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表演理论视角下“蜀中桃子姐”美食短视频研究

盛张淼

（作者单位：西安外国语大学）

1 美食短视频表演概述

美食短视频内容创新有三个典型特征，即人设的个性化塑造、场景交流功能的增强和符号化的表演[1]，这也是美食短视频表演研究三个典型的关注角度。在研究美食短视频的表演属性时，较多学者以博主的自我呈现研究为主，依据的理论多是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该理论适用于“自我”表演过程研究，但在短视频的生产尤其是专业化的短视频生产中，镜头背后的制作团队及所属公司甚至观看短视频的观众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对于各主体之间的关系、权力分布、所担任的角色等，拟剧理论无法深入研究。而社会表演理论超越了拟剧理论单一研究博主自我呈现的局限，在宏观层面从文化基础到参演者再到表演舞台都有明确的分析，可以将一场成熟的社会表演分析透彻。

2 表演及社会表演理论

在社会学研究领域，欧文·戈夫曼、理查德·谢克纳和杰弗里·亚历山大等众多学者在研究中都曾提到“表演”这一概念。戈夫曼是第一个将“表演”概念应用于社会行为分析的学者，他认为个体绝对隐私的空间很少，所以个体大部分时间都通过表演来建构他人眼中的个人形象。理查德·谢克纳进一步发展了表演理论，认为表演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只是我们从未加以分辨，揭示了日常生活表演的隐蔽性[2]。杰弗里·亚历山大基于对表演研究这一新领域成果的吸收，建立了旨在分析社会表演中各个社会元素动态变化的文化语用学模型。

社会表演研究的起源理论主要包括谢克纳的人类表演学、马克思有关人与社会的关系的理论、从现象到虚拟的层次理论[3]10-12。亚历山大认为，社会表演主要包括集体表征系统和符号生产手段两个部分[4]。集体表征系统包括背景表象、前景脚本、行动者和观察者四个表演要素；符号生产手段属于社会表演的外延部分，包含舞台布景和社会权力两个表演要素。

3 “蜀中桃子姐”短视频社会表演要素分析

桃子姐作为头部美食博主已然完成了商业化和规模化转换，其每一次视频发布或直播带货不再是单纯的美食制作与分享，而是在粉丝支撑、路人观看、团队支持、桃子姐一家出演下的线上社会表演。因此，本文将以亚历山大的社会表演理论模型为基础，拆解“蜀中桃子姐”这一文化IP（指知识产权或智慧财产，包括具有商标、著作权及设计权的文学和艺术作品）中的各个要素，并探讨“蜀中桃子姐”线上社会表演的过程。

3.1 集体表征系统

3.1.1 背景表象：乡土文化与川渝美食文化

背景表象是指一个群体所处的共同文化场域，为社会表演提供深层次的文化背景。这个文化场域由社会环境、情感因素、文化认知等因素所组成。每个想要进入该文化场域的行动者必须认同背景表象的文化含义，并理解场域的游戏规则。

桃子姐视频中的两大看点是中国乡土文化和川渝美食文化。在桃子姐的美食短视频中，朴实无华的农家小院和农忙时节的田间地头是中国乡村场景的具体呈现，邻友间的亲切问候和家人间的和睦相处是中国乡村烟火气的真实写照，从乡村景到乡村情都体现出浓郁的中国乡土文化。此外，桃子姐作为四川人，其制作的美食以鲜香麻辣的川渝美食为主，其美食视频是川渝美食文化的视觉表征。作为这场表演的观众，能否参与到桃子姐视频的社会表演当中，主要在于其是否喜爱并向往中国乡土文化与川渝美食文化。

3.1.2 前景脚本：具体表演文本

背景表象是一个场域的文化规则，在这种文化规则之上构建的表演文本就是前景脚本。如前所述，乡土文化及川渝美食文化是桃子姐视频的主要背景表象，视频中桃子姐最初的定位就是农村美食博主，视频的拍摄场景都是以桃子姐家的农家小院和一些田间小道为主，再搭配桃子姐一家的四川方言，桃子姐俨然为观众呈现了一幅正宗的四川农村人家的生活场景图。桃子姐的视频里不仅包括川渝美食的制作过程，夫妻之间的日常拌嘴和家人之间的闲聊也是桃子姐视频的重要组成部分。桃子姐在发布视频的文案中通常会带上“美食分享”和“农村生活”的话题来增强其表演文本的属性。

