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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往事

2023-11-09周太生

安徽文学 2023年11期
关键词:幼雏鹭鸟窝里

周太生

白腹鹭鸟

休假得闲时,常去太平湖一处湖湾,在那里呼吸清新空气,赏绿水青山,观东山日出,听渔舟唱晚;也常在绿水微波中的青青竹排上垂钓快乐、收获希望。

我的竹排钓位近处,一只网箱的毛竹浮竿上,有三只白腹鹭鸟似乎对这里痴迷上瘾,抑或被我一字排开的八根海竿所吸引,它们总是稳稳地立定在那里,也仿佛与我做伴,帮我排遣偶尔生出的一丝孤寂与冷清。

它们浅灰色的羽毛和腹部白色的羽毛相映成趣,显得形态高雅美好而姿容光鲜整洁。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尤显机敏与活力,长长的尖喙是捕鱼的工具与利器,也是它们赖以活命的依靠和保证。

这三只白腹鹭像是很守约的诚信鸟儿,我每次去湖湾,看见它们都以半蹲的姿态静静待在那只网箱的毛竹浮竿上。几次如约相见,好似彼此并不陌生,如同相识的老友一般。我打开渔具包摆弄渔具、安插架竿器时,它们缩着细细的脖子,歪着头,用一侧的眼睛观察我的举动和用意。我两手紧握海竿,高高举起瞄准前方准备抛投钓饵时,它们则站起身子,伸长了颈脖,不停摇晃鹭头。一会用右眼审视着我,一会又用左眼打量着我,仿佛对我举竿的动作和姿态觉得很有趣,也感到很好奇。而每当此时,我也生怕我的扬竿和抛饵动作会让它们受到惊吓,离开那只网箱的毛竹浮竿,飞离我的钓场。如若那样,我定会陡生些许失落与惆怅,亦会产生难以排遣的静寂幽寒之感。

平湖垂钓,需在风吹雨飘里耐心守候鱼群的到来,需在烈日灼晒中汗流浃背苦苦等待鱼儿咬钩。有时收获颇丰,有时的守候与等待则是枉费心机,时光白费一场空。尽管如此,在静静守侯和期待中,吸一根香烟,抿一口茶水,望一眼风景,看几眼鹭鸟,的确也自得其乐,心有感悟则美哉悠哉。喜钓者乐此不疲,享受的正是这无比美妙、充满诱惑与希望、五味杂陈的垂钓过程。

在鱼未咬钩的空闲时,我静静坐在钓椅上,怀一颗善心关注近处这三只白腹鹭鸟。它们通常是以下蹲、伸脖、瞪眼的神情姿态待在网箱的支架竹竿上,它们一会紧盯网箱不眨眼,试图发现和啄食一条游近的小鱼,一会又翘首向我张望,看我是否已钓有所获,把我当作此种场合友好的玩伴,似乎捕鱼观钓两不误,两相悦。我常寻思,此时此刻人与鹭鸟的姿态神情以及心里期盼何其相似,彼此的心愿目标极其相符——守望静候一条鱼。湖面波光潋滟,微浪轻波涌动,而静水深流里哪一条小鱼属于白腹鹭鸟,哪一条鱼儿又会装人我的漁护之中……

很有趣味,与人一样,白腹鹭鸟似乎也怕烈日热熏灼晒,它常以背部迎对着太阳,曲颈缩脖地将头和颈脖隐于身体前的那一小块阴影里,面对的是碧绿的湖水。清晨旭日东升时,三只鹭鸟并非迎着朝阳,而是背朝东头朝西;中午太阳当空时,它们则背朝南头朝北;烈日西移时,三只鹭鸟又变换了朝向,头朝东背朝西了。不同时间节点,它们总变换身姿以避免烈日朝头对脸的迎面直射。观望三只可爱的白腹鹭鸟,我想起向日葵,一个是喜迎面对着太阳,一个则是爱以背部朝着太阳,其行虽相左,却不失异曲同工之妙,含存花鸟迥然之趣。想想自己,作为钓者,撑一把遮阳伞随着阳光的移动而不停变换遮阳伞的角度以防日晒,也真是滑稽可笑,可谓人鸟相似,性情相近,志趣相投。

