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2023-11-13姚宝瑄
姚宝瑄 刘 杰
大型话剧《时令三部曲》之三《立秋》《清明》姊妹篇
【时间 《 清明》后第二年农历夏至之日（时值1918 年）
【地点 马家大院
【人物 许凌翔 男 51 岁 北方大学上海译书院院长、主笔
马洪翰 男 60 岁 丰德票号总经理
凤 鸣 女 50 余岁 马洪翰之妻，马瑶琴之母
曹诗依 女 51 岁 许凌翔之妻，许昌仁之母
马瑶琴 女 25 岁 马洪翰之女，国立第三大学学生
文 菲 女 26 岁 国立第三大学教师
许昌仁 男 28 岁 许凌翔之子，国立第三大学职员
马江涛 男 33 岁 马洪翰之子，瑶琴之兄
小 莲 女 21 岁 江涛未婚先孕的同行女友
赵 復 男 25 岁 省督军府少校副官
梁维震 男 24 岁 省督军府中尉副官
马 用 男 60 余岁 马家大院总管
常书铭 男 40 余岁 国立第三大学文科科主任
陈清泽 男 40 余岁 国立第三大学工科科主任
春兰、秋菊等丫环、佣人、学生、士兵、警察等若干人
【《立秋》《清明》之后，许凌翔受李提摩太之邀，出任北方大学上海译书院院长，兼主笔。时年欧洲战事胜败已见分晓，但中国作为战胜国却面临国土再一次被列强瓜分。苏俄已有重大变革，远在俄罗斯打拼的马洪翰回到山西，约许凌翔归晋一晤，详析国内外局势，寻找自己的出路。当时国内各种思潮泛起，上海、北京、山西以及全国正酝酿着一场大的风波。是北上赴当时全国政治活动中心——北京，参加这场中国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政治运动，还是留在黄土高原的小县城里静观时局之变，是摆在年轻人面前的一个真实而残酷的现实。恰在此时，马江涛携即将临盆的女友回到马家大院；上海、省城因一本小册子的印刷、发行引起了当局追查，形势突变，何去何从？如何处理这纷繁复杂的事件和矛盾，许凌翔、马洪翰又陷入一场激烈而充满人性的矛盾冲突之中，而这一天，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夏至。
序
【清晨，马家大院，祭祖厅，祖训书列廊柱。
【管家马用带几个仆人上。
马 用 （高喊）马家大院十九个院落，四座楼，东西南北四门守卫都听好了：今儿夏至！白天最长，黑夜最短！干活的延长半个时辰……
仆 人 马总管，这夏至是啥意思？
马 用 “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
仆 人 听不懂。
马 用 “至者，极也”。嗨，其实我也不太懂，就是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今天白天最长，可以多干点事儿！
仆 人 我们先干什么？
马 用 祭神祀祖！
仆 人 （喊）上香啰！上香啰！
【众人摆香案，列队等候主人到来。
马 用 （自言自语）今天我是怎么了？心里沉甸甸的，总觉着要发生点什么事儿。哎，可能是我真的老了。
一场
【接序 马家大院祭祖厅，马家祠堂。
【凤鸣、诗依带着春兰、秋菊上。
凤 鸣 “冬至饺子夏至面，四季安康人团圆”，马用!
马 用 夫人！
凤 鸣 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面！手拉面、饸饹面、扯面、抻面、刀削面、刀拨面。今儿人多。
诗 依 关键是臊子要做得精细，做出好味道！样儿要多，量要足！
马 用 已经吩咐下去了！夫人，你说这人多……每年今天只做凉面。
凤 鸣 凌翔从上海带回来的人，老爷在俄国公司的人不都撤回来了吗！另外，江涛的戏班子也来了，还有……
马 用 还有带回来的未过门，可马上就要给你生个孙子的您的儿媳妇。
凤 鸣 （不满的）噢！
马 用 （打岔）夏至吃凉面，举家庆团圆。江涛回来……团圆了呀！
诗 依 这事可真是个棘手的事儿。昨天洪瀚哥不让他们进马家大院，这可如何是好？
凤 鸣 哎，走一步说一步吧！请老爷和凌翔一起前来祭神祀祖。
马 用 马老爷与许老爷二人昨晚一夜未眠，房里的灯现在还亮着。
凤 鸣 看来今天要发生什么事了！
诗 依 会不会像当年立秋那样？
凤 鸣 说不好！我打昨天起，这右眼皮直跳！
诗 依 春兰、秋菊。
二 人 在！夫人！
诗 依 让你们准备的扇子……
二 人 夫人，都准备好了！好多种呢！
凤 鸣 诗依，准备扇子干什么？
诗 依 （笑）嫂子，你会用得着的！（下）
【马洪翰、许凌翔上
许凌翔 洪瀚哥，昨晚你说的你在圣彼得堡，在莫斯科亲眼看到俄国发生的事儿，我看绝不是像我们春秋战国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上海这段时间……
马洪翰 俄国刮了阵大风，波浪已在中国掀起来了。
许凌翔 我路过北平时，各大学、中学都热闹着呢！上海的学校、工商界一样。
马洪翰 凌翔，你写信托我办的那件事儿，那本书我在圣彼得堡找到了！
许凌翔 太好了！在哪儿呢？
马洪翰 藏在一个保险的地方。我一个商人，在外人眼里，只知道挣钱，不会注意帮你找回这本书。
许凌翔 有人盯着你的吧？你要特别小心，这本小书关系重大。
马洪翰 归国沿途查得紧着呢！放心，保存的好得很！回头给你！
许凌翔 上海也查得紧，印书馆关闭，也与此书有关。
马洪翰 一本小书，影响这么大。
许凌翔 别小看这本书，可关乎着国家百姓之命运、之明天！
【凤鸣、诗依上。
凤 鸣 洪瀚、凌翔，该祭祖了！
诗 依 都准备好了。
马洪翰 开始吧！
许凌翔 洪瀚，还是由你来主祭！
马洪翰 不，我们男人出门在外的时候，由女人主祭。今儿夏至，还是由凤鸣主祭。自从那年立秋时节娘走了以后，这大院内，她说了算。
凤 鸣 听你的。马用，马家大院内所有人共同祭祖了！
【马瑶琴、许昌仁、马江涛、文菲等上。
凤 鸣 等等，江涛，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小莲呢？
江 涛 她，她……父亲不认她，不让她进马家大院。
文 菲 嫂子已在大门外跪了一夜了，还挺着个大肚子。
蒋诗依 我去接小莲进大院。
凤 鸣 咱们走！
瑶 琴 我们也去！
马洪翰 （厉声地）不许去！
瑶 琴 为什么……
马洪瀚 不为什么，规矩。
许昌仁 （拦住文菲、瑶琴）马伯伯不让去，你们就别管了！
文 菲 也没让你去，你管得着吗？
瑶 琴 咱们走，别理他！
许凌翔 （将凤鸣拉到一旁）你们……带江涛媳妇从后门进院吧！
【凤鸣、诗依、江涛下，文菲、瑶琴跟下。
【一男仆上场与马用耳语。
马 用 马老爷、许老爷，北方大学堂，不，国立第三大学常书铭、陈清泽二位学长在门外等候！
马洪翰 这么早从太原赶来，他们……
许凌翔 一定是有要事，快请。（马用下）
马洪翰 是不是省城太原的学生也在闹学潮！
许凌翔 大学堂外国教师很多，消息灵通得很！你看，他们来了!
