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的密码

希区柯克

安冬尼和巴克并非真正的朋友。事实上，有一段时间安冬尼甚至想杀了巴克。因为那次在旧金山作案时，巴克骗过安冬尼，致使安冬尼白费了许多功夫，却分文未得，还差一点被警方抓住。因此，当今天晚上巴克来敲安冬尼的门时，安冬尼感到很意外。

巴克还是那样高大强壮，长长的刀条脸，阔口，手中拿着一瓶酒。

“ 先不要发火， 安冬尼。”

巴克抢先开口，摇晃着酒瓶，“要发火也等先喝完这瓶……”酒才喝了一半，安冬尼已经知道了巴克的来意。

巴克在城里探知了一个“肥厚”的保险箱，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为他打开。安冬尼是最好的开保险箱能手，从不需要带太多的工具，而且干起来迅捷无声。

“安冬尼，旧金山那件事，请听我解释……”巴克的目光转来转去，“这次我会以十倍的回报来补偿你的。”

“谁知道你小子会干出什么事？”安冬尼不屑地说。

“安冬尼，我保证这次绝对公平，而且相当容易得手。”他倒满两杯酒，在手中撞了一下，递一杯给安冬尼，“我敬你，伙计。”

安冬尼已经有几个月没喝到这样的好酒了，他很缺钱用。

他问：“什么事这么容易？”

“ 我搞到了那幢楼的建筑图，一切全计划好了。”巴克拍拍口袋。

安冬尼漫不经心地应着，心中暗忖：上次在旧金山正是有第三者参加，才被巴克吞掉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如果只有两个人，自己倒是不怕巴克。

巴克问：“你要不要我再多说一些情况？”

安冬尼点点头，又把酒杯伸过去，美酒的滋味真是不错。

他最近一直运气不佳，四处做点办公室的工作，却没找到一个固定的雇主。

巴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这是一张精心绘制的计划图，只有内行才看得懂。房间、通道、楼梯、电梯……标得详细而精确。

“安冬尼，你看，这次如探囊取物。”巴克拍着图纸，脸上每个毛孔都向外渗着自信。安冬尼打量着铅笔画的圆圈，“这是什么？”

“珠宝，大部分是钻石，很容易脱手的。我已经联系好了买主。或者，你那部分自己去脱手。”巴克咧嘴笑着。

“ 我们从这条巷子靠近大厦，从这里进去，上三楼。”巴克指点着计划图，“这本是一个大厅，现在隔成五个小办公室和一间保险柜室。我已经弄到了这道门的钥匙。”他眨眨眼。

“ 我还知道楼里的警报系统。”他又指了指末端的房间，“保险柜就在这儿。”

“什么样的？”

“一个又大又厚的力神牌保险柜。我还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告诉我已经有十几年了。”安冬尼并没有问“他们”是谁，巴克一定买通了内线，但不会告诉他。“只有一条出路？”安冬尼看着图纸问。

“那有什么关系？下周末有三天假期，我们周五午夜去下手。他们发现被盗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安冬尼点点头，自己还能再信任巴克吗？会不会又被他骗了？

“我已经计划就绪，一切万无一失。”巴克摇着酒瓶，“那些珠宝至少价值50 万元，我要弥补你上次旧金山的损失。”

安冬尼不听这一套。他仔细研究那张图，问了许多问题。

巴克回答得很圆满，似乎毫无保留。安冬尼不得不承认这桩买卖不错。

“我还要告诉你，安冬尼。”

巴克说，“这是我的最后一票。

这次拿到钱后，我会远远离开这儿，再也不回头……”

安冬尼让巴克把图留下来，答应第二天答复他。换作旁人，他早就跳起来满口应承，但对巴克，不得不有所顾忌。

事情不只是开保险柜那么简单，安冬尼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夜。第二天巴克打来电话，安冬尼回答：“我干。”

“ 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巴克笑着挂上电话。

几分钟后，巴克来到安冬尼的公寓，用铅笔在图上写出了街道名、公司名等。安冬尼发现那栋大厦距他的公寓只有两公里。他们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巴克闪身离开。

之后的两天里，安冬尼收集了一些工具，从一个黑帮团体搞到一瓶特制炸药。他又弄到一只小型手提箱，仔细地把应用之物整理好。然后，他上街买了一套西装和一顶帽子。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像个公司职员。

许多人在大厦里晚上才下班，安冬尼前一段时间做过许多办公室工作，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安冬尼徒步去目的地侦察了一番。一切都和巴克说得一样，但那条小巷不大对头。小巷黑漆漆的，里面可以藏许多人，如果有人躲在那儿，等候着他从楼梯上带着价值25 万元的珠宝走下来，情况可不妙。

星期五晚上，安冬尼和巴克如约见面。

进入大厦并不难，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他们徒步从生锈的梯子上到三楼。巴克花了10分钟关掉警报系统，这正如他许诺的一样。事情顺利极了。

巴克打开门，两人一同走进。他们又随手关门。“伙计，全靠你了。”巴克说。

安冬尼直接走到后面放保险柜的地方，这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可以起到隔音的作用。

这是他们唯一的保险柜，说明一定有东西在里面。安冬尼仔细地检查保险柜，巴克站在附近，显得局促不安。

“巴克，别站在这里分散我的注意力，你搅得我心神不安。”

安冬尼说。

“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搞定？”巴克问。

“ 半小时， 也许45 分钟。

你别站在这儿死盯着我。”

巴克耸耸肩，进入另一个房间。安冬尼找了一块旧布，挂在唯一的窗户上，然后打开灯，关上门。安冬尼花了15 分钟时间仔细检查保险柜和房间。

巴克敲门，“还要多久啊？”

安冬尼关掉电灯，打开门，告诉巴克不要乱动。

巴克站在门边，看着安冬尼小心翼翼地装上火药。安冬尼的动作很慢，巴克有些焦躁不安。

安冬尼点燃引线，两人都躲在屋外。保险柜爆破得不错。

低沉的一声爆炸，几声咔嚓响，保险柜门就开了。

巴克欣喜万分，一阵风似的扑进保险室。保险柜里是空的！

安冬尼气愤地大叫：“ 你说过有百分之百把握这里有珠宝！”

巴克呆立了一会儿，惶惑地摇头，然后暴跳如雷，连说里面应该有啊！

这事对巴克是个可怕的震惊，安冬尼还从未见到有人这样失望过。

安冬尼也相当沮丧，两人一起诅咒，踢翻了桌椅，然后溜出大厦。

巴克的车停在小巷里，车上还有另两个戴眼镜的人。安冬尼知道，如果此时他真拿着25 万元珠宝的话，已经是个死人了。

巴克上车，问也不问安冬尼是否搭车，径直开走了。安东尼转过巷口，上了一辆计程车。

第二天，安东尼决定离开。

巴克恢复了一点理智，好歹到机场送了一下他。

安冬尼搭了一架南飞的747班机，他并不在乎飛向何处。只要有他和他的皮箱在。

他曾在打工期间留意过办公室职员的工作习惯，知道他们总喜欢改动保险箱密码。记密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于是总会有一个方便地记密码的方法。他故意延长检查保险柜的时间，在抽屉中找到了一只不走的闹钟。他按钟表上的时间数字，轻易打开保险柜，将珠宝放入皮箱，然后关上保险柜，再用正常的方式爆开保险柜。

这一票的确弥补了上次旧金山的损失。

（摘自“经典短篇阅读小组”微信公众号，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