那日垂钓,我收获颇丰,而白腹鹭鸟却只鱼未获,望着它们垂头丧气、神情沮丧的模样,令人陡生怜悯恻隐之心。在夕阳西下收竿暮归时,我抓起三条小鱼扔向白腹鹭鸟。当我登岸欲踏上归途时,闻听三只鹭鸟高声鸣叫吟唱,既有为一顿美餐而高兴鸣歌之欢,又似有对我以鸣谢感激之意。之后三只鹭鸟各衔一条我抛给它们的鲜美晚餐,迎夕阳向前方树林归巢而去。

我不由驻足西望,夕阳稳稳地立在远处黛色的山峦上,湖面被映照得一片通红。白腹鹭鸟轻盈展翅飞翔,微波荡漾的湖面之上几叶扁舟向前划过,一幅灵动美好的山水写意画奇妙地展现于眼前,我无比感慨地朝它们挥手:“白腹鹭鸟,我们明天再相见……”

溺水的猴王

太平湖东北方向,有座四面环水的小岛——猴岛。

前几年岛上仅三四十只短尾猴供游人观光。时隔几年,猴在岛上自然繁衍生息,已增添至近百只猴。

猴在小岛上的生活是否惬意,不得而知。几次陪客人登岛,总见有几只猴蹲立在岛的湖水岸边,向远处的对岸久久张望,好似它们更向往岛外那片大山丛林,或那一片果园,那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园。

每次陪客人去猴岛,总在岛上买些花生或别的吃食,专抛给那些瘦弱的幼猴吃,内心无比同情这些瘦弱幼小的生灵。

猴王在这群猴里地位显赫,尤显霸道。猴王的毛色光亮、油鲜滋润,体态大于别的猴,四肢也显粗壮,其怡然自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尽显猴王威风。有人抛撒花生或别的吃食,只要猴王在场,其他猴子不敢越前半步,有争食者,必遭猴王追撵挠咬,被追撵者一路哀嚎逃之夭夭。几次陪人登岛,皆遇见猴王霸道行径,群猴状之凄惨,令人陡生怜悯之心。

前两年的一个秋天,再次陪客人前往猴岛,看见令人惊奇的群猴勇斗猴王的一幕。当猴王追撵撕咬一只正在捡果子吃的小猴时,小猴凄惨的哀叫声,终于把历来顺从的群猴从噩梦中唤醒,猴王的行径激起众猴之愤。只见有二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猴子猛烈嘶叫着,从不同角落冲向猴王。猴王放下已被自己撕咬得血淋淋的那只小猴,龇牙咧嘴转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只猴对咬起来,显然这只猴也不敌猴王。猴王将其踩在脚下,用嘴咬住它的一只耳朵快速地摇摆着头,好似非要将这只猴的耳朵撕咬下来不可。而这只猴没有一点畏惧猴王的样子,忍受耳朵被咬的疼痛,与猴王猛烈打斗反抗。只见它前右爪猛地一伸出去,利爪正好击中猴王右眼,猴王惊痛得一声高叫跳了起来,松开了那只猴的耳朵。就在这时,另外几只猴也同时冲到猴王身边,有的猛咬猴王的尾部,有的咬其背部,还有几只愤怒的猴也发疯似的扑咬猴王的脸。没一会儿工夫,猴王终于招架不住,猛地跑了几步蹿上一棵大树,几只猴毫不犹豫地冲在前面,也飞快地攀爬上树顶,一阵穷追猛斗,将猴王从树上打倒落地。在猴王落地的瞬间,树下十多只猴不约而同也迅猛地扑向猴王又挠又咬。猴王在群猴愤怒对抗的搏击中,平日的霸道神气消失殆尽,那神态甚是可怜。

猴王眼角在流血,前腿的皮已被撕裂一块耷拉着渗出血来,猴王不敢再恋战,也已无招架之力……在群猴的攻击中,它猛地冲出猴群跑向水边,群猴穷追不舍,也全部向水边追将过去。猴王转过身背對湖水,面对群猴,只见群猴在离猴王约四五米处停下来,猴王惊恐着呆呆地不敢移动半步。