【常书铭、陈清泽和几位学生上。
常、陈 许校长、马老板！
许凌翔 早已不是校长了！
马洪翰 二位学长好！
许凌翔 这么早从省城赶来，定有要事相告吧！
常书铭 校园里纷纷传言，欧洲大战已快要结束了，咱中国属于战胜国，该扬眉吐气了！
陈清泽 说是战胜国要搞个什么巴黎和会，德意志占领我们的胶东半岛要收归国有了！不过这个什么和会没召开呢！
常书铭 可听说，日本人已与德国人在山东打了起来！德国人败了，打不过日本人。
陈清泽 不是打过打不过的事，是德国在欧洲已经失败了。日本人贼得很，趁火打劫！
常书铭 有一点可以确定，德国败了，山东要回来了。
马洪瀚 这是大好事呀，扬我国威，收复失地！到时候咱们举杯庆贺！
许凌翔 我在上海也听说了，不过……
马洪翰 不过什么？
许凌翔 根据我对欧美国家和对日本的了解，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陈清泽 听说上海出事了，我们一早赶来。
常书铭 咱们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
许凌翔 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被迫关闭了！
陈、常 这可是咱们中国至今唯有的一所专门翻译出版大学教材的译书院啊！怎么突然就关门歇业了？
许凌翔 说来话长，还没吃早饭吧！
马洪瀚 马用！
马 用 老爷吩咐！
马洪瀚 快请常、陈二位学长和同学们去吃早饭，油条、烙饼、稀饭、老豆腐！饭后请他们到议事厅。
马 用 是，（对二位）请！
【一阵纷乱的马嘶马蹄声传来，许、马二人惊。
常书铭 许先生、马老爷，看见你们一高兴，把这大事给忘了。
陈清泽 省督军府派有一队骑兵，警察厅不少警察也和我们一样快马来到这里，不知有何目的！
许凌翔 知道了，快去用早饭……
【众下。凤鸣、诗依上
凤 鸣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马洪翰 外面马嘶狗吠出什么事了？
许凌翔 （拉过诗依，问）人呢？
诗 依 瑶琴、文菲给接到绣楼上去了，这会儿江涛该把早点也送过去了！
许凌翔 这就好，这就最好！看来瑶琴每天嚷嚷着要烧掉的绣楼，烧掉害了我们多少代年轻女子的绣楼，多亏没烧掉，这会儿还真派上了用场。
诗 依 我看绣楼早晚得让瑶琴一把火烧喽！
【许昌仁匆匆上
许凌翔 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许昌仁 父亲，马伯伯，督军府来的骑兵队和警察把咱们马家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诗 依 不问青红皂白，一声号令，就围住大院，这……
马洪瀚 还有没有王法啦？
【赵復、梁维震手拿马鞭，脚蹬马靴带人上
梁维震 我们就是王法！
马洪翰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兵围马家大院？
【背景声中传来，北洋军阀军歌
（歌词）
三国战将勇，
首推赵子龙。
长坂坡前逞英雄。
还有个张翼德，
当阳桥上等。
霹雳叱咤响连声，
桥断两三孔，
吓退百万兵，
五虎将中显威风。
一、二、三、四
许凌翔 哈哈！原来是你们哪，怎么当官了？
梁维震 我，中尉。赵公子，少校侍卫官！
赵 復 久违了，许校长，马老爷（对许昌仁）噢，还有许公子。
许昌仁(阴阴地问)你们带兵前来……
赵 復 公事，公事！哈哈哈哈！
梁维震 （悄声问）少校赵兄，你今天怎么看着有点瞧不起许公子啊？
赵 復 我们今天兵进马家大院，除了是完成北京、上海来电要求协查以外……
梁维震 噢，你的意思是他……
赵 復 还能有谁知道，从俄国回来的人给大家讲圣彼得堡的两人造反，水兵开炮的事儿……
梁维震 匿名请求督军府派人到马家大院查证和制止……
赵 復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连自己亲人都出卖的人！你听着，今天这差事要悠着点来，咱们别把事儿做绝了。
梁维震 明白，听你的，再说不是还有马瑶琴吗？嘿嘿！
赵 復 看点眼色！
梁维震 好嘞！
【灯暗 一场完
二场
【时间 紧接前场
【地点与一场同
凤 鸣 赵公子，怎么，一年多时间过去了，还不死心哪，追到马家大院来了！
马洪翰 知道了，是你们俩！如今，我马洪瀚从俄国从圣彼得堡回来了！你们就别再费心思了！
赵 復 马老爷、夫人，我们这次还真不是为瑶琴、许昌玲而来！
梁维震 真的是公事，公事！
许凌翔 说吧，为何公事，劳你们连夜赶程，一大早赶到这马家大院，还将这座民宅围得水泄不通。该不是抓什么土匪贼寇什么的吧！
梁维震 奉督军府令，与警察厅一道来清点人员！搜查行李物件。
诗 依 清点什么人员？
梁维震 马老爷从俄国回来没几天吧！
凤 鸣 是又怎样？
梁维震 去年俄国什么工农造反，波及我中华。马老爷不在俄国好好做你的茶叶、铁器生意，回来干什么？
马洪瀚 我回来看看，探视家乡状况，是晋商的祖制常规，有何不妥？
梁维震 许校长，不，许先生也是刚从上海回到山西，没错吧！
许凌翔 回家看看，回国立第三大学述职，错了吗？
梁维震 你出任的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的院长兼主笔是吧！书院奉命关闭了吧！
许凌翔 自从国立第三大学成立之日辞职以后，我受李提摩太先生邀请，出任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院长兼主笔，咱们叫主编，这与省督军府有何干系！
许昌仁 译书院关闭是因为经费问题。
赵 復 不全是经费问题吧！北京上海等城市学潮兴起，波及商界及整个社会，省督军府为安邦护乡，杜绝外乱渗入晋省，特命我等严查从俄国，从北京、上海回晋人员，所以……
马洪瀚 所以什么？
梁维震 马老爷，你从俄国带回来有二十人吧？
马洪瀚 是又怎样？
梁维震 许先生从上海也带回有十几个人吧？还有外国人！
许凌翔 所言不差，你们准备怎样？
赵 復 查察人数，弄清身份上报北京政府以备清查，安稳三晋局面。
许凌翔 昌仁，带他们去，集合人员，查察以后，代我们送客。
许昌仁 是，父亲，我会协助他们工作的。
赵 復 许先生别着急嘛，这是第一步，事还多着呢！
诗 依 你们还有什么事？
许昌仁 （挡住赵、梁）赵少校、梁中尉，有话过会到议事厅再说，这里是祭祖圣地，是马家祠堂，不是谈这些事儿的地方，你们请吧！
凤 鸣 你们欺人太甚！
诗 依 太不像话！
马洪瀚 昌仁，带他们去吃早饭，伙房准备不够的话就到城里去买，不能让这些省督军府来的客人，饿着肚子办公差。来的都是客嘛！
许昌仁 放心吧，马伯伯。
梁维震 这就对啦，晋商票号大家大气魄嘛！
许昌仁 二位请（许昌仁带着赵、梁等人下）
诗 依 洪瀚哥，这种人你还管他们饭！
马洪瀚 就算是门口来了几只流浪狗，你不也得扔点吃的吗！
【众笑
许凌翔 洪翰兄，看来事情绝非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马洪翰 有点儿出乎意料。莫非他们真的是奔着那本书而来的吗？
风 鸣 我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儿。
诗 依 总不能把凌翔和洪翰哥给抓走吧。
马洪翰 瑶琴，文菲呢？孩子们去哪儿啦？
【许凌翔拉过诗依，马洪翰扶着凤鸣到舞台另一侧，四个人两对夫妻各说各话，却说的同一件事
诗 依 瑶琴、文菲带她嫂子小莲上绣楼了，这会应该过来了。
马洪翰 绣楼，是我们祖祖辈辈待出阁的闺女住的地方，是洁净的闺房，这女子怎能上绣楼。文菲不是登报声明与昌仁解除夫妻关系了，怎么……
诗 依 文菲是个好孩子，一个人在外，在大学堂任教习，可怜着呢。再说，她解除婚姻，也是咱昌仁的错呀！
凤 鸣 诗依就这样把文菲这孩子留下来，我姐俩都把她当成亲闺女，瑶琴也把文菲认作亲姐姐。刚才是瑶琴的主意，让她嫂子先上绣楼的。
许凌翔 这就好，否则，我许家对不起文菲他爹娘，那江涛带回来的那个，那个叫小莲的是咋回事？
凤 鸣 年前江涛托人带信回来，说是给你找了个儿媳妇，叫小莲，河北人，与他是同行。这不回来了！
诗 依 问题是小莲怀个大肚子，怕洪翰哥不认这个儿媳妇。
许凌翔 我看悬，洪翰哥那个死脑筋……眼下叫封建卫道士。
马洪翰 还没过门，就……
诗 依 洪翰哥昨天知道了江涛他们回来，不准他们进马家大院……
凤 鸣 孩子挺个大肚子，在门外整整跪了一夜。
诗 依 那怀的可是他马家的骨血，他能不动心呀！
许凌翔 说得也是……
凤 鸣 你不同意认这个儿媳妇，告诉你马洪翰，小莲我认了！我要带孙子，娘要是健在，肯定也认！
许凌翔 他早晚得认这个孙子！但怕是要经历些波折。
凤 鸣 你几千里路赶回来，也不知道歇歇……
诗 依 你从上海回来，又是火车又是骑马，还和洪翰哥一聊就聊了 一夜。
凤 鸣 你俩一个在万里之外的俄国，一个在大上海，有啥说的……
许凌翔 要说的太多了，国事，家事，天下事……
马洪翰 恰克图是中国与俄国边界上的一座小城，城不大，但很重要，也很热闹。
许凌翔 他说恰克图边贸很发达，有二三百家商号、店铺、大多做茶叶生意。还兼顾皮毛生意，针织，丝绸，铁器，盐巴。对了！还有牛羊买卖，马匹、骆驼生意。还有在圣彼得堡、基辅都设有分店。
许凌翔 还有粮食买卖，那边商号店铺虽然很多，但起码十有七八是咱山西商帮开的。
诗 依 那应该挣了不少钱吧？！
马洪翰 大钱没挣到，小钱倒也还行。
凤 鸣 你在信中说，准备成立什么山西商家银行，是真的么？
许凌翔 成立银行当然是好事，也是大事！要看大形势怎么样，有无可能。眼下中国，银行维持也难哪……
马洪翰 银行要发展壮大，难哪！看眼下这局势……
许凌翔 欧洲大战像是要结束了，但下一步会怎样，不知道，关键是中国会怎样……
诗 依 洪翰哥说，俄国闹什么革命，就连恰克图总店也待不下去才回来的！
马洪翰 恰克图是俄国与外蒙古交界的一座小城，咱丰德总店没在那里。哎，不单单是俄国闹什么革命，外蒙古也吵吵着要脱离我们中国，搞什么独立……
许凌翔 全是那个俄国搞的鬼，好端端一个中国，又面临着被人肢解，被列强霸占……
诗 依 不是说这次欧洲大战，我们也参与了，还获胜了么！
凤 鸣 这回咱中国获胜了，不会再像咱爷爷那会儿捐钱火烧烟土鸦片了吧！
马洪翰 不提这事还罢，提了更让人生气，我爷爷当年活活是让腐败窝囊的满清政府气死的！
许凌翔 鸦片战争过去快八十年了，甲午海战也过去二十三年了，但愿这次中国人能扬眉吐气……
马洪翰 我看难说，今天，这不军队警察把马家大院都围个水泄不通，只能进不能出！
许凌翔 岂有此理，就因为我是从上海带同行和教材归晋，洪翰关闭恰克图商号，从俄国回山西，督军府就如临大敌……
凤鸣、诗依 这可怎么办呐？！
【马用上
马 用 马老爷、许老爷，陈、常二位学长和大学堂来的师生已用完早饭，带他们到议事厅去了。
马洪翰 督军府的人和警察呢？
马 用 也用完早饭，我见昌仁带他们也去议事厅了。
马洪翰 告诉瑶琴、江涛、昌仁、文菲，都到议事厅议事！
许凌翔 洪翰哥！你这是.....
