画角色原画师的角色，创作者需要创造出具有个性并被观者、社会所广泛认可、接受的艺术作品，这种艺术作品需要呈现更多的原创性特征，而非单纯照搬与临摹固有的形象。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彰显出原创性动画造型介入雕塑创作的独特魅力与意义。

（二）动画造型的基本类型与雕塑创作

具象的写实类雕塑作品以具体存在的物象为参考，以最大程度的忠实度为创作目的，追求“雕塑与客观对象在视觉上的相似性”与“视觉的真实性”。在完成这种艺术建构的过程中，强调形体准确、透视科学，因此呈现出的作品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较高的认知程度和一定的欣赏基础。

写意类的动画造型相比写实类，在艺术语言的表达上更加大胆。它强化了创作主体的特征，弱化了多余的细节，使夸张的成分更加凸顯，既保留了写实的成分，又强调了动画造型的最大夸张性、幽默性和非现实性。“这类动画造型的夸张与变形并非恣意、盲目地夸大缩小、拉长或压扁，而是根据角色在情节中的个性要求进行处理变形。这一风格能够给创作者提供匪夷所思的想象力和更大的想象空间，使动画造型更具有动感性和趣味性。”最具代表性的写意类动画造型莫过于万籁鸣导演创作于1964年的国产动画片《大闹天宫》中孙悟空的形象。《大闹天宫》充分汲取了原著的精髓，对孙悟空的形象进行了深入研究和精心设计，通过对京剧角色的研究，借鉴了京剧脸谱的创作样式，突出了形象的装饰性色彩和人物角色典型的性格特征，极具中国传统艺术色彩，得到了国际动画美术领域的一致认可和赞赏，使《大闹天宫》成为中国动画史上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不朽之作之一。

当代雕塑艺术所呈现的抽象美，是对具象美的升华，是在总结古代传统雕塑创作经验的基础上产生的。季羡林曾对吴为山具有中国精神、中国气派与时代风格的意象雕塑作品有极高的赞誉，称其独辟蹊径，为时代塑像，为文化塑像。正如写意类动画造型呈现给观者的最大夸张性和非现实性，雕塑创作中此类侧重意境表现的作品，唯有大的气韵是其灵魂所向，合理地借鉴传统元素，融入写意类动画造型的创作思维，结合简约概括的线条表现，最大化夸张创作者所要传达的最本质的内涵显现，弱化雕塑作品中不必要的细节，才能使雕塑作品极具表现张力，留给观者更多的思考空间、开放性的联想空间和发散性的想象空间。

（三）动画造型的特性与雕塑创作

创造性是动画造型的精髓所在，也是雕塑创作所需要的必备能力。动画造型的创造性魅力在于让一切不可能的形式成为可能，甚至可以颠覆并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夸张是动画造型表现方法中最基本的创作手段之一，这种夸张并非盲目的，它要求创作者具体从创作对象的结构、比例、造型出发，在动画艺术合理性允许的范围内最大化地夸张造型的某些特征，使创作主体更加凝练简约、个性鲜明。在雕塑造型领域，无论是中国古代传统雕塑，还是在此基础上不断坚持、发展、创新的当代雕塑艺术，变形、夸张的合理借鉴都并非易事。雕塑造型始终处在三维的立体空间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动画造型更倾向于平面化处理，立体化的表现效果往往借助三维技術得以轻松实现。面对雕塑造型，可谓加减之中见方圆，必须正确处理变形夸张与整体局部的关系，无论是夸张，还是变形，都要合理、概括、严谨，尤其要注重整体效果的呈现和体量感的表达，使整体之中包含细节，细节部分烘托整体。因此，雕塑创作中的变形夸张并非单纯进行特征堆砌，而需要艺术家将创作时感性的冲动、迸发的灵感、合理的想象、理性的思考、抒发的内涵和严谨的技巧相结合，从而发挥出夸张、变形从动画造型领域介入具体雕塑实践中的作用。

中国不乏艺术性动画的代表，《骄傲的将军》就是在艺术性上与《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牧童》并列的一部中国传统艺术动画，其中的人物造型充分借鉴了京剧脸谱的样式，背景搭配国画艺术中的工笔重彩，在艺术风格上具有浓郁的中国韵味，堪称经典。值得一提的是，动画艺术在表现方面同样可以汲取传统的视听元素，《骄傲的将军》还巧妙地融入了中国戏曲艺术，恰当地把握了剧情节奏。

