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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汉语 “ 说 ” 的认知义考

2023-11-20张苏锦

今古文创 2023年44期
关键词:训诂语义

张苏锦

【摘要】今人对先秦文献“说”字的解释有待商榷。“说”之本义是“解说”,由此向典型的言说动词和认知动词引申。“说”在某一时期由本义引申出“理解”认知义;由“言说义”产生“劝说”义,又引申出“信服”义,“喜悦”义也是“说”的一个义项。这些语义之间的关系可以借助“认知圈”模型来得到一个更直观的展示。对“说”的语义关系的梳理有助于上古文献的释读。

【关键词】说;语义;认知动词;训诂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4-012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4.039

一、“说”字形小考

一般认为,上古汉语的“说”常作“悦”用,其实不然。同“悦”并不是“说”字的主要功能,更不是其唯一用法。从字形来看,“说”字从言,兑声。而“兑”字甲骨文写作“   ”(合集28801),小篆写作“   ”。今人多认为“兑”本义不明。但《说文解字》有言:“兑,说也。从儿㕣聲。”《易传》亦云:“兑为口”,即以“兑”字象口;《道德经》:“塞其兑”,即以“兑”为“口”。徐铉注为“古文兖字,非声。当从口从八,象气之分散。”徐氏很有新见,解释了“兑”字为什么和“分”一样从“八”。再看以“兑”为声符的字,如“捝”“税”“脱”《说文》的解释分别是:“解捝也。”“租也。”“消肉臞也。”,皆有分开、剥离(其中税租是从总收入上剥离下来的)之义。有例如下,用法同《说文》:

(1)今以螫死,即捝其骨。(《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集成·养生方》)

(2)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孟子·告子下》)

(3)计脱实及出实多於律程,及不当出而出之。(《睡虎地秦墓竹简·效律》)

其中例2并无证据说明此处为通假,应是“税”字本就有“剥离”义,文献中常见,这里不再列举。以上至少可以说明“兑”之本义与人的口部动作有关,与分解动作有关。且“兑”作为“说”字的声符兼表音义。《说文》:“说,释也。一曰谈说;释,解也。”“说”“解”“释”三字意义相通。所以“說”的本义是“解说”“解释”,引申义是“谈说”。以下例字中的“说”当是其本来用法。

(4)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论语·八佾》)

(5)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孟子·万章上》)

杨伯峻(1980)、王力(1999)诸先生皆译例4的“说”为“解释”义。后二例也当如此。

“说”的另一种用法为“谈说”,本就多见,无须举例。“劝说”义也是“说”的一个引申义,今以去声别之,上古音则拟作*hljods(郑张尚芳2019),以附加辅音韵尾的方式区别其他义项的读音。此义项上古即有,例如:

(6)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综上“说”在先秦时期即有“解说”“言说”“劝说”三个基本义项。又因为,言说行为与认知活动密切相关,言说动词易发展为认知动词。对此学界早有论述,如李明(2001)论述了近、现代汉语中言说义动词向认知动词的引申,苏颖(2020)也构建了言说动词和心理动词之间四种双向演变的图示。本文所要阐述的是,动词“说”由“解说”义引申出“理解”义,由“劝说”义引申出“信服”义,“理解”义与“喜悦”义想通,继而实现了由表具体动作到表认知活动的词义引申过程。

二、“说”之“解”义

“说”在上古有“解”义,古书中常见,但今天的工具书却没有收录此义项。一些常见的文本中“说”本应用作“理解”义,但今人却常解为“喜悦”。比如《论语》的开篇之辞如下:

(7)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

此句“说”当“悦”解,鲜有质疑。然而这一解读让人困惑之处是:为什么“学了,然后按照一定时间去实习它”就会高兴呢?三个分句根据这一解读当为并列关系,但“学习”之“悦”“朋友从远方来”之“乐”和“为君子”之间在逻辑关系上并非平行的并列关系。作为儒家经典的开篇明义之辞,为何句间逻辑关系不畅、语义散漫?此种解读恐怕并不符合孔子原意。