马洪翰 今天咱就国事家事天下事，公事私事儿女事，一起议，一起办！今天是夏至，白天很长，咱有的是时间，能干好多事！
许凌翔 说得对，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遇到事儿就解决事儿。（对凤鸣、诗依）嫂子，你和诗依就一块来议事吧！
马 用 哎呀，今天祭祖祀神，吟诵祖训的事都给耽误了，怎办！
马洪翰 今天有时间一定补上！哈哈哈哈哈！
【马洪翰对马用耳语点事。马用点头
凤 鸣 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事儿……
诗 依 什么事儿？
风 鸣 他们分别从俄国，从上海，从北京回来，督军府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派兵派警察前来，查什么呀？
诗 依 说的也是，没有家贼引不来外匪！
风 鸣 那这个家贼……
【灯暗 二场完
三场
【地点 马家议事厅，椅子较随意放着。
【时间 接近中午时分，前两场中出现的人物悉数登场，马用一 一接待，仆人们也助客人坐下
马 用 请大家安静。
马洪翰 诸位，今天把大家请到我丰德议事厅，实属首次。这个议事厅向来是我丰德商号票号议事的地方。今天破例，不但客人来了，家中的女眷和孩子们也都来啦！以往每年议事是过年后的几天。可今儿是夏至，也好，一个全年最长的白天，咱们就国事家事天下事，一块儿议议。凌翔，你先说几句。
许凌翔 公事，私事，家务事也都说出来，请大家议议。谁先开始呢？我看咱们就来个先来后到吧！常学长，陈学长，你们先请！
陈清泽 听说许校长和马老爷分别从上海和俄国先后回到山西，大学堂里议论纷纷，同事们就嘱托我们二人赶来向您二位讨教几个问题。
常书铭 自打中华民国建立至今，也有七八年了，欧洲大战也快四年了，打的不可开交，北京政府还征派了一二十万山东、河南、安徽等省青壮年男工送到法兰西，英格兰参加战争的后勤保障，工事修建等工作。最近还听说打胜了，咱中国是胜利者之一，举国上下很是高兴。
陈清泽 可国内却一片混乱，尤其是思想领域。古今中外的各种思潮泛滥，什么自由主义、封建主义、无政府主义、空想社会主义、虚无主义，什么民主、民权、民生也前来凑热闹。德先生、赛先生整天挂在年轻人嘴上……
常书铭 还有什么工人阶级，资产阶级的理论也汹涌而至。竟然还有一些全国知名的大学者把百年来我中华的落后失败，统统归到我们几千年传统文化身上，说是孔子、孟子的过错，还倡导废除咱们用了几千年的汉字，改用阿拉伯字母，像英文、俄文那样！……
梁维震 废除汉字，太好了，大力支持！古汉语太难学了，笔画太多，记不住。再说，全国方言海了去了！
赵 復 应当废除汉字，改用字母拼写！这是北京大学的大学问家说的！
常书铭 汉字读来语言声调是关键！你们听着，你姓梁吧！那与高粱的粱，凉快的凉，几斤几两的两，你用字母怎么拼写呀！
陈清泽 就说你这赵字吧。赵，姓；照，太阳照射；兆，千万而至兆；找，找人的找。这赵，照，兆，找。他的梁，粱，凉，两。 你们两个用字母给咱分清楚……
【赵、梁二人面面相觑，无语。众笑
【春兰、秋菊拿许多扇子上
诗 依 别咬文嚼字了，说些没用的，发扇子，每人一把。
马洪翰 诗依，这是……
诗 依 夏至，老规矩，发扇子。这扇，借以生风，风送情。吹走晦气，暑气！送风送风，扇送意，风送情。
赵，梁 怎么没有我们的？
文 菲 你们身上是邪气，一扇影响大家！（众笑）
梁维震 我们也是客人，这天太热！
许昌仁 应该有，应该有！（从春兰手中拿过两把扇子交给二人）
诗 依 夏至之日进入伏天九九歌。
瑶 琴 听过严冬数九寒天，没听说过夏也数九？
诗 依 夏日伏天也数九，夏至入头九，羽扇握在手。二九一十八，脱冠着棉纱……（众惊奇“夏九九歌”）
许昌仁 各种思潮纷乱而至，是好事。我就支持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在报纸上登则声明就可以解除婚姻关系。这不是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吗！只要不鼓动造反……
马瑶琴 许昌仁，你什么意思？婚姻自主和释放天足我都支持。文菲姐做得对！
马江涛 工人阶级，资产阶级。什么空想社会主义，还有社会主义，都是社会主义，不知有何不同。资本主义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什么德先生、赛先生啥的！
赵 復 这些是从俄国传来的歪理邪说，我们就是奉督军府之命，冲这些来的！
梁维震 陈常二位学长，我们在省城已关注你们有些日子了。今天来到这里！也算追踪至此。
赵 復 维震，这是马家议事厅，不可造次，收着点。
梁维震 是是！
马洪翰 你们这次带兵前来，就是要查察这些？
常书铭 他们已经在大学堂肃清各种学说，还关押了不少教师和进步学生。许校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梁维震 马老爷，查察从俄国回来的人员数、身份、所携带物品。有无违禁之物，比如传单或者……
许凌翔 对上海回来的人同样对待？
许昌仁 对上海回来的人应与从俄国回来的人有所区别！
许凌翔 昌仁，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洪翰 许昌仁，这事你能做主？
许昌仁 不，不，我只是说说而已。
赵 復 对不住了，许先生。你们是在上海开印书馆的，是否有印刷出版违禁书文？带回来的书册，都要一一查阅。
许凌翔 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出版的都是从国外翻译而来的大学理工科教材。
马瑶琴 物理化学，几何代数，你们看得懂吗？
赵 復 这些我们当然看不懂，但要查清有无一本小册子！
文 菲 什么小册子？
梁维震 我们也不知道小册子是什么书，只知道封面上有个大胡子外国人。
马洪翰 看来你们不但查人员，连行李物品要一并检查。
梁维震 一本书，一件行李，一件衣物器件也不放过。
许凌翔 （制止二人说下去）你们要查的在上海已不止查了三两遍了。
马洪翰 回国过关卡时和在北京也都查过了。我们这些经商之人算账结账内行，别的什么也不懂。
梁维震 督军府就是接到北京政府和上海的协查通报，才派我们带队前来的。还有，我们还接到匿名信……
赵 復 （打断他）马老爷，那我们可就……
马洪翰 查吧。
文 菲 等等，你们有搜查证吗？
赵 復 （拿出佩枪）这就是搜查证！(众闻此言而惊)
梁维震 来人，分为两组，上海回来的，俄国回来的，查！对了，北京回来的也要查。
士 兵 是！（下，梁维震下）
瑶琴 文菲 私闯民宅，猖狂至极！
许昌仁 让他们查吧！这是他们的工作。
赵 復 对，这是公事。马老爷刚才说了，公事私事一起议！
马洪翰 许昌仁昨天你前脚从省城回到马家大院，今天他们就带兵围了马家大院，这是……
许昌仁 巧合，巧合。
许凌翔 江涛，昨天刚回到马家大院，你说有事找我？
马江涛 表叔，是有事找您，可现在算了！
许凌翔 什么事，说说吗！
马江涛 说了也白说！
马瑶琴 哥，你就说说吗，这么多人在这，咱们共同想办法！
马江涛 好，我说！表叔，我知道你在上海开印书馆，这么多年在外闯荡，我唱过不少出戏，拜见过许多名师名角。我留心收集到蒲州梆子、中路梆子、北路梆子、上党梆子、各种戏曲剧本约有二三百种。几乎全是手抄本，极为珍贵。原想积累些银钱，请您将这些抄本出版印刷成册，留给后世。可今天，你们书院……
许凌翔 大好事儿，江涛，有心的孩子。这是我们民族的文化瑰宝，理应留存，传承给后人。放心，我们一定汇聚成册，印刷发行！
马江涛 可你们现在书院被封了！
许凌翔 上海不让办，我们到天津办。昨晚和你爹我们说了一夜的话，决定创办个黄河印书馆……
马江涛 （马瑶琴、文菲都拍手叫好）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小莲也整理了不少西河大鼓的唱词，另有一些民间小调小曲唱词。
许凌翔 待过了这风头，咱们认真商量。记录，编辑，出版！
赵 復 戏剧还行，民间小调小曲不登大雅之堂！
文 菲 《诗经》原就是各地的民间曲调的词句汇聚成书的。你能说《诗经》不登大雅之堂。
赵 復 你说得有理！说不过你了。
凤 鸣 洪翰、凌翔，这些日子，瑶琴、文菲闹着要去北京上学，还说北京、上海的学潮可热闹了！
