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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钓迷的笔记

2023-11-09策划执行本刊编辑部

垂钓 2023年8期
关键词:钓鱼人鱼池鱼竿

策划/执行·本刊编辑部

文/黑龙江·化民

一、未婚妻和我去钓鱼

1980年的夏天,天气凉爽,经常晚上下雨白天晴,松花江水清澈丰盈,很适合垂钓,而垂钓的人却寥寥无几。时隔多年,我为什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特别是这一年,我和她定下了婚约,所以有着深刻的记忆。

我家离松花江很近,父亲生前喜欢钓鱼,我从小也有了钓鱼这个爱好。

为了让未婚妻也能对钓鱼产生兴趣,婚后不干涉我钓鱼,我决定先拉她“下水”。在我的极力鼓动下,她终于同意陪我去钓鱼。我把钓点选在了离松花江北岸码头不远的一条静水江汊,那里环境优雅,近岸的水不深,小鱼的种类和数量都很多。我心里盘算,小鱼爱咬钩,只要有鱼频频上钩,她一定会迷上钓鱼。于是,我俩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乘汽船过了江。

青翠的草木,俏丽的野花,眼前的一汪碧水,果然博得了她的欢心。

她望着周围的景色,情不自禁地说:“怪不得你这么喜欢垂钓,这里的环境真美呀!”

我听后心中暗喜,殷勤地当起了师傅。在我的指导下,她很认真地抛出了鱼竿。

偌大的江汊边只有我们两个人挥竿,小鱼很爱咬钩,不时从她口中传来欢声笑语,我更是喜上眉梢。

她居然比我钓得还多,而且最大的一条鲫鱼是她钓上来的。当然,完全由我给她往钩上穿蚯蚓,从钩上摘鱼,我的心思根本没放在钓鱼上,目的就是引她“入瓮”。让我吃惊的是,她竟能叫出许多鱼的名字,什么嘎牙子(黄颡)、葫芦子(鳑鲏),什么老头鱼(葛氏鲈塘鳢)、沙葫芦(棒花鱼)、小麦穗,张口就来。她居然还认识花老婆鱼(东北黑鳍鳈),当时许多钓鱼人都叫不准这种鱼的名字,如果不是从父亲口中得知这种鱼叫花老婆,我也是如此,在这之前我和院里的小钓伴都管它叫花麦穗。在我追问下,她才说,她爸爸和哥哥都喜欢钓鱼,她经常和妈妈一起收拾他们钓回的鱼,所以熟悉这些鱼的名字。我见她往上拽小鱼的那股欢喜劲儿,暗自得意自己的谋划大功告成。如果领她去深水地带钓大鲫鱼,她一定受不了那份寂寞,也就不会对钓鱼产生兴趣了。

遗憾的是,我的如意算盘只打对了一半,这是迄今为止我俩唯一一次结伴出钓。

二、夜钓惊魂

那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四周一片黑黢黢,我独自在江心岛的沙土坝下逐一抛下6把底钩。

大约一支烟的工夫,我开始挨个去起不挂铃铛的底钩。第一轮出水的多数是嘎牙子,只有一条牛尾巴和一条鲇鱼。不过,嘎牙子的个头普遍比我平时钓的大,有一把底钩的四枚鱼钩都上了嘎牙子,我心里暗自高兴。

当我把最末一把底钩重新换上蚯蚓段儿抛钩入水后,一转身,我冷不丁发现土坝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每次夜钓,整条大江边只有我一个人,连艘渔船都看不到,即使白天这里也鲜见游人,她怎么大半夜地独自来到这儿?我屏住呼吸。她身着白色连衣裙,披散着过肩的长发,正看着我。瞬间,她扭过身,迈着轻飘的步子消失在黑暗中……

我素来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时间和地点突然冒出个白衣女子,让我疑窦顿生,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聊斋》看多了,一时间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的遇上了传说中的鬼魂?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头皮直发麻,可我还是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这时,我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女子不会是来这儿寻短见的吧?若真是这样,该怎么办?黑灯瞎火的大江边,我一个人如何应对?如果遇上所谓的鬼,凭自己的胆气倒还不足为惧,让我紧张的是真的遇到一时想不开的人。