群猴们给猴王留了一条生路——逼其从水里游走。猴王惊恐可怜地回头望望宽广的湖水,又望望眼前愤怒的群猴,它筛糠似的颤抖着身体。僵持约十多分钟,有四只猴再次冲向昔日霸道的猴王,在一阵撕咬和猴子的悲凄叫声里,猴王掉入水中,几度欲上岸求生,当它的猴爪一踏上岸,必遭一阵猛烈撕咬扑打。无奈,昔日骄横今日落水的猴王,绝望地向湖心远处扑腾着猴爪游了过去。没多大一会,见其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水底,一命呜呼……

见此场景,令我感慨:昔日猴王过于霸道,终激起群猴反击,导致其葬入水中。那只猴王怎么也不会想到:群猴的反击一定是可怕且致命的。

在湖边,等一条回游的鱼

太平湖一处河汊里,有一个渡口,渡口近处也是一个不错的钓场。我顺着湖畔小路,常出现在钓场近处,守候出现一条鱼。准确地说更是静静地守望在渡口旁边,因为渡口曾有一位摆渡的姑娘,恰似一条高贵优雅的美人鱼。

我们回头朝渡口不停地张望,盼湖水里游来一条漂亮的鱼,望渡口水中央,一位摆渡姑娘与一叶扁舟轻柔漂荡。

那个叫作莲的姑娘,身段似柳,目如秋水,笑声似银铃。

因为她,来回渡河的人不急不慢,温文尔雅,渡舟仿佛一条游龙,往返于河汊东西两岸。她则像一条美人鱼,让人们不时发出惊叹和欢快的笑声,队里的年轻人对她心生爱慕与遐想。

我和村里几名后生无事装着有事,一日至少有两次要去渡那条清澈的河流,否则便会寝无眠、食无味。

四十多年前,端午的前一天,她曾到我们知青小组,拿几个散溢清香的粽子送给我们知青。美丽的姑娘,心地比她摆渡的那条河水还要清澈明净,湖边春秋的景致比不上她的美丽与清纯,她是村里小伙子心中的一盏灯。

她生长在湖边,却不会游泳。那年那个端午节风雨飘摇的时刻,迎着风雨奋力摇桨,用力过猛时,橹桨的杆柄被折断,她不慎跌入水中,像一条鱼钻入水里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这里的湖水与汨罗江相通,我们猜想,她一定也无比敬仰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一定是顺着秀湖水道游往汨罗江,去聆听先贤吟唱《离骚》或是《九歌》。

从此,我也常怀失落与惆怅,悄悄来到渡口,心里盼望着,盼望着一条鱼游回她故乡的港湾。

鱼的诱惑

大凡人的天性和骨子里都热爱清泉、河流、湖泊,亦喜水中银光闪烁轻盈游动的鱼。秀美的太平湖畔,周边的小河支流或塘库边,常见人们以不同方式捕捉鱼类——有撒网的,有垂钓的,有放逐鱼鹰的……凡此种种,是人们爱水喜鱼、与鱼有怨,抑或被鱼诱惑?总之,人们穷其手段百折不挠地以获一鱼而乐,我思忖,鱼们一定是无助而又无辜的。

于我来说,对鱼既喜又恐。所以如此,皆因童年时和鱼曾有一次奇特的往事经历。1968年“文革”时我十岁,当时,父母下放在离石台老县城广阳十多里地的和平公社南安大队劳动。那年夏天,我到乡下看望父母,在南安待了两天,第三天我该回去了。因回去的路程较远,一路上还有好几处水库鱼塘,母亲不无担忧地再三嘱咐我:“你一个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千万别到水塘里游泳或是捉鱼,要赶紧往回走……”在母亲不容违拗的坚定语气里,我点头应允着。

上路后,我曾几次回头,母亲一直站在小路旁目送我,直至我的身影消失在山路拐角处。十岁的我,独自行走在十多里的山路和乡间小道上,当时,我既感新鲜好奇,也有些许孤独和恐惧。一路上无心聆听山林间鸟儿的啁啾鸣唱,也无意采摘杂树草丛里开始泛红熟透的山楂野果。沿着山间崎岖小路疾行,当走出南安的山坳时,视野立即开阔起来,心里也顿觉释然与轻松。和平、广阳畈区一望无际的原野田畴展现在眼前,稻子开始成熟,目之所及,金色稻浪轻波涌动,在炎炎夏日阳光照射下愈显耀眼,光彩夺目。不知何故,此时的我却萌生起一丝淡淡的忧伤情怀,感觉自己似一叶无助的孤舟小船,颠簸航行在茫茫的大海波涛之中。