马江涛 好哇！妹妹，应该出去看看。
许凌翔 我大力支持，不过有一件事办完后才可出走。
众 问 什么事？
许凌翔 昨晚我和洪翰哥商量，虽说我们这次分别从俄国圣彼得堡，从上海回来，原因不遂人意。但是我们值得庆贺的是欧洲大战，也可以说是世界大战，我们是胜利一方。这是近百年来我中华积贫积弱，受尽列强凌辱的一次大翻身，值得庆贺！据说山东胶东半岛要从德意志手中收回来了！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众认为可喜可贺！“中华民族历史上的大事一件”……
陈，常 是值得庆贺！我们这次来，也有这个意思。大学堂正在积极的做准备。
赵 復 好哇！这会儿才说到正题上，我们这次来也正是与此有关。
文 菲 和你有啥关系？私闯民宅！
赵 復 关系重大！这么大的事，举国同庆。督军府怎能落后于他人，或拖晋人之后腿。
许昌仁 省督军府有何安排？我们照办就是了。
赵 復 说话算数？
许昌仁 如此大事好事，当然算数！
马洪翰 等等，此等大事，他说了不算数！赵少校，你说说看。
赵 復 那我就说了！
许凌翔 说吧，听着呢！
赵 復 马老爷，这两年在俄国在恰克图做生意，收益颇丰吧！
马洪翰 凑合能活着！你想说什么？
赵 復 这么大的事，实乃中华民国建国以来头等大事、喜事。政府要全国上下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举国同庆。还要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惠及百姓！……
马洪翰 变着法子让国人掏钱吧！
赵 復 欢迎国人，特别像马老爷这种商家票号，捐款。
马江涛 直说要钱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马瑶琴 巧立名目，欺诈百姓！
许凌翔 这是北京政府的意思，还是省督军府的主意？
梁维震 （上）我们只是执行任务，完成公事！不问缘由。
凤 鸣 举国共庆，是个聚财的好由头。
诗 依 捐的款，不知进了谁的腰包！
常书铭 社会上已经开始捐款了！
陈清泽 不捐就从薪水里扣。商家店铺，普通百姓，公职人员，悉数参与，不得有误。
马江涛 若真是为此次胜利庆贺所用，捐些钱银，也不为过。
赵 復 说得对，马老板是角儿，见得世面多，戏唱得好，钱来得快，人也明事理，说吧，你捐多少？
马江涛 现在就捐哪？捐给谁，捐给你呀？
瑶 琴 他也配！
赵 復 瑶琴，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今天自我们进了马家大院，你就没搭理我。
马洪翰 瑶琴，好闺女，是我马家的女儿，做得好！
梁维震 马老爷，你的女儿太不懂礼貌，少校是客人……
马洪翰 我们马家祖传有一句话。
赵 復 什么话？
瑶 琴 宁和聪明人打十架，不和混账说句话。（众笑）
梁维震 马瑶琴，赵公子送你的聘礼可还在那整齐地摆着呢！你看啥时候给你送来！
瑶 琴 留着给你们自己养老送终吧！
【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声
凤 鸣 哪里传来的锣鼓声？
马 用 夫人，是城里的乡绅们组织的准备庆贺山东胶东半岛回归的锣鼓队，耍狮子，扭秧歌，正排演呢！
许凌翔 真的是全国上下都动起来了！
常书铭 学堂里的西洋管弦乐队也在排练，洋鼓也敲得欢实着呢！
马洪翰 凌翔，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父亲给咱们讲的爷爷当年……
许凌翔 洪翰哥，你说的是林则徐虎门销烟的事吧，当然记得。
马洪翰 想我华夏，泱泱数千年，五谷杂粮样样有，六畜兴旺万民安，从来没有什么大烟鸦片，是英国的大鼻子、蓝眼睛的禽兽，将鸦片引入我中华，使多少人误入歧途，骨瘦如柴，弄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朝廷要禁烟，政令一到！举国上下捐钱捐粮，支援林则徐，晋商票号家家踊跃捐献，马家牵头，我爷爷带人专门押送银钱前往广东，当面交货。还和林则徐大人成莫逆之交。就在虎门销烟的大火熊熊燃烧之时，举国上下那个高兴啊，敲锣打鼓，扭秧歌，耍狮子，踩高跷，跑旱船，唱大戏……这次，等胶东半岛归还中华之时，我，马洪翰也要继承先辈之志，带锣鼓队前往胶东，把我山西威风锣鼓的开门红，敲到东海岸边……
（几个年轻人，我们也去！我们都去！）
凤 鸣 真有那一天，咱们都去，我也能看看大海是啥样子！
诗 依 那可是扬眉吐气的大喜日子呀！
瑶 琴 文菲姐，我也要去看看大轮船……
许凌翔 大轮船！等等，说到大轮船，想起爷爷讲广东虎门销烟后，英国的大轮船……
马洪翰 没想到英国的大轮船一到，大炮轰鸣，我们败了！大英雄林则徐被发配新疆，爷爷还在林则徐赴西北前，请他专门来山西一趟，在这议事厅里，爷爷把盘缠交给林大人。跟着他到了新疆迪化，建立商家票号，支持林大人兴修水利等。还在迪化建起一座胡同，叫山西巷子！
许凌翔 更可气的是，销烟前要我们商家捐粮捐钱，败给洋人后，还要赔款。还是要求商家票号拿钱，而且不是小数目！
马洪翰 窝囊呀！憋气呀！中国人都快气死了！我们商家票号，胜，出钱，败，也出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后来听说爷爷就是被这软弱不争气的满清政府活活气死了！……
常书铭 力争这一次我们的胜利是真实的，可信的！
马洪翰 为国为民的大好事，是我中华第一次作为胜利一方夺回失去的国土。这钱我捐，捐。我还要在庆祝胜利的那一天，把丰德票号分号建在胶东半岛。今天，在座的都是证明人！夏至，夏至之日，我马洪翰说的话，一颗唾沫三个钉……
【众鼓掌，流泪了
赵 復 太感人了，我都快被感动了！真的被感动了！快快，电告省督军府。
梁维震 我也快要流泪了！
赵 復 维震，看来我们今天怕有些事不能全按督军府的命令来办了。
梁维震 噢，我听你的！
文 菲 （对瑶琴）这还是两句人话，说明他们也有变化。
瑶 琴 本性难改，他们就是有变化又能变到哪里去！
【有佣人上场对马用说了点什么，马用对马洪翰也说了点什么，马洪翰点头
马洪翰 （对赵、梁）今天你们兵围马家大院的事办完了？
赵 復 等查案结果和省督军府的决定。您……
马洪翰 我们要议一些家事，外人请回避。
【春兰与另一女佣人急匆匆上场
春 兰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莲少奶奶直喊肚子痛，是不是要生了？
凤 鸣 啊！昨天小莲在院门外跪了一夜，（对马洪翰）如果小莲母子出点什么事儿，看你怎么交代！
诗 依 文菲、瑶琴，叫你们请的接生婆呢？
文 菲 随叫随到！
凤 鸣 快请
【灯暗，三场完
四场
【时间 紧接前场
【地点 马家祠堂，与一二场同，只是场上一角多了一座类似马车的平台，平台上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马车或牛车的车轮， 辐条稀疏，实则是马家家法，用来惩戒犯错的人（众人上场，赵復 、梁维震也跟来！）
文 菲 你们二人怎么来了？马老爷已经说了，这是家事，这里是马家祠堂。
赵 復 我们刚才听了马老爷一席话，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道理，这些道理在学堂没学过，在家父母也没教过我们，所以还想再来听听你们怎么处理家事！可以吗？
许凌翔 既然来了，就请站立一旁，静观是了！
赵 復 谢许校长！我们保证不插话！
马 用 老爷，照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停当。
马洪翰 杆子立得可正！
马 用 杆子立得正！
马洪翰 家法随用的物件……
马 用 准备妥当！（小声）可最好别用！
凤 鸣 洪翰，你这是抽哪门子疯呀！怎么家法搬出来，夏至日直杆都立起来了！
马洪翰 解决你想当奶奶的事！
诗 依 （吃惊）江涛！小莲，江涛！
马江涛 在呢！（江涛与瑶琴兄妹俩很紧张）
马洪翰 （指着矗立在场中央的竹竿），夏至观竿，依祖宗留下的规矩，请注意时辰。
马 用 老爷，时辰到！
马洪翰 开始！
马 用 夏至正午时辰到，观竿无影了！
【众惊奇！