上图:妻子出差买的碳素鱼竿,只剩下1支

中图:妻子买的马甲

下图:妻子买的铁丝鱼篓

人命关天,岂能坐视不管?我心烦意乱,决定不钓了。尽管目前来看这一切仅是我的猜测。

我开始起底钩,六副底钩上全都有鱼,除了嘎牙子、鲇鱼、牛尾巴,还有一条1尺多长不常见的大鲫花(花),鱼情再好也没心思继续钓了。我一边收拾着家什,一边在心里告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发生什么,见机行事。

我沉住气,壮着胆,拎起装着底钩和鱼获的编织筐蹬上土坝。映入眼帘的是20多米远的空地上支着一顶帐篷,几个年轻人正在帐篷前燃着篝火,之前的那个白衣披发女子就在其中。

原来如此!害得我枉自虚惊一场,致使这次有望丰收的夜钓半途而废。

三、反对我钓鱼的妻子

我喜欢钓鱼,妻子婚前是知道的,且我们有过一次愉悦的结伴同钓经历,可是仅此一次,后来她就一直反对我钓鱼,每次我去钓鱼,她都唠叨不休。我在家里摆弄鱼竿,她投来白眼,我没钓到鱼,她哂笑我,我钓到鱼又说我弄了一屋子腥……总之,只要我去钓鱼,她就不太高兴。我常常想,爱屋及乌哇,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所好呢?以至于有时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爱我。别的事我都可以让着她,唯独钓鱼,依旧我行我素。

虽说她常常埋怨我去钓鱼,但她心里也明白,埋怨是无济于事的。

她从早市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用细铁丝编的亮闪闪的折叠鱼笼,喜得我合不拢嘴。她却板着面孔说:“你以为我给你买的?想得美!我是用它来装鸡蛋的!”当然,后来它从未装过鸡蛋。

她下班回家,从兜子里拿出一件到处是兜的帆布钓鱼马甲,我连说谢谢。她却说:“我才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呢!我是冲着卖得太便宜才买的。”

她去几个大城市参观学习,回来时竟带回两把价格不菲的碳素鱼竿。原来,她和同事去逛街,听卖鱼竿的人宣传,碳素竿既结实又轻便,用它钓鱼既不累胳膊又能增加上鱼的乐趣。她想起我患有网球肘,发病时胳膊不敢吃力,就动了心。由此,我逐渐结束了用玻璃钢鱼竿钓鱼的历史。

我钓鱼用的雨披、水靴、遮阳伞无一不是她买的,对此我习以为常。自从结婚后,我穿的用的一概由她置办。她出差去外地曾给我买回一双上电视广告的名牌皮鞋,却因鞋身瘦,让我的脚趾吃了不少苦头,我还得瞒着她。

钓鱼,我一直没间断过,她的唠叨也一直没停止过。直到有一天,听到她与她姐姐的对话,我才有了愧疚感。

这天,妻姐领着她女儿来我家做客,我正在拾掇着钓鱼家什,妻子又数落起我来。

妻姐劝她说:“我看钓鱼这个爱好挺好的,比打麻将喝大酒强多啦!”

妻子说:“你是不知道,他动不动就半夜三更像个鬼似的从家里走了。他走后,我就睡不踏实了,现在路上车多,夜里开得又快,他骑个自行车,能不叫人惦记吗?我这心脏病早晚死在他手里……说起来,有好几年了,我坐单位的车去江北开会,半路堵车了,说是前面有一个骑自行车的钓鱼人被车撞了。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我明知道他没去钓鱼,可还是被吓得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了……”

这以后,我深更半夜去钓鱼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四、重现的泡子

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我在鱼池用两把7.2米长竿一心奔鲤鱼,为节日的餐桌做准备。可惜天不遂人愿,鱼一直不咬钩。坚持到11点,我失去了信心,上午不咬钩,下午就更无望了,干脆及早收竿回家去购买节日所需,前几个休息日都被钓鱼占用,冰箱里快要空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经意间朝公路旁侧的野地望了一眼,突然发现那片龟裂的洼地重新荡漾起碧波,波光粼粼,四周新绿点点,前几次路过这里竟然没注意,我不由得捏紧了自行车闸。

以前,这个泡子水体丰盈,长年有水,里面生有老头鱼、泥鳅和不多的鲫鱼。由于鱼的品种单一,个头又小,一直未引起钓鱼人的关注。江里风浪大时,我曾在这里下过竿,钓得还算开心。后来江里的鱼越发难钓,这个僻静的泡子才逐渐有了钓鱼人的身影。再后来,泡子日益缩小变浅,也就无人光顾了。到了1996年夏天,泡子彻底干涸了,每次路过这里我都感叹不已。是去年的那场特大洪水使这个干涸的泡子恢复了原貌。泡子面积大、水底深,我由此判断洪水后或许能滞留下一些江鱼在泡子里过冬,便推着自行车走下公路直奔泡子。