路上途经几处鱼塘水库,喜欢戏水游泳、捉鱼的我,记着母亲叮嘱的话语,心无旁骛地径直走自己的路,快速地往家赶。在路过离广阳古城约两里路程的蒋家村一处荷塘时,听得荷塘中间啪嗒一声水响,循声望去,一条两斤多重的鲤鱼从水面跃起,落在了一叶离水面一尺多高的荷叶上,荷叶随鱼的首尾摇摆而轻柔摆动着,阳光下鲤鱼闪耀着诱人的金黄色泽。见此状,仿佛走路拾到黄金、天上掉下馅饼,我激动地停下脚步,脱了鞋袜,准备下水去捉荷叶上的这条鲤鱼。正在此刻,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母亲的叮嘱:“千万别去逮鱼,千万不要下水呀!”那一刻,感觉母亲好像就站在我的身旁,阻止着年幼的我下水捉鱼。于是,我停了下来,坐在板车道旁的一块石头上,望着那片荷叶和那条鱼,有些难过也心有不甘。但我还是放下卷起的裤腿,穿起鞋袜准备离开。正当我站起来时,又听到一声鱼击水面的响声,看见另一条鲤鱼也跃上了那片荷叶,就这样,两条一般大小的鲤鱼卧现于同一片荷叶之上,那鲤鱼摇头摆尾的模样神气活现,荷叶轻盈摇晃无比灵动。荒野里的荷塘边,仿佛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怂恿催促着我:“快下水去,把那两条大鱼捉上来呀。”我环顾荷塘,那片荷叶与鱼在水塘中央偏后埂的位置,两边塘埂上长满了杂草与树刺,要想逮鱼,必要蹚过深水区到达后埂才行。就在我再次准备下水时,母亲的话语也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这次母亲的语气好似非常严厉地在大声叱责着我,她劝阻我不要下水的声音就在头顶和耳旁回响,母亲极度生气的表情仿佛就在我眼前晃动,似乎告诫我,那片荷叶、那两条鲤鱼都暗藏着诡异与玄机,那片荷叶遮盖的水下隐藏着叵测与凶险……此时,也更有一种无形的能量与定力在催促我快快离开此地。于是,我决然扭头转身,似乎是在两条鲤鱼充满诡异狡黠而又绝望的眼神里,我离开了这片荷叶浓绿、莲蓬已熟的水塘以及荷叶上的两条大鲤鱼,向广阳古城家的方向快步而去。

时光匆匆五十载,儿时在蒋家村荷塘巧遇鲤鱼跃上荷叶的奇异事象,我也早已将其忘却。不知何故,荷叶摇摆轻托鲤鱼的场景,不久前再次莫名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使我在骇人的梦中醒来,额头细汗,毛骨悚然。一片荷叶怎能承载两条大鲤鱼?这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有朋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调侃我说:“你那次是躲过了一场大劫难呢……”

无论从何种观点出发,我感悟且时常思考:人的一生难免会有诸多迷茫,抑或常遇各种诱惑,而洁身自好,且时常自我警醒,不为利益所惑,则可化险为夷,不致陷于危险境地之中。特别是当无缘无故莫名的利与好出现眼前,唾手可得时,更需追问与思考,做到千般审慎、万般警惕,远离诱惑与陷阱。

斑 鸠

树叶在秋风里唰唰作响,红紫色的樟树果撒落一地。树叶枝条间,一只斑鸠仍旧匐卧在窝里,孵化今年最后一窩斑鸠。

又一阵风吹过,斑鸠窝和这只斑鸠随枝条上下摆动,像秋千般轻轻摇荡。斑鸠在窝里左右环顾,眼神滴溜溜地转动,似乎有些惊恐。我想,如若不是牵挂两只鸟蛋,它可能早已飞离樟树了。