许凌翔 请大家都看立竿，时值正午，太阳正空照射，这竹竿笔直站立，不见一点影子！观竿无影！
【众前来观看，众说“真是无影”
陈清泽 的确无影，这寓意……
马洪翰 按祖宗留下的训诫，夏至正午时节，观竿无影，是让我们后人要像这笔直的竹竿，迎着骄阳酷暑，正直，坦诚，光明磊落，始终如一，为人为事不留一丝暗影。也是我丰德商铺票号能兴盛三百年的根本中的根本，准则中的准则。敬业，诚信，是商家票号成功的保障。（众啧啧称赞）
许凌翔 你们再看，过了这一刻，日影西斜，实属太阳开始西下，这竹竿的影子随即缓慢出现，慢慢拉长，但始终伴着太阳的步子，不出丝毫的差错！讲的是为人做事，经商买卖，始终跟着太阳走，跟着百姓走，跟着形势走，跟着国家走，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热烈鼓掌，纷纷称赞
赵 復 说得真好，一根竹竿，竟然有这么深的道理。
常书铭 先贤哲人哪！高人哪！
陈清泽 大学堂里应开设有这样的课程！
赵 復 （对梁维震）看来今天还真是来对了！有点意思！
梁维震 一根竹竿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许昌仁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观竿无影的祖先训诫。
赵 復 许公子也一样有感受？
许昌仁 你……你什么意思？
马洪翰 今儿一大早事情多，误了祭祖，诵读祖训。现在，面对这矗立的杆影，诵读祖训。
马 用 （喊）诵读祖训！
众 天地生人，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勤奋，敬业，谨慎，诚信！（重复一遍）
瑶 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应该把我嫂子叫来一起祭祖！
马江涛 （轻轻扯一下瑶琴，要她不要再说！）别说了。
瑶 琴 为啥不能说！
凤 鸣 （躲开之意）我们该走了！
马洪翰 等等！
诗 依 我们真的有事！
马洪翰 是为那个姑娘的事吧！既然来到了马家大院，就请她也到这来吧！
【凤鸣、诗依、江涛有点不知所措
瑶 琴 （不知事情的严重性，高兴地）文菲姐，我们去请我嫂子小莲！（二人跑下）
凤 鸣 洪翰，你要干什么？小莲快要临盆了！
许凌翔 洪翰哥，这事回头再说吧！
马洪翰 马用，准备好了吗？
马 用 老爷，好了！准备好了！（拿过一个卷轴）
瑶 琴 （大喊）我们来啦！（二人扶大肚子小莲上）她就是我嫂子，小莲！（给许凌翔介绍）
小 莲 （施礼）小莲见过婆母，姨娘（凤鸣、诗依有些尴尬）
诗 依 小莲。
小 莲 小莲见过爹爹，表叔！
【许凌翔有些手足无措，马洪翰没有理会。（马江涛搬过椅子让小莲坐下，给她扇风）
诗 依 （递给小莲一把扇子）这才是杨柳青青汾水平闻郎岸边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马洪翰 （轻拍手）弟妹读的好诗（对陈、常、赵、梁）家事，家事；犬子之错，就不劳烦诸位……
马 用 请诸位到前面客厅，用些茶点，休息休息！（赵、梁、陈、常四位施礼下）
马洪翰 来人，家法伺候！
【法号响起，旗幡上场。几个男佣人上前拉过马江涛，拉上平台将马江涛捆绑在牛车车轮辐条之上
【瑶琴上前被佣人挡住，凤鸣上前，被马洪翰拦住，一时场上哭的喊的大乱
马江涛 （挣扎）你们干什么！我没有犯家规，我没有错！放开我……
马洪翰 哭什么？喊什么？马用！
马 用 在，老爷。（打开书轴，是丝绸书轴，上面写着晋商的规矩）
马洪翰 念！
马 用 （念轴上书写的晋商的规矩）勿妒人之技能，勿淫人之妻女，勿唆人之争讼，勿坏人之名利，勿破人之婚姻，勿倚权势而辱善良，勿恃富豪而欺穷困。不许娶妾，不许嫖娼，不许养女人，不许抽大烟，不许赌博，不许以势欺人，不许借外债。
马洪翰 （指着小莲）我不认识这个姑娘，可这是怎么回事？晋商票号的规矩是一纸废文吗？
凤 鸣 洪翰，两个孩子的事情你问都没问，就把江涛执行家法……
马洪翰 问？这还用问吗？好，听你们的，马江涛，说说吧！
马江涛 （被绑在平台车轮辐条上，挣扎着说）我和小莲是真正相爱……
瑶 琴 哥哥和嫂子才是真正的自由恋爱。
文 菲 江涛哥和嫂子没犯什么错呀！
许昌仁 今天执行的是家法……
马江涛 前年，我们四盛班到北京山西会馆唱堂会，听说有戏班也在唱汉剧，还唱西河大鼓，唱北京小调。就前去取经观看，恰逢小莲在唱北京小调《探清水河》就认识了！
小 莲 在见到江涛之前，就听说山西四盛班的马老板少年英俊，扮相潇洒，唱腔优美，是山西梆子戏的头把生角……我们就相识了，到相知，又从相知到相爱……
诗 依 民国都六七年了，提倡的不就是自由吗……
凤 鸣 江涛，小莲俩孩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欢我爱，有什么错！又错在哪里？
马洪翰 你们知道我晋商风云中华五百年，票号纵横中外几万里，成功的根本是什么吗？
马瑶琴 祖训里讲的明白，勤奋，敬业，谨慎，诚信。
马洪翰 还有呢？
【年轻人面面相觑，不能回答。
许凌翔 还有就是山西商家最讲究，最推崇的是稳固的家庭，和谐的婚姻，严厉的家教。
【众释然！陈、常、赵、梁等悄然上场，看到这阵仗，惊讶十分。
马洪翰 （动情地）遵循着耕读传家的民风民俗，晋商各家虽外出经商，远走千里万里，却时时刻刻牢记这规矩、训诫，惦记着这个家，心里装着这个家。在外勤奋敬业，每年腊月二十三一定回家，欢欢乐乐，和和睦睦地过个年。把在外辛苦挣的钱，一分不落地带回来。能盖一间房，就盖一间房；够建一座院子，就建一座院子。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相继才有了这山西大地上一座又一座晋商大院。才有了我马家大宅院十九个院落，四座楼，东西南北耸立的四座雄伟的大门啊！
瑶 琴 （搬过一把椅子）爹，您坐着说！
马洪翰 晋商家男人在外不纳妾，不养女人，不赌博，不吸毒……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啊！常言说，富不过三代，可我马家已经富盛了整整十三代，靠的、遵循的就是这句话。
许凌翔 这是晋商成功的根本之根本。
马洪翰 可是这不肖子孙……
凤 鸣 江涛就爱唱口戏，你还一把算盘打过去，打得江涛头破血流，从此他离家出走……
文 菲 江涛哥不是商家票号的职员，再说……
瑶 琴 我哥又没娶妻成家，何谈娶妾养女人？我嫂子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诗 依 老太太要是还健在，看到这么俊的，快要生了的孙媳妇，不知有多高兴呢！
许凌翔 江涛、小莲，你们刚才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江 涛 小莲唱北京小调……
许凌翔 《探清水河》我知道这个曲子，凄婉悲切，感天动地的一对年轻人，为爱为自由，双双跳河自尽的爱情悲剧！
文 菲 小莲嫂子给我们再唱一遍吧！
瑶 琴 好！好！嫂子，你唱，唱吧！
许昌仁 好像现在唱小曲不是时候。
文 菲 现在才正是唱的时候（众合）
江 涛 小莲，你就唱吧！
小 莲 好！我唱，我唱。
（唱）桃叶儿尖上尖
柳叶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哪
此事儿出在那京西蓝靛厂啊
蓝靛厂那个火器营有个宋老三哪
提到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婵娟哪
小妞呀年长一十六啊
起了个乳名儿，荷花万字叫大
莲哪……
马江涛 （唱）姑娘叫大莲
俊俏好容颜
此花无人采
琵琶断弦无人弹哪……
【众鼓掌，赵、梁带人直叫好！
马江涛 （唱）太阳落下山
秋虫儿闹声喧
小 莲 （唱）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来到了我的门前哪
约下了今夜三更来相会呀
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哪……
马洪翰 别唱了！凌翔，你看……