到了泡子边,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选好一个位置,从渔具包里拿出一把3.6米竿,调整浮标,测得水深1.5米左右。在钩上穿上蚯蚓段儿,抛入水,没想到刚刚立稳的浮标立马痛快地沉入水里,提竿后一股强劲的力道传到手上,一条1尺多长的黑色鲇鱼甩着尾巴上岸了。这以后,鱼情不断,一二两重的鲫鱼接踵而至,我还意外钓上来一条1斤出头的鲤拐子。我正暗自高兴,开始有人向我这儿走来。

转眼之间,我的两侧陆续有人抡竿了。这个平时无人问津的泡子一时间竿起竿落,甩线声、鱼出水声不绝于耳。

不大一会儿工夫,会聚到这里的钓鱼人已达16位,可见有鱼可钓的地方实在难寻。

鱼停止咬钩后,我突然想起还要回去购物,便急忙收竿了。

两天后休息,我又去钓鱼。我打算先去泡子看看,如果行的话就不用花钱钓鱼池了。

天还没亮,我就带上钓具,骑自行车出发了,路静车稀,不到20分钟到达泡子边。出乎我意料的是,有人比我来得还早。昏昧中,几个穿水衩的人不顾水凉,在没腰深的水里下着小眼拉网。

好端端的一个钓鱼场所就这样被这些下绝户网的人彻底毁了!我不由得心中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去钓鱼池。

随着夏季到来,泡子越来越小,已不见人影。

7月中旬的一天,我又去鱼池钓鱼。此时的泡子再度沦为干涸的洼地,裸露出大片龟裂的泡底,我心中对那些下网人的不满也就消散了。

五、清波独钓翁

这天是千禧年8月26日,周六,鱼池老板刚放完几百斤的养殖鲤鱼,鱼池的四周就坐满了钓鱼人。鱼池四四方方,水深只有1米。四五级的大风从清早就开始刮,且越来越大,鱼池四周毫无遮挡,完全暴露在风口之下,水波一浪高过一浪,抛竿十分困难,稍不留意就与别人的钩线相互搭连。

鱼很快开口了,坐正了地方的人一条接着一条地往上拎鱼,而多数人是干坐着,不上鱼。出鱼一侧的岸边,挥竿人一个挨着一个,不时传来争吵声。我这一溜儿是侧风,尚无人下鱼护。此时,在距离我十几米远的侧岸把头位置,人们正钓得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复杂的表情反映着各自不同的情绪,他们的神经细胞正处于高度紧张和亢奋中,获鱼者眼里燃着炽热的欲望,无获者的目光中充满了焦灼和失落。我这个隔水观鱼上岸的看客,坚持了几个小时后,就逃离了这无鱼之境。

回去的路上,我经过一湾自然水域,发现一位七旬老翁端坐在避风的柳树坡下悠然独钓,好一幅生动的秋钓图。我停好自行车,径直向他走去。

从光秃秃的人工鱼池来到这里,顿生别有洞天之感!肆虐的秋风被岸上的柳枝扯住,水面的荷叶矜持地随波轻轻摆动。老人使一把玻璃钢鱼竿,粗大的浮标醒目地竖在没有荷叶的一小片清波里,鱼护里几条颜色发黑的小鲫鱼清晰可见,不时地溅起水花。这里没有钓客与鱼池老板的明争暗斗,没有膨胀的获鱼欲望,也没有钓不到鱼的烦恼。

我走到老人近前,正欲开口,水中的浮标突然冒上来一大截儿。老人从容地提起鱼竿,一条薄片儿小鲫鱼上岸了。他把鱼摘下,扔回水里,笑着对我说:“这么个小东西,也能把标儿顶上来这么高!”说罢,不紧不慢地去掉钩上的残饵,重新穿上一小段儿鲜红的蚯蚓,然后扬起鱼竿,轻轻地把钩线抛向水面。

浮标立稳后,他脸上仍挂着微笑,观浮标的眼神是那么的祥和。他对我说:“一早就来了,找到了这个背风的地方。有水就有鱼,不管鱼大鱼小,咬钩就有意思!”

我突然觉得,老人身上散发的这份安详和满足似乎已经久违了,这种满足感不正是我们这些池钓者所缺失的吗?

