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枕而安
2023-11-13王国刚
元丰七年(1084),四十九岁的苏轼结束了黄州长达四年之“下放”生活,准备移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离开前,拟走一趟筠州。“余自黄迁汝,往别子由于筠。”四十六岁的苏辙在那里担任盐酒税务。舍弟所在、任职,他可安好?
世界上,兄弟间感情谁人最真?夜雨对床,苏轼和苏辙当数其一。心念对方,各自为安,乃两人最大牵挂。
元丰二年(1079),因言得罪,八月,苏轼被差人从湖州押解至汴梁,入狱“乌台”。在外的苏辙四处奔走,向上求情,愿意用自己的官职来换取对兄苏轼从轻发落。结果,遭牵连,被贬筠州。兄难救,弟不安。
狱中,因为一个误会,苏轼以为即将赴死,写下诗二首,请狱卒梁成交予弟,其中有句“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先走一步,弟一人在外,兄的心里同样难安。
也许,感动于苏轼的狱中诗,念其兄弟情深,最终,神宗对他从轻发落。十二月二十六日,责授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我亦坐念高安客”,在黄州,对弟苏辙,常怀愧疚,苏轼于心不安。
筠州,公元前201年开建,始名建成,唐武德五年(622),为避太子李建成名讳,改高安。北高南低,似高而安。亦寓“道高人安”意,道德高尚、百姓安居。武德七年(624),改名米州,继改名筠州。“近得筠州舍弟书”,诗文中,筠州、高安;高安、筠州,两个名字,苏轼经常互用。
如今的高安,归属江西宜春市管辖。一个约八十万人口的大县城,道路宽广,民风淳朴。世界上,心有所向,有一些事,注定将会发生。苏州有女远嫁高安英俊小伙。利用“十一”假期,前往参加婚礼。中午,喜宴现场,气氛热烈,高潮迭起,宾朋尽欢。结束后,心中还有一项任务尚待完成,循走苏轼。
女婿介绍:“爸想循走的苏轼应该在锦河两岸。”不想增加年轻人负担,请他们安心主场。我独自打车前往。
高安县城,2439.33平方千米,面积不小,全国百强县之一。前往景区,浮桥、大观楼、瑞州府衙,这里有三个知名游览地。道路顺畅,心神安定,车上稍事休息,未经多时,睁眼已达。
浮桥始建于五代十国,横卧于锦河两岸,现有三十多条铁船,宋时十四舫,比舟为梁,间隔相连。洪至波高,水去平低。人在桥上,稳如地面。来回两岸,似侠行于江上。当年之浮桥,苏轼与苏辙,兄弟两人,携手并行,安步当车。
大观楼高22米,宽65米,取范仲淹“岳阳楼之大观”句得名。负山面江,宏伟壮观。入得内部,稳步上行。楼有三层,中间部分陈列有大观楼之唐、清朝代时模型。谯楼始建年代久远,最高层,是苏阁。元丰七年(1084),苏轼、苏辙兄弟俩同时登楼,留下名篇佳句无数。其中,尤以苏辙《登郡谯楼偶见姜应明司马醉归》,“沧然暮色映楼台,江市游人夜未回,何处酒仙无一事,肩舆鼾睡过桥来”闻名,楼高民安。站望南,浮桥尽收眼底;转向北,瑞州府衙一览无余。
高安,元代为瑞州,明、清设瑞州府衙。自苏轼、苏辙兄弟两人在高安相聚后不久,历代州、府治所都在此办公。经过改造,目前,府衙整体有三路庭院组成,共二十九幢单体建筑。大门所挂楹联清晰,“为政崇廉三知四省如明镜,爱民向善万世千秋种德田。”与苏轼、苏辙为官理念一致。《六事廉为本赋》是兄长的一篇廉赋,开篇即道,“事有六者,本归一焉。各以廉而为首,盖尚德以求全。”廉善、廉能、廉敬、廉正、廉法、廉辨,为官之六件事情。公生明,廉生威。苏轼、苏辙,兄弟两人为官,底气十足,一生之仕途,如于浮桥,虽处颠簸,总体安然。
高台阔府,国风名邸。民以食为天,官以廉无忧。这里是女婿的故乡,如今,也成了我们的难忘。家有小女,婚嫁高安。当年的兄弟情,如今之翁婿意。千年熏陶,一脉相承。身居苏州,我们高枕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