许凌翔 （坐在马洪翰旁）洪翰哥，嫂子和诗依、文菲、瑶琴她们讲得有道理，民国这么多年了，不能照搬老皇历了。退一万步讲，江涛这哪算娶妾养女人哪！退一万步讲，他也不是丰德票号的员工呐！别忘了，怀的那是马家的骨肉，你早该当爷爷了！
马洪翰 我马家代代明媒正娶，堂堂正正，修身齐家，这算怎么回事啊？让我如何告慰列祖列宗，如何面见行内诸同仁，如何向亲朋好友交代，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这孙子就要来了！
许凌翔 （故意地）洪翰哥，那就这样，把江涛和这姑娘一块执行家法，绑上三天三夜……
马洪翰 你，故意气我是吧！
许凌翔 哥，今儿听我的！
马洪翰 听你的就听你的！你要咋办？
许凌翔 都听好了，今儿我当家！明媒正娶，迎小莲正式进马家。
凤 鸣 今儿夏至，天长啊！来得及，马用准备……
马 用 不用准备，老太太健在时，早就置办好了，就等着抱重孙子呢……
马洪翰 （制止地）噢！
马 用 奏乐，马家大公子马江涛娶亲啰！
【音乐声起 四场完 灯转
五场
【时间 紧接前场
【地点 与上场同
【赵復等也冲上前帮江涛解开绳子。
马江涛 （被放开后，走近小莲）小莲，让你受惊了！
小 莲 早知道这样结果，我们可以不回马家大院，把孩子生在戏班里！
瑶 琴 嫂子，说什么呢！看，全院上下都在准备你和我哥的婚礼呢！
赵 復 （上前）瑶琴，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
瑶 琴 （看他一眼，没说话）嫂子，咱们上绣楼，做个准备！
许昌仁 赵公子，你想说什么？
赵 復 今天， 我好像有点开窍了，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好像开始懂点事了。
文 菲 你，还有你（指梁维震）早就该懂点人事了！
梁维震 我好像也明白了点啥！赵公子，你该送马瑶琴鲜花了吧！（从背后拿出一束鲜花，递给赵復）
赵 復 （接过鲜花，送给瑶琴，被瑶琴打落在地）这……我是真心的！真的！特别是现在。
许昌仁 （拾起鲜花）怎么能这样，赵公子是真心送花。你说呢，文菲。
瑶 琴 花送你了！文菲姐，嫂子，咱们走！
赵 復 等等，刚才听说你们要到北京庆祝胶东回归，还要在北京上学。我……我也要去！
梁维震 我也去北京，可上学……
赵 復 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去干什么，笨得像头猪！
梁维震 我要不去，谁为你端茶倒水呀！
赵 復 我独立生活，以后再也不用你鞍前马后服侍我了！
瑶 琴 这还是句人话！
赵 復 我说到做到。瑶琴，你同意我和你一起去北京了！
瑶 琴 谁同意你找谁去！咱们走！
许昌仁 我也去北京庆祝胶东半岛回归中华。文菲，你们什么时候走？
文 菲 和你没关系！要走你自己走！
【瑶琴、文菲扶小莲下，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雷声
诗 依 看这天，可能要下暴雨啦！
凤 鸣 还不是你说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二人下）
赵 復 （对马洪翰，许凌翔）马老爷，许校长。我已派人发电报告知省督军府，你们已答应为这次举国同庆胶东回归慷慨解囊，捐款相助了！
马洪翰 谢少校了！搜查清理的事儿完了吗？
梁维震 快了！快了！
【远处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一阵杂乱的锣鼓声
许凌翔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一警察跑上
警 察 赵少校、梁中尉，出事了，出大事了！
赵 復 什么事？说！
警 察 大街上纷纷传言，说胶东半岛收不回来了，庆祝大会不开了，锣鼓队、秧歌队都解散了！
梁维震 这怎么可能！别听外边瞎说！
赵 復 等等，等……快给省督军府打电报，问清楚有没这回事儿。
【梁维震和警察下
常书铭 无风不起浪！
陈清泽 如无此事，百姓怎能有此传言！
常书铭 我去打电报问问大学堂情况！
陈清泽 我也去！（二人下）
马洪翰 凌翔，你觉得呢？
许凌翔 传言有本，此事极可能是真的。别忘了这么多年我们的教训……
【一阵杂乱人声，陈，常，赵，梁等人急匆匆同上
常书铭 （举起手中电报）此事是真的！
赵 復 （递给许凌翔手中电报）我们还没到电报局，就接到督军府发来的紧急通告！收复胶东半岛，黄了！白白高兴一场。
许凌翔 （许凌翔看完电报递给马洪翰）岂有此理，欺我太甚！
马洪翰 （看完电报，扬手将电报扔上天空）天哪！天哪……
【气得昏眩晕倒，被人扶住了（众呼叫：“老爷，马老爷！”）
【凤鸣、诗依、瑶琴、文菲、江涛闻声上场雷声传来，众呼叫马洪翰……马醒来。
文 菲 马老爷醒来了，醒来了！
凤 鸣 洪翰，吓死我了！你这是……
马洪翰 胶东半岛从德国人手中收回来，又转手交给日本人，是真的吗？
许凌翔 是真的！西方列强准备在法兰西首都巴黎召开了一个什么和会！
常书铭 巴黎和会！会还没有召开，但会上所有议题早已在英法德意日等国新闻界传开了，报纸铺天盖地传遍了全世界。
许凌翔 和会的议题之一是把中国的胶东半岛从战败国德意志手中要回来，又转手交给日本国！而日本早就闻此风声，在山东，在中国的土地上和德国打了起来，而且把德国打败了！
陈清泽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赵 復 德国人准备撤走胶东，日本人已带兵进山东，就等着什么巴黎和会召开了！
马洪翰 中国人为啥同意他们两个国家在咱们的土地上打仗？这简直是强盗！
许凌翔 他们就没通知中国参加什么巴黎和会，会上肯定就没有中国人。
常书铭 西方列强在没有中国人在场的情况下就召开和会，做出决定，还会通知中国派人前去签字同意……
瑶 琴 不能去！这字不能签……
文 菲 对，这字不能签！
许昌仁 不去签字，西方列强能同意吗？
陈清泽 不管西方列强怎么说，这字不能签！
常书铭 我们不签字，他们的决议就没有法律效力。
众 合 对，不能签！不能签！
梁维震 我们说话算数吗！有用吗！
【众不语
马洪翰 鸦片战争，大清国转胜为败；1894年中国与日本海战，那么多优秀的战舰，欲胜不能，一败涂地。八国联军打进京城，偌大的大清国呀！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逃出京城，败走西安！
圆明园一场大火，给大清国的历史上写满了耻辱！今天，民国了，中华民国了。怎么还是这样的结局！天哪，我的国，我的国呀！
常书铭 中日甲午海战，以把台湾岛割让给小日本结束！说不尽的耻辱，诉不完的憋屈，淌不完的泪水……
凤 鸣 又是转胜为败！那我们……我们捐的款可以拿回来吗！
马洪翰 凌翔，昨天夜里，你我所说的他们关闭了北方大学堂上海译书院，咱们筹钱在天津的外国租界区内重开一座黄河印书馆，这下，二十万银元拿回来，开印书馆吧！
马江涛 太好了，印刷出版戏文集有希望了！
常书铭 二十万银圆，能翻译印刷多少大学教材呀！
陈清泽 是啊！学堂里的同事们知道了得有多高兴呀！
赵 復 马老爷，许先生，怕不行吧！
马洪翰 为啥不行？
赵 復 马老爷捐二十万银圆之壮举，已报知省督军府，督军大人已决定为您送匾、登报表彰。这会儿可能都见报了……
诗 依 你是说，这钱打了水漂，回不来了！
赵 復 夫人，应该是这样！
凤 鸣 这和明抢有什么两样！
众 不捐了，不捐了！
马江涛 钱是捐给庆贺胶东回归的钱，眼下胶东回不来了。
瑶 琴 这钱不定装进哪个贪官污吏的口袋里了！
赵 復 （无奈）和我无关！和我无干！
【咔嚓一声炸雷，闪电又起，又一声炸雷。
许昌仁 要变天了！要这政府干嘛？欺负人哪！无政府主义就不错！
马 用 （马用急上）马老爷，许老爷，时辰已到，看来要变天了，还是先把江涛和小莲的婚礼给办了吧！（手持服饰等佣人已到旁边准备）
许凌翔 洪翰哥，嫂子，你们看……
马洪翰 （挥手）你定吧！
凤 鸣 我们听你的！马用，一切听许老爷的！
马 用 是！夫人，马老爷！
许凌翔 婚礼开始！
马 用 （喊）马江涛、小莲新婚庆典现在开始！
【众人开始装扮，江涛、小莲被扶出来。音乐锣鼓起。
【灯转 五场完
六场
【时间 紧接前场
【地点 与上场同马家祠堂
【所有人均安排到位，马洪翰、凤鸣、许凌翔、诗依坐在正中！
【开始拜天地！
【来宾中有人议论，有人附和“新娘挺着大肚子！”“看样子快生了吧！”“哎，怎么回事儿？”“挺着大肚子才过门。”