六、再遇

2001年,单位因经济效益滑坡,取消了所有奖金和各项补贴,勉强能发出工资,我基本上由原来的池钓改为无须交费的野钓,在大江边钓了几次小毛鱼后,不免感到索然无味。

一天休息日,我起个大早,决定到鱼池过一把钓瘾。家里已有一个月没吃鱼了,花20元钱钓鱼,既调剂了家中伙食,自己又乐呵了一把,可谓一举两得,钱花得值,如果实在没钓到鱼,那也是天意。

骑自行车到了鱼池后,天刚放亮。鱼池离家不远,水面不算大,虽是人工修建的,但四周绿色环绕,岸边杨柳依依,别有一番景致。

我下完鱼竿,正静心等待鱼儿上钩,身后的土道上传来刹车声,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位大腹便便的钓鱼人。目光相遇时,我一下子站起来,他竟是十多年没见的老邻居吴伟。我惊喜地奔过去。握手的一刹那,我意识到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难以跨越的沟壑——我握住的是一只绵软的没有回应力的手。

吴伟打发走司机,矜持地四下观望了好一会儿,才在我旁边支好遮阳伞,而后打开折叠椅坐下了。

我松了口气,毕竟是阔别多年的少年钓伴,无论如何也该在一起叙叙旧,如果他另择他处,岂不让人尴尬心冷?

他瞄了一眼我的鱼竿,说了句“家什不错嘛”,然后颇为自赏地一一拿出自己的高档名牌,说他最近公事太多,应酬不断,一直出不了远门,不得已才忙里偷闲就近来这个鱼池。他问我都去什么地方玩,我如实回答。他听后,晃着头哈哈大笑,不无夸耀地说,省内几个著名水库、湖泊他差不多都去过了,有时间还想往远走走。

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位曾经的钓伴加兄长,极力想找回他少年时的影子。可是,他似乎除了钓鱼的爱好如旧,一切都变得十分陌生了。

他比我大几岁,那时院里的孩子经常结伴去松花江钓鱼,每次都少不了他,我俩一同出钓的次数最多,是形影不离的钓伴。后来他去了生产建设兵团,也就断了来往。返城后,他被安排到事业单位,靠着父辈的关系不久就提干了。1988年他母亲去世,葬礼上我与他见过一面,而后所居房屋拆迁就再没有联系了。

此时的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折叠椅上,眯着眼养神。几次涌到嘴边的话,我又咽了回去。他已经不再是儿时亲密的钓鱼伙伴了,官场把他整个人彻底改变了。

时近中午,接他的轿车来了。司机下车后,又是擦鱼竿,又是收阳伞,殷勤有加。出于礼节,我把我钓上来的一条鲤鱼让他带上。

他连连摆手:“快留着,快留着,我最犯愁的就是钓上来的鱼,家里没人吃,没人吃……”

我笑了笑,又把鱼扔回鱼护里。

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我,有点儿纳闷地问道:“哎,怎么没人来收费?”

他不知道,他去解手时,赶巧鱼池老板过来收费,我替他把钱交了。

我开着玩笑对他说:“鱼池老板见你没钓到鱼,就不好意思过来了。再说,你还义务地帮他喂了半天鱼呢!”

“噢?哈哈!两不相欠,两不相欠!”他笑过后,感慨道,“明天就夏至了,钓鱼最好的季节就这么错过了(本地4月末至6月中旬是垂钓的最佳季节,立秋后次之,夏至到夏末天气炎热,鱼不好钓)。唉!一直瞎忙,没出来玩几次,今天遇到你真是缘分哪!要不是中午还有应酬,说什么也得和你好好喝一杯,无奈官身不由己呀!改日吧,以后一定常联系哟!”说着,他钻进了司机为他拉开车门的车厢。

随着马达轰鸣,车后扬起一片尘土。

我放下摇动的手臂,若有所失地回到了钓位。

遭受污染和破坏的水体令人唏嘘

七、放弃的一次垂钓

从2003年3月1日起,我所供职的宾馆给餐饮部的职工放了长假,我随即去了一家个体酒店打工。老板对我这个掌勺的师傅还算另眼相看,单开小灶,对其他员工就不是这样了,平日的伙食不见一丝荤腥,谁若是不小心打碎盘碗要全额赔偿,还规定请一天事假扣发两天工资。“非典”期间餐饮业不景气,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但由于性情使然,我还是辞职不干了。