3.1.3 行动者：人设建构与呈现

亚历山大认为，背景表象通过具体的人应用于实践当中，并在表演过程中对表演的意义与文化进行编码。这里所说的具体的人即行动者。桃子姐视频中主要的表演行动者是桃子姐本人及其丈夫包立春，他们二人在这场表演中遵循着背景表象中的文化规则和前景脚本中的表演文本进行着人设的展演。桃子姐是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包立春是“好吃懒做”的一家之主，他们夫妻感情和睦却又喜欢日常拌嘴，这一相处模式虽被一部分人吐槽，但也被许多观众津津乐道。除桃子姐和包立春之外，桃子姐背后的文化公司和团队参与了其人设建构、视频制作与同名商品售卖等表演的全过程，他们是作为隐形的行动者存在。

3.1.4 观察者：作为参与者存在

通过前期文化规则的框定和前景脚本具体表演文本的展现，可知表演的意义通过表演文本呈现于他人。在桃子姐视频的社会表演中，粉丝、大众是这场表演的观察者，他们需要对那些经过演员编码的视频进行译码。在新媒体平台中，观察者不单单进行译码工作，具有能动性的观察者还会以评论或弹幕的方式间接参与这一场社会表演。

在桃子姐的美食短视频中，观众的意见对其视频创作导向有很大影响。比如早期桃子姐视频只有美食制作过程，视频质量较低，没有明确的文化背景，听取网友建议真人出镜制作美食并进行步骤解说后粉丝数量稍有增加，在此基础上，制作团队再次进行视频内容改革，增加富有乡村烟火气的乡村场景和乡村家庭情景，这之后桃子姐的粉丝数量有了很大提升。粉丝在评论区提出的“想看钵钵鸡”“视频节奏太快了”“在哪里可以买”等看法和问题，团队也会认真考虑，适当采纳，并积极反馈。可见，在场景改革、视频内容主题、视频剪辑、变现路径等多方面，观众作为线上社会表演的重要参与者进行干预。

3.2 符号生产手段

3.2.1 舞台布景安排：表演网络构建

舞台布景即表演的场所，在传统意义上是一个固定的表演空间，但在社会表演中舞台布景是指表演自身和表演意义传达所涉及的一个广泛的社会空间[3]27。亚历山大认为，表演行动必须按照时间顺序展开并进行空间编排，从而满足表演行动所需的特定的审美要求[4]。

在时间上，桃子姐经历了农村美食博主向“三农”短视频达人的转变，并带动了家乡农户就业，在乡土文化和川渝美食文化的基础上，这一社会表演有了更具价值的表演意义，增强了观察者们的认同。在空间上，桃子姐的美食视频最初只在抖音播放，如今她的视频已经在微博、哔哩哔哩、西瓜视频等多个平台上播放。此外，在品牌商业化的影响下，她将视频进行符号化转化，创建了同名网店来销售自创品牌“蜀中桃子姐”的美食产品，同时直播带货，扩大了表演范围。从单纯的美食博主到带动乡村经济发展的电商达人，从单一表演平台到多元表演矩阵，在线上社会表演场景中，桃子姐按照文化规则依据前景脚本进行着舞台表演，并不断壮大线上表演规模，丰富着表演意义。

3.2.2 社会权力：表演的边界

亚历山大认为，参与社会表演中的社会权力因素主要分为生产权力、传播权力和阐释权力。生产权力由表演内容创作团队掌握；传播权力主要由政府部门、大众媒体等机构把控；而阐释权力则是指观众、粉丝、专业评审和政府等审视与批判的权力。三者共同规范着社会表演的边界，是影响社会表演的重要因素。