【婚礼按山西习俗举办！
马 用 一拜天地！（二人拜天地）
马 用 二拜高堂！（二人拜高堂 洪翰凤鸣正襟危坐，洪翰有些不快。）
马 用 该改口了！
小 莲 爹，娘！
【二人答应，给红包
凤 鸣 这是奶奶在世时，早给孙媳妇准备好的！小莲，娘今天交给你！
小 莲 谢谢奶奶，谢谢娘！
马 用 （喊）夫妻对拜！（二人对拜）
马 用 （喊）新人入……入洞房！
【人群中来客有人说“入洞房拉倒吧！”“走走走，入洞房，骇死人了！”“入洞房，哈哈！入洞房！”
【有人离开！马洪翰气愤地站起身来，像是要发火！
小 莲 （突然肚子剧烈疼痛）哎呀，哎哟，哎哟！
【有人说“该生了吧！”“还没入洞房就生了”，有人乐，有人笑。
马洪翰 送她上绣楼，别再下来，丢人现眼！（欲下场，被许凌翔拉住）
诗 依 文菲、瑶琴，快请接生婆！
二 人 好好！那边正等的呢！
凤 鸣 快让厨房供热水！准备接生！（着急团团转）
【江涛抱起小莲，匆匆下。《探清水河》乐调起
【一声炸雷，大雨来临，雷声、雨声大作！众人慌乱……
【一警察上场，对赵復耳语。
许凌翔 怎么，搜查有结果了吗？
赵 復 许校长，马老爷自俄国带回来的人手和行李查验完毕，不见违禁物品！
许凌翔 我自上海带回来的人、物、行李、书！
赵 復 尚无查验结果！我马上安排人向督军府电报请示！
【赵復一挥手！梁维震答应着下场
陈清泽 翻译的大学教材有什么可查的！
常书铭 物理、化学、采矿学、几何、数学，他们也看不懂呀！总不能一本一本翻吧！
赵 復 没办法，就得一本一本地查验！
【许 陈 常摇头而无奈！
许昌仁 （对赵復）现在倒是有政府，中华民国呀！派了二十万劳工支援欧洲大战的协约国，不照样是割地赔款！要我说还是不要什么政府！随他而去！也不至于败到今天这个地步！
常书铭 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
赵 復 不对，你说得太偏激了，还是三民主义，民主民生民权才能救中国！
陈清泽 三民主义怎么样，现今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和结果！但败到如此程度，胶东半岛归而复失，和我们这个国家几千年腐朽的文化有极大关系！
许昌仁 陈学长说得对，和孔孟之道有关系，和几千年传统文化有关系！
许凌翔 外交上的胜与败取决于我们国家的强与弱！
马洪翰 这几年我在俄国，在圣彼得堡，在莫斯科目睹了俄国风云涌动的大革命，中国如能像他们，就不怕列强欺负了！
赵 復 马老爷这种话千万不能讲，我们这次兵进马家大院，就和你带人刚从俄国归来有关！
马洪翰 随便说说而已，不伤大雅！
赵 復 可你们说的这些话，已被匿名举报到省督军府，我们这次兵进马家大院。
许凌翔 与此有关！（思索）
马洪翰 你们不是搜查危险违禁品吗?
赵 復 主要是查验有无俄国红色的宣传品，有无一本小册子！
许凌翔 搜查我们是否也是与这本小册子有关！
赵 復 今天上午我说过了，正是与这本小册子有关！
【梁维震上，给赵復看了一张电报！
【绣楼方向传来一阵惊呼声，诗依、瑶琴、文菲急上！
诗 依 可能是旅途劳累，昨晚又在马家大院外跪了一夜！小莲难产，难产！
瑶 琴 急死了！爹，接生婆说怕出事，请派人马上把小莲嫂子送医院！
文 菲 许昌仁，还不去准备担架！
许昌仁 好好，我去准备！
马洪翰 慢着，不能送医院，让接生婆想办法，让你妈想办法！
瑶 琴 那怎么行，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诗 依 大人孩子都要保住呀！不能送医院怎么行呀！
马洪翰 不能去医院！不行！
瑶 琴 为什么?为什么？
许凌翔 洪翰哥，你……
马洪翰 在马家大院丢人现眼还不够，要把人丢到全城吗？还怕人家不知道，还没过门儿就生了孩子，这人我马洪翰丢不起，就是生孩子，就是死在……也不许下绣楼！
瑶 琴 爹，你……你就是个暴君！你的面子比你孙子的命还金贵吗！
许凌翔 快！快去医院请妇产大夫！快去！
诗 依 瑶琴、文菲，你俩快去！
【瑶琴、文菲二人答应着急下场，空中两道闪电，雷声炸响！
赵 復 （扬起手中的电报）马老爷、许校长，督军府的指令，这捐的款，你们不但拿不回来，恐怕……
马洪翰 说！还想勒索点是吗？
赵 復 是……是！督军府指示，德国在胶东建桥、修路、盖房，建有类似欧洲的下水道，投资巨大，我们要收回，需要付一定费用补偿！各地捐赠。你们20万银圆用于补偿德国！
常书铭 岂有此理，殖民者要被殖民者交补偿款！奇闻哪！
许凌翔 说下去！
赵 復 这……
许凌翔 说下去！
赵 復 日本国从德意志手中接管胶东半岛，要我们交付一定的管理费、和德国人打仗的损失费，接受费和专项事业费！省政府要求全省各商家票号，捐一定数量的银圆。因你马老爷从俄国归来，定有赚取的钱财，要你们再认捐20万银圆，交付日本人。
马洪翰 哈哈哈哈哈！（仰天长啸）
许凌翔 这些逼迫商家票号认捐的银钱项目，国家的命令有吗？是地方军阀巧立名目。敲诈勒索的吧！
赵 復 说句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在执行命令！
许凌翔 常、陈二位学长！
常 陈 我们在！请吩咐！
许凌翔 请二位电告省城同仁，将此事公布于众，并在报纸上刊登声明，这款项我们不捐，已经认捐的声明收回，一分也不给，这些祸国殃民的卖国贼！
陈 常 我们马上去办（下）
【一道明亮的闪电，几声炸雷传来。
【灯转 六场完
七场
【时间 接前场
【地点 同前场
【在闪电和雷声的间歇中，远处人声嘈杂的氛围突然静下来，一声脆亮的婴儿啼哭声似乎胜过了震响的雷鸣！
【传来瑶琴的兴奋呼叫，“生了生了！”“大胖小子”。众人一阵欢呼，也给场上的严肃的气氛添了一丝生机。
许凌翔 洪翰兄，祝贺你升任爷爷了！
马洪翰 同喜同喜！这……这是什么事儿呀！莫名其妙就当爷爷了！【众人拥上！江涛抱着孩子！
马江涛 爹，你看，大胖孙子！爷爷给起个名字吧！
凤 鸣 太奶奶早就盼着重孙子呢，名字也就早起好了！女孩叫晋华，男孩叫兴国！
小 莲 马兴国，太好了，太棒了！
【众人围着看孩子，常书铭、陈清泽上！
常书铭 马老爷，祝贺祝贺，后继有人哪！
陈清泽 许校长，已电告大学堂同仁，登报收回认指的款项！师生们听到这天下奇闻，气愤填膺，组织起来要到省督军府请愿，要求他们收回成命！
陈清泽 还有，师生们正在组织请愿团，准备启程进京，要求北京政府不能派代表赴巴黎签字！
许凌翔 好！做得好！需要的话，我也赴京，与师生们一道，联合北京的大学中学，商家职员坚决抵制巴黎和会条约。
【常、陈、文菲、瑶琴“我们也去！我们一道去！”
许凌翔 如需要组织上街请愿，我一定走在最前列，走在第一排！
【许昌仁、赵復、马江涛、小莲“我们也去！”
马瑶琴 （对赵復)你也去，不当官了！
文 菲 （对许昌仁）你去宣扬你的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
赵 復 我也是中华青年，也有一腔热血，值此国家民族的危难时刻应该站出来！三民主义……
马瑶琴 拉倒吧！你的三民主义！
文 菲 到北京请愿，你可就失去了投机钻营的机会！
许昌仁 去请愿！和投机钻营有什么关系！
马江涛 我和小莲也一起去北京，我们搭台唱戏，为请愿团筹款集资！
凤 鸣 江涛，你们可以走，但小莲和孩子留下！
诗 依 我们照顾他们娘俩！
马洪翰 （冷着脸）把小莲送回绣楼，没我的同意不能下楼！
凤 鸣 洪翰，绣楼绣楼，难道就是专设折磨青年女子的地方！
瑶 琴 绣楼绣楼！又是绣楼，我娘在绣楼关了八年，我在绣楼关了六年，美好的青春，欢喜的岁月，理想的追求，生活的喜悦，难道就靠白天数墙砖，晚上数星星去度过青春年华吗？！今天为了一点所谓的脸面，又要把嫂子小莲关进绣楼！爹，我告诉你，马家的颜面，扔在地上，一文不值！历史的天空上，永远看不到所谓脸面留下的一丝印迹。爹，娘，我……我今天就要点一把火把绣楼烧掉！
马洪翰 你敢！
瑶 琴 （咬咬牙，转身跑着下场）你们等着！
凤 鸣 瑶琴！
江涛、小莲 妹妹！
【又一声响雷！有人呼叫“又下雨了！”
【突然一群士兵，警察上场，将场上的人围了起来！
赵 復 你们干什么？没我的命令，你们怎敢造次！
梁维震 （上场）公子，对不起了，督军府来了命令！对，不是指示，是命令！
许凌翔 看来，这是逼死岳武穆的十二道金牌啊！
赵 復 什么命令?