5月2日,我带着钓具,骑上自行车直奔松花江北岸,聊以慰藉平生的喜好,确切地说是例行多年的习惯,因为此时的大江几乎没什么鱼可钓。

过了公路大桥,我站在堤坝上发起愣来。多年熟悉的景象已荡然无存,北岸的洼洼坎坎、枝叶各异的灌木丛,还有贯穿其中的蜿蜒小径,连同绿荫深处的一条小河沟全部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被推土机推平的沙滩。城市规划的脚步终于迈进这里。

我怅然地在堤坝上锁好自行车,拎着钓具走下水泥台阶,踏上松散的黄沙,吃力地朝江边走去。以前扛着自行车下了堤坝可以骑车沿着沙土小道直达钓点,新开辟的沙滩是推不动自行车的。

桥东沙滩中间尚存一条长长的静水,20多米宽,几百米长,连通着大江下游。一些钓友散坐在水边,无精打采地守望着水面的浮标,半天不见有谁抬竿续饵,也没瞧见谁的鱼护下水。这时,远处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的青年扬起了鱼竿。我这才发现,他的竿架上挂着一个绿色的网兜鱼护,便快步朝他走去。走到近前一看,鱼护里游着几条小鱼,像撇罐头瓶捉到的那般大小,我立马失去了拿出鱼竿的兴致。

我向几十米远的大江边望去,有一位弓背老者好像在抛底钩,一缕怀旧的情思把我引向江边。

脚下是大片裸露的江底,不时遇到被人剥开取肉后丢弃的蛤蜊皮,有的还堆成一堆儿。大江的主航道已瘦成窄窄一条,在这里看要比我站在江桥上看到的还要窄,这大概就是视觉的误差吧。那位老人正往上收着底钩线,他对我的不期而至露出几分不悦,冷漠地瞧了我一眼,继续朝岸上捯着鱼线。我知趣地打住已到嘴边的问候,目光转向晾在沙滩上的几把旧相识——和我当年所用底钩不同的是,他底钩的坠子用捉小鱼的罐头瓶替代,可谓一举两得,巧用心思。老人看上去年龄已过七旬,居然还能把拴有罐头瓶的底钩抛得这么远,令我由衷佩服。遗憾的是,拽上来的鱼钩上的蚯蚓段儿完好无损,罐头瓶里也只有玉米饼做的诱饵,不见一条小鱼。我突然瞧见,地上一把晾着的底钩上钩着一条寸许长的小嘎牙子,这会儿已经干挺,一股难言的滋味不由得涌上心头。回想起十多年前在大江边甩底钩的情景,虽然那时江里的鱼就不太好钓了,不过不受钓鱼人待见的嘎牙子还是蛮多的,咬钩高峰时,几乎不空钩,最多时底钩的四只钩上全有鱼。真是世事难料,以前不被人看好的鲇鱼、嘎牙子,如今在市场上卖上了好价钱,因为是地道的野生鱼。

老人又看了我一眼,目光变得温和了,对我说:“现在哪还有鱼?我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就来了,连罐头瓶都没见到鱼影!”

我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的低洼处支着一顶旧帐篷,昔日夜钓频频上鱼的情景已是久远的梦了。

老人缠着鱼线,把钩上的那条小嘎牙子用力扯下来,狠狠地摔在沙地上,愤愤地说:“熬了一整夜,只钓上来这么个小玩意!”

我心里在说,起钩时为什么不及时放掉这条小生命呢?它的存在不是还可以给钓鱼人带来一点儿安慰和希望吗?

江水缓缓东流,几只白色的水鸟在贫瘠的母亲河上空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时而丢下一声清唳。

我告别老人,神色黯然地向百余米远的堤坝走去。

八、萍水相逢

这天中午,我正查看酒店前厅展台上的菜品,感觉大厅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不由望去,一个大眼睛的中年男子面露惊喜地冲着我笑。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我正揣测着,他走过来,上前握住我有些木然的手,异常兴奋地瞧着我说:“怎么,不认识啦?在江北——扔罐头瓶!”他朗声笑起来。

