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奥本海默
2023-11-13凯·伯德马丁·J.舍温
凯·伯德 马丁·J. 舍温
《奥本海默传:美国“原子弹之父”的胜利与悲剧》
[ 美] 凯·伯德 马丁·J. 舍温 著
汪冰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23 年8 月
整个审理过程一开始就失之偏颇。
——艾伦·埃克,奥本海默的辩护律师团队成员
“如果奥本海默决定在原子能委员会审理对他的指控前叛逃,那可太糟糕了。”刘易斯·斯特勞斯这样警告司法部,并急于让安全审查委员会开始审理此案。斯特劳斯确实担心自己的猎物可能会逃往国外,他希望能够没收奥本海默的护照。他还担心参议员麦卡锡干扰他的计划。
房间
4 月6 日,麦卡锡在回应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评论员爱德华·R. 默罗对他的攻击时指责说,美国的氢弹计划遭到了蓄意破坏。这显然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位难以捉摸的参议员可能会将他了解的奥本海默的案情公之于众。
1954 年4 月12 日周一,听证会终于在T-3 大楼召开,这让斯特劳斯松了一口气。T-3 大楼是一幢破旧的二层临时建筑,它建于二战期间,就在第16 街和宪法大道交叉口的广场上,离华盛顿纪念碑不远。T-3 大楼的2022 房间是原子能委员会研究主任的办公室,但为了听证会,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审讯室。这是一个阴暗狭长的房间,在房间一头是一张大红木桌子,桌旁坐着3 位委员会成员—主席戈登·格雷和他的两位同事沃德·埃文斯和托马斯·摩根,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放着黑色的文件夹,里面都是联邦调查局的机密文件。
艾伦·埃克是加里森的助手,他还记得当奥本海默的律师们看到安全审查委员会每人面前都放着那些装订好的文件时有多么震惊。埃克回忆说:“这不仅是那天令人震惊的地方,也是整个案子令人震惊之处,因为司法体系的传统观念认为应该保持白板状态。只能向法官出示那些对控辩双方都公开且双方都有机会做出回应的材料……那些审查委员已经提前看过这些文件,他们知道其中的内容,而我们被蒙在鼓里。我们没有这些文件的副本,没有机会质疑其中漏掉了哪些文件……所以我认为整个审理过程一开始就失之偏颇。”
在房间的另一端,两张桌子被摆成“T”形,控辩双方的律师分坐两旁。一边是原子能委员会的律师罗杰·罗布和原子能委员会负责安全的副主任小卡尔·阿瑟·罗兰德。他们对面是奥本海默的辩护律师团队,他们是劳埃德·加里森、赫伯特·马克斯、塞缪尔·J. 西尔弗曼和艾伦·埃克。“T”字底部单独摆了一把木椅,被告或其他证人会坐在那里面对法官。
奥本海默不作证时,他会坐在证人席后面一张靠墙的皮沙发上。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奥本海默将在证人席的椅子上度过大约27 个小时,更多的时候他是坐在沙发上苦熬,他要不就一根接一根地吸香烟,要不就抽他的胡桃木烟斗,搞得房间里到处都是烟味。
围猎
第一天听证会的早上,奥本海默和他的律师们就迟到了近一个小时。几天前,姬蒂又发生了一次意外,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腿上打了石膏。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缓缓走向皮沙发,然后坐在她丈夫身旁一起等待审理开始。
奥本海默显得萎靡不振,几乎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加里森回忆说:“我们到场的时候很狼狈,她的出现更是雪上加霜。”听证委员会对他们的迟到“相当恼火”。加里森先是表示了歉意又含糊其词地暗示,他们晚到是想避开可能会报道此事的媒体,为了“防患于未然”。
格雷花一上午时间大声宣读了原子能委员会的“起诉”信和奥本海默的回复。
在接下来的3 周半里,格雷反复强调这个听证会是“调查”而不是审判。但是,凡是听到原子能委员会那封指控信的人都会觉得罗伯特·奥本海默正在受审,他被指控的罪行包括:加入了众多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与共产党员琼·塔特洛克“关系密切”;与托马斯·阿迪斯博士、肯尼思·梅、史蒂夫·纳尔逊和艾萨克·福科夫等“众所周知”的共产党员来往;奥本海默要为原子弹项目中雇用身份公开的共产党员负责,其中包括约瑟夫·温伯格、戴维·玻姆、乔瓦尼·洛马尼茨(他们都是奥本海默以前的学生)和戴维·霍金斯;奥本海默还每月向旧金山的共产党捐款150 美元;其中最严重的指控是,1943 年年初,他与哈康·希瓦利埃谈到了乔治·埃尔滕顿提议将辐射实验室的信息提供给苏联驻旧金山领事馆,但他没有及时报告此事。
在对这些指控的回函中,奥本海默承认了他与琼·塔特洛克、托马斯·阿迪斯及其他左翼人士的友谊,但他否认这些关系涉及任何犯罪行为。在谈到这些交往时,他说:“我喜欢结交新朋友。”他坦率地承认自己在20 世纪30 年代是共产党的同情者,还表示他通过共产党资助过许多左翼事业。
原子能委员会的起诉书中声称,奥本海默承认自己“差不多加入了西海岸所有的共产党外围组织”,但奥本海默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说这一表述并非事实,但是如果他真的说过类似的话,“那就是半开玩笑的夸大其词”。(事实上,这是约翰·兰斯代尔上校在1943 年问奥本海默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加入了西海岸所有的共产党外围组织?”当时他只是在回答时说了:“差不多。”)
他还否认自己对欧内斯特·劳伦斯在辐射实验室雇用他以前的学生负有责任。至于“希瓦利埃事件”,奥本海默承认希瓦利埃曾跟他谈过埃尔滕顿的提议:“我当时措辞很强硬,大意是说我觉得这样做大错特错。我们的讨论就此结束。据我对他多年的了解,我不相信希瓦利埃真是在搜集情报。我敢肯定,他对我所从事的工作一无所知。”
对于他没有及时报告这次谈话的指控,奥本海默承认他当时应该立即上报,但他指出最终是他主动向一名安全官员透露了有关埃尔滕顿的消息,他还说如果“我没有报告”的话,此事将永远不为人知。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
责任编辑董可馨 dkx@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