雕塑创作材料是关乎内涵表达的重要因素，对其的多样化选择决定雕塑作品的外在属性、质感。罗丹评论《米洛斯的维纳斯》：“当抚摸着这座雕像的时候，几乎会觉得它是温暖的。”这正是雕塑材料的特质与魅力。大理石材料作为一种承载媒介，与雕塑造型融为一体。可以说是大理石造就了《米洛斯的维纳斯》，同样《米洛斯的维纳斯》也成就了一块普通的大理石，使之具备了一种内敛的生命力。雕塑家把塑造对象融入一大块坚硬温润的石头，正是要让这个人物的外在感召、精神特质、人格魅力成为一种强有力的感性力量与雕塑材料共存。

三、动画造型概念介入雕塑创作的意象把握

中国动画艺术最辉煌的时期之所以在世界动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于老一辈动画人对中国传统艺术造型的尊重、坚持与借鉴。例如，在动画片《三个和尚》中，三个和尚朴实、简约的造型勾勒，主要人物红、黄、蓝三原色的大胆设色，场景设计大面积的留白艺术，散点透视的独特平面叙事，造就了这部国产动画的经典。三个和尚的传统造型传达给观者的意象美，源于动画造型艺术在这部动画片里运用了最质朴的表现手法，最简约的概括风格和最明快的平铺设色。

《九色鹿》兼具了写实和抽象的造型风格，刻意强调了用线刚柔并济的表现力，以极富韵律的细腻笔触创造出了一只气韵生动、栩栩如生的九色鹿，造型呈现出的神秘意象，源于北魏敦煌石窟艺术对线条运用的灵感，极富韵律的线条表现，同样承载着石窟独特、神秘的意境。《小蝌蚪找妈妈》《牧童》这类水墨动画中具有中国传统水墨画造型的意蕴，看似独立的角色造型贯穿情节始终，也可单独存在于任何一个画面而不减其意象，这就是国画艺术介入动画造型的魅力所在。

谈及意象雕塑，不妨依然从中国古代传统雕塑追根溯源。以东汉具有概括性的陵墓石刻作品《跃马》为例，它取材于平整的天然石块，创作者有意概括性地夸张了战马的头部与颈部，外形简练，动态奔放，恰如其分地借用绘画语言简约线条的默示力，将一匹腾空而起的战马表现得刚劲有力、气宇轩昂，使观者不禁联想到战马戎行之雄强。对于雕塑创作而言，在继承和借鉴中国传统雕塑艺术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充分展现意象雕塑的创作魅力与作品内涵。这种内涵，是蕴含在传统雕塑中的中华文化与中国艺术精神的实质。只有这样，才能把雕塑与动画、雕塑与传统融合好。

四、结语

当代雕塑艺术是基于中国传统雕塑艺术形式的发展和创新。通过合理借鉴动画造型艺术的精髓，当代雕塑作品在外在表现形式上是丰富的、多元的，抓住了作品本身最本质、最显著的特征加以呈现，夸张而不恣意，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在作品的内在表达上，动画造型艺术补充和延伸了雕塑作品固有的意境呈现，无论是简练的刻画，还是粗犷的概括，都使雕塑作品更加灵动，似乎赋予了作品生命，与观者在视觉上和心理上形成互动，与观者碰撞出不同的思想火花。

动画造型艺术和雕塑艺术是相辅相成的，二者具有互补性。对创作者而言，在当代语境下进行雕塑创作，既要对中国传统雕塑艺术有所了解，又要善于把握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这样才能在继承和坚持中国传统雕塑艺术精髓的前提下，创新和发展当代雕塑艺术，使其外在表现更丰富，内在表达更完善。

综上所述，动画造型艺术赋予雕塑艺术的魅力，不仅体现在外在形式上的夸张、概括、新颖和灵动，更在于挖掘和延伸雕塑作品内在的意象美。这种美来源于民族文化的魅力。一件雕塑作品，只有拥有一个民族的灵魂和一颗创新的心脏，才能成为最撼动人心的艺术作品。

参考文献：

[1]巫鸿.作品与展场：巫鸿论中国当代艺术［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05.

[2]艾柯.开放的作品[M].刘儒庭，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

[3]刘锋，李笑缘，许歌.动画造型设计[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

王超，韩国大真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艺术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