总有一个年代令人怀念

我“哎呀”一声,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20世纪80年代,儿子出生后,我开始在江南岸晨钓,多数钓闷竿,有时也抛底钩。松花江公路大桥通车后,我经常利用上班前的时间去松花江北岸柳林下的沙滩上抛底钩,捎带钓一把闷竿解闷。这里游人罕至,风景秀丽,水底又不挂钩,底钩钓的多是嘎牙子、船钉子,有时也能钓到大一些的鲇鱼、牛尾巴和其他鱼类,闷竿钓的基本是“小大眼”和一些小杂鱼。我总是天亮以前到达钓点,6点半准时收线,每次或多或少都能钓到一些鱼。闷竿钓的“小大眼”身体半透明,长不大,是鱼类中的小不点儿,煎着吃满口酥香,儿子最喜欢吃。可能是经常吃鱼的关系,儿子的身体长得很结实,比同龄的孩子高,这也是我晨钓的动力。

不知是从哪天起,我准备起钩走的时候,总会遇见两个撇罐头瓶的瘦瘦的男子。他们是一起的,都30多岁的样子。与其他撇罐头瓶的人明显不同的是,他俩穿戴整齐,各自骑着一辆轻便摩托车,携带很多物品,好像是到这儿来度假的。如果天气好,他俩一定准时出现,来了之后从不着急下罐头瓶,总是有说有笑慢条斯理地支着帐篷,然后再撑起一把大凉伞,一切就绪后,稍事休息,这才不慌不忙地拿出几个罐头瓶。

萍水相逢,彼来我返,日久不觉相熟。他俩的胃部都做过切除手术,眼睛大的是胃穿孔,眼睛小的是早期胃癌。他们在水边一待就是大半天,中午用捉到的小鱼炖汤,说对恢复元气有益。我很欣赏他们对生活持有的这份乐观。

一次,我临走时钓上来一条1尺多长的牛尾巴。大眼睛对小眼睛说:“用这家伙炖鱼汤,可比咱们捉的那些小鱼强多了!”

小眼睛说:“那还用说?用牛尾巴、嘎牙子汆汤是没比的!”

我听后,十分真诚地对他们说:“你俩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码事儿,以后我钓到的嘎牙子想吃就来拿,这条牛尾巴留给你们中午汆汤了!”

大眼睛连忙说:“这怎么可以?这么大的鱼你也不常钓,还是拿回去下酒吧!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当真!”

“就是,好不容易钓条大的,快拿回去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小眼睛接着说。

“我钓的这些嘎牙子、牛尾巴,家里早就没人得意了,回去也是送人,你们就不要客气了!”

我从鱼护里挑出几条大一点儿的嘎牙子,连同这条牛尾巴,一起放进他们准备装小鱼的水桶里。二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谢。

不久,松花江开始涨水,钓鱼的沙滩被水淹没了,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后我们在此相遇了。大眼睛比过去胖了,看起来很健康。我向他问起小眼睛,他伤感地告诉我,小眼睛已故去多年了。

我听后,唏嘘不已……

远去了,令人怀念的80年代。

九、晨钓大江边

眼看就要入伏,我却一直没有时间出钓,于是无奈地在笔记本上写道:

炉前挥勺眉滴汗,床头捉笔目沾睫。

远离自然文思尽,灶火厨烟点墨竭。

徒看草高添惆怅,空想水阔没假歇。

鱼竿久置心憋闷,隔窗凝望日又斜。

钓鱼的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心有不甘,决定利用早晨的时间去水边释放一下自己的心情。

头落在枕头上还不足5个小时,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穿好衣服,拿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钓具,不顾困乏,顶着星月出发了。我把钓点选在松花江北岸最近的一条静水江汊。

到了地方后,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大江涨水了,不再那么枯瘦。我掏出一直没能下水的鱼竿,深深呼吸了几口久违的江水气息,不禁百感交集。我对这条江汊太熟悉了,在这里留下了许多的记忆,虽然岸边的景物已非昔日,但我所经历过的钓鱼往事依然挥之不去。

江汊的下游直通大江,上游被一道石头坝拦截,那里的水很深,以前是出大鱼的野钓场,现在被当地村民承包,禁止钓鱼。钓鱼人只好分散或集中在规划后的下游浅水地段,好在岸边又生出了绿草、野蒿,不再是黄沙一片。

虽已进入汛期,江水依然清澈,近岸水下的沙底清楚可见,浮标立处的水深1米多。宽阔的水面,幽幽的绿水,给钓鱼人带来一丝朦胧的希望。

陆续到来的几位钓友已经摆好了阵势,默默地注视着水面上的浮标。野钓与池钓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地方宽敞,视野辽阔,没有付费之虑,美中不足的是,与亢奋的脑神经紧密连接的浮标像在水里扎下了根——纹丝不动。