斑鸠的窝,筑在单位院内西侧的那棵樟树上,与我在四楼的办公室一般高低,平行距离不足三米。每天路过这里,这只斑鸠总抬头瞪眼看着我,我斜觑一眼快步路过,唯恐惊扰它平静的生活并坏了它此刻孵蛋的心情。

斑鸠头部灰色、脖颈褐黄,身体背部和两翅的羽毛呈淡红和淡灰色。早春三月看见它时,它在院落的一角,边行走边寻啄地上的草籽和谷粒。它有一根尾羽似曾受过轻伤,那根羽毛歪斜地刺兀着,现在依旧还是这样。

早在五月初,这只斑鸠和另一只斑鸠飞来又飞去,衔来一些细枝和干枯的草,在樟树筑巢。它们像手艺高超的技师,用嘴和爪整理那些枯草干枝,动作娴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这两只斑鸠是一对夫妻,劳顿之余,它们飞到一根电线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羽毛斜刺的这只,将喙伸向另一只的喙,是啄食上面残剩的籽粒,在表示它们的恩爱吧。原来,斑鸠也有爱,它们的爱同样令人感动……

一个雨夜,一阵狂风大雨刮过,一只羽毛未丰的小斑鸠从窝里摔落在地,一辆摩托的轮子碾平了它稚嫩的身躯。大斑鸠曾飞临夭折的幼雏身边,绕幼雏被碾平的身躯缓缓走了两圈,带着忧伤又飞进窝里,喂哺窝中另一只幼雏。接连几日都能听见这只大斑鸠:咕咕——咕、咕咕——咕,它在呼唤那只幼雏的魂灵,为过早夭亡的幼雏哭泣与哀鸣。没过多少时日,风雨里活下来的另一只幼雏已羽翼丰满,开始飞翔。于是,常看见三只斑鸠在蓝天下翱翔。在阴云密布的傍晚,它们仍旧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鸣啼,是孤寂与凄苦吗?而樟树依旧,不免让人平添伤感。

九月的一天,我发现羽毛斜刺着的这只斑鸠,又回到窝里,透过浓郁的樟树叶,见它静静匐卧在窝里一动不动,莫非又在孵卵?不出所料,没几日,斑鸠窝里一对斑鸠幼雏破壳而出。幼雏弱小的身躯趴在窝里,偶尔摇动一下细长颈脖上光秃秃的脑袋,这才感觉到是两只具有生命活力的幼鸟。每当大斑鸠飞临窝里,发蔫的小鸟立刻来了精神,它们半蹲起两只细细的腿,晃动和颤抖着身体,脖子伸得很长,对着妈妈张开了嘴。大斑鸠让一只幼鸟将嘴伸进它的嘴里,然后反刍出一些食物喂哺幼鸟。

中秋节结束,我惊奇地发现两只小斑鸠长大不少,绒毛已成大斑鸠的片片羽毛了,如若不是头部羽毛蓬松的样子,还有稍短的尾羽,真的很难辨别哪只是幼雏,哪只是斑鸠的爸爸妈妈了。只几天时间变化之大,实在令我惊奇。我想起非洲草原上那些小斑马和野牛犊,生下没一会,就能站立行走,为的是适应生存环境,反之掉队了即成豺狼虎豹的口中餐了。

原来斑鸠一年里能孵三窝小斑鸠。这次也就十二天左右的时间,两只小斑鸠初冷时节又出壳来到尘世。它们稀疏的绒毛已被斑鸠妈妈焐干,稚弱的身躯,颤颤巍巍从大斑鸠的羽翼下钻出来,很快又被大斑鸠用翅膀拢进怀里,小斑鸠在母亲羽翼间探出稚嫩的脑袋,好奇地打量它们的家,看蓝天白云,看这神奇的世间。

天气预报说,近日有一次强降温和降雨,我为两只稚嫩的斑鸠担忧起来。此刻,一只大斑鸠仍旧待在远处那根电线上,悠闲地看着风景,羽毛斜刺着的那只斑鸠待在窝里,伺护着两只幼雏。我希望两只幼鸟快些长大,在今年第一场雪来临之前,长出羽翼丰满的翅膀,与它们的父母一起飞过漫天雪飘,飞过冬季……

责任编辑 黄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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