生产权力方面，桃子姐背后的制作团队是主要的生产主体，控制着视频制作的主要方向。传播权力方面，影响因素包括短视频平台的推送机制与流量算法、大众媒体的报道和政策支持三方面。短视频平台作为“实体舞台”为线上社会表演提供了表演基础，它掌握着为内容匹配目标用户及流量分发的大权，不同平台差异化的推送机制通过影响视频的传播范围来影响社会表演的范围。大众媒体在桃子姐线上社会表演过程中起着助推传播的作用。作为“三农”短视频达人的桃子姐将农业、农村、农事、农民这四大元素融入视频中，在直播带货车道上快速发展并创办产品加工厂，解决了当地5 000农户的就业问题，表演意义大大提升，也因此登上了央视《新闻周刊》，大众媒体的报道进一步推动了桃子姐视频的传播，扩大了其社会表演范围。2022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指出要实施数字乡村建设发展工程，认为短视频在乡村振兴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5]，这为头部“三农”短视频博主桃子姐的社会表演提供了良好的政策背景。阐释权力方面，观众及其他众多观察者借助评论区或弹幕行使阐释权力，反向影响着制作主体的内容生产与社会表演。

4 表演失败困境及对策

目前，从视频点赞量下降、负面评论增多和粉丝数减少的状况来看，桃子姐的社会表演似乎面临着表演失败的困境。社会表演理论认为，表演成功的关键在于观察者对表演者文化文本的认同，而桃子姐账号变现规模不断壮大的商业性与本场表演的背景表象即乡土文化发生冲突，使观众和粉丝产生情境割裂感，导致观察者的游离，影响阐释权力主体的阐释，进而打破表演的边界，使各要素之间的动态平衡被打破，表演面临失败的风险。

想要表演不再继续失败，只有各要素之间再次达到平衡。对于桃子姐来说，放弃商业带货显然可能性不大，因此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商业性与背景文化的平衡以及粉丝的维护两方面。具体可以从背景表象再融合、前景脚本再融合和行动者再融合三方面展开。

背景表象再融合方面，丰富文化背景，提升表演价值。桃子姐转变成电商达人后开设了产品加工厂，解决了家乡农户就业问题，因此可增加助农文化背景，这有助于吸引更广泛的受众，也有助于弱化表演的商业性。

前景脚本再融合方面，可通过表演文本进行文化表达。具体来说，首先，以情动人打造助农人设。视频可以聚焦被助农户个体，讲述个体美食故事，以农户的真实经历和真情流露触动观众。其次，打消观众和粉丝有关食品卫生与安全问题的顾虑，以视频或直播的形式公开产品生产流程，确保产品生产公开透明。最后，保证观众有良好的消费体验感。例如，以生产车间为直播带货场景，增强购买的沉浸感，并做好售后服务。

行动者再融合方面，应尊重消费者权益，积极维护粉丝群体。首先，负面评论内容多集中在产品量少、价格贵等问题，而团队并没有给出相应的解释或答复，导致粉丝求助无门。对此，团队应尊重消费者的监督批评权，并积极回应消费者提出的产品问题。其次，桃子姐团队在日常视频和直播带货方面都存在粉丝维护不足导致粉丝流失的情况。对此，在视频方面，应做到主动与粉丝沟通，建立情感连接，引导粉丝加入粉丝群，增强粉丝归属感；在直播带货方面，应该固定开播时间，在开播时及时在粉丝群通知，并给予粉丝一定福利来稳定粉丝群体。

总体来说，应在坚守乡土文化规则的基础上提升助农文化在整场表演中的地位，同时改善消费者的购买体验并积极维护粉丝，尽力弱化商业性带来的负面影响。

5 结语

本文通过对“蜀中桃子姐”短视频中社会表演六要素的拆解来考察美食短视频的社会表演范本，得出桃子姐背后的公司、观众与粉丝、桃子姐和各种权力主体都是这场社会表演中的表演嘉宾的结论。这一社会表演的背景表象和前景脚本揭示了桃子姐视频的文化基础和情感导向，这场表演的舞台随着账号的商业化发展不断变大，但同时随着自媒体行业的竞争日益激烈和社会表演复杂度的提高，表演越界导致表演失败的情况出现。对此，创作者应依托助农文化吸引更广泛的受众来提升表演价值，改善消费者购买体验，弱化商业性的负面影响，同时积极维护粉丝，这是再次表演成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