太阳投在水面的倒影开始发出粼粼刺眼的白光,我不免生出几分倦意,境况如此也在预料之中。就在神思困顿时,忠于职守的浮标传来水下生命的节奏,近于麻木状态的脑细胞被骤然唤醒。

我利用美饵的诱惑、精巧的武器,鱼凭借与生俱来的机警与敏捷,一场人与鱼智力的较量由此展开了。一条条闪着银色鳞光惶然挣扎的小生灵被我强行拉出了它们的世界,当它们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已被牢栅无情地阻隔了归途,二十几个小生命在鱼护里团团乱转,不停地寻觅着生路。

不觉中,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我还自由于鱼儿,忙里偷闲短暂的垂钓过程结束了。

我脑中突然闪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疑惑:人与鱼到底谁在钓谁?

十、“储蓄”小鱼

2004年国庆长假前一天,我所供职的酒店停业扩建装修(当时酒店的收入主要靠公务接待,每逢节假日客人稀少),我不失时机地拿起鱼竿,只是明水钓鱼已接近尾声。

江北岸满目斑驳、落叶铺地,稍近一些的按天收费鱼池只有月牙泡还支撑着。腰包鼓了,花钱钓鱼就没有了压力,我接连在鱼池钓了几次,多数放空,只钓到一条2斤多重的鲤鱼,余下的便是用短竿钓的池生小鲫鱼,倒也聊以自慰。鱼不愿意开口,来钓鱼的人抱怨纷纷,人越来越少。鱼池老板便想出一个两不吃亏的主意,用小钩钓池生小鲫鱼按10元/天收费,如果钓到鲤鱼,另按5元/斤收费。这个办法很合我心意,既省了钱又可以满足钓趣。

10月6日这天,我再次来到鱼池,放弃用长竿钓鲤鱼,用一把3.6米竿专心钓小鲫鱼。鲫鱼很爱咬钩,不到半两的随钓随放了,钓得蛮有兴趣。旁边的一个钓友看见后说:“你放了这些鱼也白放,过几天就清池了,这些鱼也都让鱼池老板卖钱了。”

我一想,也对,再钓到的小鲫鱼就留下了。鱼池里不仅有小鲫鱼,偶尔还能碰上二三两重的小鲤鱼,手感不错,我钓得很有兴致。收竿时,鱼护里能有五六斤鱼了。瞧着欢游的小鲫鱼,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笑了。一切收拾停当,最后拎起水中的鱼护,我从里面捡出个头中意的鲫鱼,余下的被我倒进了一坝之隔,几乎无鱼可钓的大江汊里。

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放生,而是把鱼储存在大江里,等它们日后长大了再钓。谁让我这辈子和钓鱼结下了不解之缘呢!

十一、难得一洼静水

2007年春天,松花江北岸一处荒废的鱼池重新开业。这对于无处抛竿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喜讯,从家骑自行车到这里只需30分钟。鱼池是利用一个野泡子修建的,每逢江里涨大水时便与江相通,所以里面存下多个品种的野生鱼,因此这里除了有人放鱼收费之外,几乎等同于自然水域。鱼池形状不规则,中间窄而浅,好似一个葫芦腰。鱼池老板利用地势,用沙袋把泡子隔成两个池子,一个放鲤鱼,一个放鲫鱼,收费都是20元。由于鲫鱼池不见回头钱,鱼池老板不再放鲫鱼了,愿意钓的人交费10元就可以下竿。鲫鱼池很少有人问津,几乎成为废池,而鲤鱼池一周放两次鲤鱼,其中还有少量五六斤重的大鲤鱼,钓鱼人便趋之若鹜。

寄希望于鲤鱼池,渴盼自己能有个好收获,原本是钓鱼人的正常心理,只是我发现他们钓得似乎并不开心。我经过鲤鱼池时,遇到面熟的同道朋友,自然要打一声招呼,问一问钓得如何,得到的回答往往是:“一天没见咬钩,没意思,再不能来了!”遇上钓获不错的熟人,我免不了要称赞一番,得到的回应多是:“还算凑合吧,来了好几次一直没遇上五六斤的,对付着玩儿吧!”看来,钓不着鱼上火,钓着鱼也未必能满足。究其根源,就是把花出去的钱和钓获挂上了钩,假如是野钓,就不会有这些想法了,经济利益的权衡改变了垂钓者的本真心态。试想,当一个人的心里充满了欲望,又如何容得下一份快乐呢?