对此句的理解应多参考古注,如《论语注疏》引王肃语:“时者,学者以时候诵之。诵习以时,学无废止,所以为说怿。”王氏认为“说怿”乃以时候诵之结果。且《白虎通义》有言:“学者觉也,觉悟所未知也……”故而据班固等所言,“说”即“觉悟所未知也”。清人段玉裁更是用“开解”一词释“说”如:“说释即悦怿……说释者、开解之意,故为喜悦。”

所以,《论语》开篇之辞的意思应该是:学而时习,方得开解;因而志同者来,与己论道,我得不孤之乐;他人不解,我却不愠,是为君子也。如此不失为一种可讨论的“新解”。

“说”用作“开解”之义在上古文献中绝非仅此一例,很多句子若“说”作“悦”解则句子不通,其中比较典型的有:

(8)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周公作《君奭》。(《尚书·君奭》)

此处的“说”若解为“喜悦”则严重脱离语境,“不说”应释为“不解”。关于周公作《君奭》篇的原因,孔颖达疏曰:“召公以周公尝摄王政,今复在臣位,其意不说,周公陈己以告召公……案经周公之言皆说己留任王朝之意,则召公不说周公之留也……然而召公大贤,岂不知周公留意?而不说者,故欲开道周公之言,以解世人之惑。”很明显,孔氏将“说”视作“解”义。孔氏之言前后两处“不说”意为“不解”,同原文。第二个“说”意为“解释”。

综上,本处所叙述的事件是:周公曾代摄王政,本可照殷人之法,兄终弟及以嗣王位,却甘心富足年幼的成王,同君奭等共为辅臣。众人不解周公,于是周公借开解召公(君奭)来开解世人。故,只有将此处的“说”释为“开解”之义才可使文义通畅。

《论语》中亦有一些“说”的解读值得讨论的句子,如:

(9)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论语·先进》)

本文认为,此处之“说”也应释为“理解”,义为,颜回对孔子的话没有什么不理解的,体现颜回的聪慧与好学。此类句子,文献中亦多见,篇幅所限不再列举。

上古汉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认知动词是“知”,出土文献中也有见“说”接近于“知”义的用法,如例10;同样也有与“知”并用的情况,如例11。以下两个句子在文献中都写作“兑”。

(10)同兑而交,以德者也。不同兑而交,以猷者也。(《郭店楚墓竹简·性自命出》)

(11)君子毋中心之忧则无中心之知,无中心之知则无中心之说,无中心说则不安,不安则不乐,不乐则无德。(《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甲本卷后古佚书》)

出土文献的考释者都认为上述两例“说”是“悦”的初文。但释为“喜悦”,明显得不到逻辑通顺的句子。本文认为,释“兑”为解更加合适。例10中的“兑”是“理解”义基础上的转喻,即“理念”。该句意为“与有相同理念的人交往,依靠的是德行;与不同理念的人交往,依靠的是计谋。”帛书的例子中的“忧”“知”“说”“安”“乐”“德”渐次递进,全句意思为:“君子没有内心的忧虑,就没有内心的觉知;没有内心的觉知就没有内心的开解,没有内心的开解就会不安定,不安定就不快乐,不快乐就是没有顺应自然之道。”“说”是“乐”的前提条件,释为“开解”“理解”义于理更为融洽。

三、“说”之“服”义

“说”之去声义“劝说”,向认知动词引申而得“信服”义,此义亦多被今人忽视,然古书注解中却多有提及,如:《诗经·草虫》“我心则说”,《毛传》:“说,服也。”《尔雅》《广韵》皆有云:“悦,服也。”今人汪少华(1991)提出“说”在先秦有“服”义,并举《左传》一例,如下:

(12)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左传·僖公三十年》)