梁维震 下的死命令，必须执行！
马洪翰 什么命令，说吧！
梁维震 督军府得知他们登报声明绝不捐款给占领胶东半岛的日本国之后，还要收回已捐的款额！发来命令，已捐的款额，不准收回，该认捐的必须再捐。
马洪翰 如果绝不再捐呢？
梁维震 如果不再捐的话，马老爷和从俄国带回来的人，许校长和他从上海带回来的人包括从北京回来的人，通通押回省属监狱，逐一审讯，一定要找出那本小册子！
凤 鸣 赵公子，今天一大早赶来，就说什么小册子，搜遍了马家大院儿的边边角角，查遍了大院内所有主人客人，到底是本什么样的小册子！
梁维震 一本外国人写的书，作者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洋人，对了，他好像是你们本家，也姓马！
文 菲 马……马克思！
梁维震 对，对，就是他！是你们马家的人，怎么，文菲，你见过这本小册子！
文 菲 没见过！我在英国留学时，听说过这个人！
梁维震 上头说，这本小册子可厉害了，俄国闹着的什么革命就是这本小册子惹的祸。上面说什么一个幽灵在欧洲大地上徘徊……哎，幽灵，幽灵是啥？
赵 復 不知道，就是咱们中国所说的魂灵吧！
【许昌仁、文菲等都在摇头！
许凌翔 我倒真心希望这个伟大的幽灵也徘徊在我们中国大地上！
赵 復 可我们在他们从俄国，从上海带回来的行李物件翻了个也没找到这本小书啊！
梁维震 督军府的命令中讲，根据可靠情报，他们两拨人中，肯定有人带回来那本有关幽灵的书！
众(指着许昌仁) 你……
许昌仁 马伯伯、父亲，你们……你们如果真的有那本小册子就交给他们吧！免得惹祸上身，牵连马家大院所有的人跟着遭受牢狱之灾。我们做个安分守己的百姓，过个平安稳定的生活……
梁维震 （对赵復） 是他，就是他们说的和匿名信上写的一样！
凤 鸣 家贼果然是你！
许昌仁 我，我是好意！是为了大家！
赵 復 可我们一本书、一本书都翻了，没找到咋办？
梁维震 人，带走，书、行李烧掉！一件也不能带进省城，带进大学！
许凌翔 二十世纪的焚书坑儒！今天，已经是公元1918年，农历夏至之日，还会发生这件事！
梁维震 啥？啥叫焚书坑儒？
赵 復 命令上说的就是焚书坑儒！
梁维震 我已命令将所有书籍和行李堆在一起，准备点火烧毁！（大声地）将这里人都带走！（对后台）准备点火！
凤 鸣 怕什么，来什么。今天，夏至之日，又出大事了。哎，今天白天太长了，坏事一件接一件。
【众士兵，警察“走！”
【后台有人喊叫“着火了着火了！”
梁维震 哪着火了，我还没命令点火烧书呀！
【后台有人喊！“绣楼着火了，绣楼着火了！”
凤 鸣 是瑶琴！救火呀，都救呀！
文 菲 是瑶琴点火烧了绣楼！
（众欲救火）
赵 復 瑶琴，马瑶琴！（命令士兵）跟我去救火！（欲跑下）
马洪翰 慢着，这火不用救了！让它烧吧！烧吧！烧掉这昏暗的世界，烧吧，照亮明天的中国。
许凌翔 这绣楼早该烧毁了！这封建习俗的象征、标志！
（众人张望，后台火光闪烁）
常书铭 北方大学堂、上海泽书院这几年翻译出版的大学教材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吗？
陈清泽 烧掉大学教材，就等于烧掉了中华民族的明天和希望。
【瑶琴上
凤鸣、诗依 瑶琴！
文 菲 瑶琴！
（凤鸣、文菲、诗依与其相拥而泣！）
赵 復 许校长、马老爷，你们……你们就再捐点银钱吧！管他给什么人。保命要紧呀！
梁维震 （问二人）你们……
许凌翔、马洪翰 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许昌仁 （跪倒在众人面前）我求求你们了，父亲、马伯伯，你们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我们后代想想，我们还有我们的追求，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前途和未来！那本书如若真的在你们手里，就交出来吧！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我们，为了马家大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值得、不值得呀！文菲、瑶琴，劝劝他二位吧！
文 菲 走你自己的路去吧！
瑶 琴 真没想到，当年风华正茂的许昌仁，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一条落水的癞皮狗！（许昌仁求凤鸣、诗依）
凤鸣、诗依 你走吧 离开……马家大院。
马洪翰 滚开，白眼狼！
许凌翔 没想到呀，没想到......
许凌翔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马洪翰 含辛茹苦挣得钱银，怎能交给强盗和卖国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 復 （跪在二人面前）马老爷、许校长，今天在马家大院里的所见所闻，使我赵復好像明白了许多许多事，许多许多做人的道理！后悔之前的我，混账的我，给你们给社会添了不少麻烦！可今天，现在我还是请您二位斟酌再三，权衡利弊，早作决断！我……我不能将你二位戴上镣铐，押送省城！更不能将大学堂极为珍贵的大学理工教材付之一炬！在二十世纪初的今天，再上演一场让后人唾骂，让历史蒙羞的焚书坑儒的闹剧！如若这样叫我如何做人哪！二位老爷！
马洪翰 孩子，起来！钱，我们有，但不能捐给侵我国土，杀我百姓的强盗，不能交给那些认贼作父，欺世盗名的卖国贼！
许凌翔 赵復，你让我们看到的一个二十世纪初回头是岸的觉醒的中华青年！钱，不捐，书，不能烧！如果烧书，就先烧了我！
常 陈 如若烧书！就先烧了我！
瑶 琴 （走近赵復)起来！没骨气的东西！是个男子汉，就让你带来的兵，警察，把许校长从上海带回来的大学教材，一本不少地护送到北方大学堂，国立第三大学！
赵 復 （站起来）梁维震！
梁维震 在！
赵 復 按瑶琴小姐说的，把所有的教材全部押送到省城，一本不少的交给国立第三大学，你我母校！
梁维震 遵命！列队！（一挥手，士兵们列队）
赵 復 唱北洋军歌（唱第一句，众士兵和唱）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坂坡前逞英雄。还有个张翼德，当阳桥上等，霹雳叱咤响连声，桥断两三孔，吓退百万兵，五虎将中显威风。一、二、三、四
【众士兵列队下。
赵 復 （摘下军帽，扔在地上）不干这窝囊的差事了，我参加大学堂组织的请愿团，和你们去北京，中华国土虽大，一寸也不能丢！
瑶 琴 我们大家收拾行装，争取早日与大学堂的师生一道，赴北京请愿！
【众人应和着，下，场上只留马洪翰、许凌翔二人！
【电在闪，雷在响，雨在下！
【二人来到舞台中央！一束亮光照射在二人身上！马洪翰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
马洪翰 凌翔，在俄国恰克图接到你的信，就千方百计在圣彼得堡找到这本书，今天把它完整地交给你！
许凌翔 洪翰哥！（接过小书，二人紧紧握手）
马洪翰 今儿夏至，时间最长，终于办成了一件事！
【强光照射在小书上，上面写《共产党宣言》。
【屏幕上出现印有作者头像的《共产党宣言》的封面。
【隐隐传来诵读家训的声音：“天地生人，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勤奋，敬业，谨慎，诚信。”
【剧终 谢幕
全剧终
2023年夏至时节于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