凡如此处之“说”者,现代出版的教材、传注、译本等均释作“喜悦、高兴”。《经典释文》等仅注“音悦”并无释义,今人轻易解为“喜悦”恐怕不妥。该句的语境是:烛之武向秦伯言灭郑之害,以求秦退兵。结果是秦伯听从了烛之武的建议而退兵。“说”一词表示的是听话者秦伯的态度,而不是心情,当解作“信服”。

继汪之后,夏先培(2004)又举《左传》中多个例子证明“说”之“服”义,今举一例如下:

(13)襄仲欲勿哭。惠伯曰: ……襄仲说,帅兄弟以哭之。(《左传·文公十五年》)

“襄仲说”意思就是“襄仲服”。此例较为典型,本来襄仲不想哭丧,惠伯劝说之后,襄仲觉得应该哭丧。这一语境下,不可将“襄仲说”解释成襄仲很高兴。在同一篇章中还有其他用法一致的例子,如:

(14)众曰:“何为而可?”对曰……众说,晋於是乎作州兵。(同上)

很明显,上例所叙之事是众人不服,在一段劝说之辞后“众说”,意为:众人信服。除了《左传》其他多人物对话的文本中也常见此类用法,如下:

(15)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论语·尧曰》)

(16)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王说……(《孟子·梁惠王上》)

本文发现,先秦叙事性文本中凡遇“NP1+劝谏话语+ NP2+说”的格式,其中的“说”都应作“服”解,基本无例外。夏认为“服”义由“喜悦”义发展而来,故多解释为“悦服”“悦纳”,然未做深入阐述。其实就语言演变的现实情况而言,“劝说”——“信服”这跳路径存在的可能性更高。“劝说”是施事的行为,“信服”是受事的结果。文献中还经常见到处于这一发展路径上的用法,如下而例:

(17)夏五月,子尾杀闾丘婴以说我师。(《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18)陈侯为卫请成于晋,执孔达以说。(《左传·文公二年》)

这类“说”为“劝说”义的使动用法,即“NP1使NP2被说服”,然后使动变自动即“NP2信服”。史传类文本中见多处“杀(执)某人以说”的句式。这类用法所表示的语义结构是:A殺(执)NP1,使NP2相信自己的诚意,完全可以转换为“NP1向NP2表示臣服。”如例17转换为:子尾杀闾丘婴向我师表示臣服。

四、“说”之“悦”义

上古文献中“说”表示“喜悦”义的用法占比不大,多为今人误释。据夏先培(2004)统计《左传》中“说”解作“服”的情况就占60%以上。再者,除去占绝对优势的言说动词和“解说”义的用法之外,还有大量“开解”义。可见今人见“说”即“悦”的观念是有待商榷的。出土文献中一般用“兑”字表示“喜悦”义,例如:

(19)凡人情为可兑也。(《上海博物馆馆藏战国楚竹书·性情论》)

(20)以其中心与人交,兑也。(《郭店楚墓竹简·五行》)

传世文献中大多用“说”字表示喜悦,《孟子》中有少数用“悦”字表示喜悦的情况,但王力(1999)认为,这些“悦”字可能是后人改的。“悦”字出现较晚,《说文》未收录。据本文调查,目前出土的战国竹简并没有确定的“悦”字。《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中有三例被编者考释为“悦”字的情况,其中两处由于磨损难以辨认,最清楚的一处为“同悦而交㠯惪者也,不同悦而交以猷者也”中的第二个“悦”字,写作“  ”。就字形而言,并不能确定是“悦”字,再参考《郭店楚墓竹简·性自命出》同样的句子“同兑而交,以德者也。不同兑而交,以猷者也。”此字也应释为“兑”。

五、几种语义之间的关联机制

以上列举了“说”在上古作为认知动词的用法。由于认知动词各义项间的存在相互的流动和渗透。正如Croft提出的“语义地图连通性假说”(Semantic Map Connectivity hypothesis)所述:如果将一个语言单位标记在语义图上,往往不是一个点能解决的,不同的点在语义图上会形成“混合”格局,即语义的表达常需借助重叠和相似的方式。之所以会出现“释服为悦”的情况,是不同义项之间的边界模糊的原因,如在下列的语境中“说”可两解:

(21)先生以利说秦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孟子·告子章句下》)

可能正是后代儒生也认识到,上例中前“说”的用法偏向于“使……信服”,来源于“劝说”义,而后“悦”的意义更偏向于“喜爱”,故改“说”为“悦”字。看起来可两解的现象,实际上是因为,这类动词的语义只能通过重叠或连续方式表示。

与此同时,前文中所列当解作“服”义的“说”大部分也可释为“解”,如汪先生所举的例12中“秦伯说”完全可以看作是“秦伯理解了”,或“秦伯明白了”。只是在这种语境中“服”才是语义连续统的“原型”,其他义项都处在边缘位置。

而“理解”和“喜悦”段氏早有论述(说释者、开解之意,故为喜悦)。又邢昺疏《论语·学而》:“悦深而乐浅。在内为说,在外为乐。”孔子所云为内在之“说”,而人常感觉到外在之“乐”,人因豁然开朗而感到喜悦,故“解”“乐”相续。现代语言学往往解释为:理解认知和情感认知所锚定身体经验的连续性。如果将“说”作认知动词的用法标记在Fortescue所提出的“认知圈”中,则如下图中的弧线1:

图1 “说”在“认知圈”中的语义表现

图中外圈是18个普遍的思维范畴(即认知范畴),即如果两个范畴之间存在跨越其理想化边界的多义性拓展,则认为二者相邻。所以图中“相邻”即“连续”,而身体经验的连续性,是判断两个范畴相邻的重要标准。内圈四个象限分别代表四类基本的认知官能。从图中可见“信服”义和“理解”义在sense象限中相邻且交融:上述“解”义的“说”可以完全可以替换成Perceiving到Understanding之间的任意一个范畴;“服”义的“说”也可以替换成Believing到Understanding之间的任意一个范畴。而理解认知与情感认知之间的连续性会体现在身体感觉上:大脑完成理解过程后,会促进脑垂体分泌兴奋性神经递质以激活情感认知(Emotion),当然在此过程中可能会同时激活Experiencing和Surprise的认知官能,产生相应的身体经验。即是段氏所述:“开解之意,故为喜悦。”

六、结论和余论

“说”的功能可分为两类:作一般动词用,义为“解说”“言说”;作认知动词用义为“理解”“信服”“喜悦”。其中由解说动作到理解认知,形成“理解”义;由劝说动作到信服认知,形成“信服”义;理解认知和情感认知在身体经验上是连续的,故可与“喜悦”义产生。

随着词义的发展,“言说”义逐渐占据了“说”字,认知义受到排挤,后人虽另造“悦”字来表示“喜悦”,但另两种认知义没有了可依托的字形,两汉以后便没有被使用了。

“说”在上古有三组音义,根据郑张尚芳先生的拟音,表“解说”义和“言说”义拟作*hljod(说音);后加*-s尾以区分“劝说”义, 拟作*hljods(税音),中古以后读去声;脱去喉冠音h-和介音j以区分“喜悦”义拟作*lod(悦音)。由于“理解”义与“解说”义最近,故应该读说音;“信服”义与“劝说”义最近,故应读税音。三种读音,先秦时期仅有细微差异,又受限于注音方式,故而陆德明仅注“音悅”。之所以现代汉语中“说”“税”“悦”三音有较大差异,根据郑张尚芳先生的拟音:上古声母*hlj-形成中古书母,所以中古以后“说”就归入书母,今变成擦音。再者,无前冠音h-和介音j的“悦”到了中古归入以母(喻四),即今天的零声母。类似情况的字,郑张先生和潘先生的著作、论文中所列甚多,本文不再举例。

另外,本文在研究方法上与传统训诂学有所不同。随着后现代哲学和认知语义学的发展,我们逐渐认识到了词义的复杂性、动态性以及词义同语境的深度绑定,“随文释义”的方法需要得到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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