钓鱼对于我来说,只要具备三个条件就可以了:一是钓点离家近,二是钓鱼的环境安静,三是能见到浮标的起落。早些年这三个条件很容易得到满足,而近些年却只可遇而不可求了。所以,我选择了环境幽静、收费减半的鲫鱼池,并乐此不疲。那年,由春到秋我在鲫鱼池总共钓了16次,其间虽然鲜有喜人的鱼获,但每次钓得还都称心如意。

一人静坐水边,心无旁骛地等鱼上钩正是我心中所求。我的想法是,花不多的钱去满足自己的爱好,就当买个娱乐门票,钓多钓少顺其自然,因为此时的大江几乎无鱼可钓。我算过一笔账,去普通的娱乐场所消费一次,足够我一年所付的钓鱼费了。

被钓鱼人冷落的鲫鱼池渐渐恢复了自然面貌,池边长出了小草野花,土坡上的蒿草一人多高,水面上不时有野禽出没。这么好的垂钓环境常常只有我一个人独享,让我真正领略了古人“一人独占一江秋”的那种意境。

十二、秋池喜获大鲫鱼

那是2007年10月8日,周日。经过周六一日小雨,周日早晨终于露出了太阳,气温明显下降,纵情挥竿的日子不多了。下了早班后,我顶着四至五级的东北风向松花江北岸的一座放钓鱼池进发。

到了鱼池已近12点,钓鱼的人寥寥无几,分散在东南岸,看来鱼池已经停止放鱼了。我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只见到两个人的鱼护下水,其他人还一无所获。这时风更大了,池中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冷飕飕的风顿时把我的心给吹凉了。我转念又一想,钓鱼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管它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鱼竿照抛不误!

为了让池鱼过冬,鱼池老板已经把池子注满了江水,即便岸边也有1米多深。我下了一把2.7米短竿,用搓饵。

下竿后,立在水面的浮标一直没有动作。这时,鱼池老板慢慢腾腾地朝我走过来和我搭话。我问了一下鱼池近来的情况。他说,天凉了,鲤鱼不爱开口,长假前一天放了几百斤大鲫鱼,长假结束就不再放鱼了,从今天起收费由20元降到10元。

按鱼池惯例,这个时间来的人可以讲价交半费。可我见来钓鱼的人加我一共才6位,再说收费已降至10元,心想鱼池老板也挺不容易,就交了全费。

他要找给我5元,我笑着谢绝了。他看到我还没拿出鱼护,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特意强调了一句:“你下次来,就不用交费了。”

说心里话,江里钓不到鱼,能到鱼池满足自己的兴趣,我真应该感谢开鱼池的这些老板。现在已临近暮秋,我不指望钓到什么像样的鱼,只要浮标能动一动,钓到几条池生小鲫鱼或几条小麦穗也就不枉此行了。不管咋说,池鱼的密度毕竟要比大江中野生鱼的密度大得多,只要抛下鱼竿就有望获鱼,绝非缘木求鱼。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连个鱼影都没看到。我正准备换小钩钓小鱼,浮标突然沉入水里。我急忙提竿,传来很不错的手感,接着一条六七两重的大鲫鱼入护了!顷刻间心情大悦,人立刻来了精神。这之后的鱼情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我又陆续钓到四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这四条鲫鱼咬钩非常轻,我若使长竿,根本无法识别风浪中鱼咬钩的信号,这也许就是先来的那几位钓友鱼护一直没能下水的原因吧?

鱼情彻底沉寂后,太阳已经西坠,我也感觉有点儿冷了,不由得想到了晚上的烫小烧、红焖大鲫鱼,于是收起鱼竿,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十三、独钓不放鱼的鱼池

那是2008年7月5日,周六。天色微明,我来到了松花江北岸一座水面宽阔、环境幽静的鱼池。今年江水比往年大,鱼池老板怕鱼池被一坝之隔的江水淹没,只少量投放过一次尾重1斤上下的鲤鱼,以后就不敢继续投鱼了,虽然将原本20元/天的钓费减了一半,但来这里垂钓的人仍很少,即使有人来,也大多因鱼不咬钩而早早收竿走了。我看好这里清静,离家又近,便偶尔来这里享受一把“寂寞”。

我见池中的水又涨了许多,水面更加宽阔,便把钓点选在鱼池把头的末梢处。这里的水面较窄,水也浅一些,正符合“宽钓窄,深钓浅”的渔谚。我这次是奔鱼池里的原生鲫鱼来的,因此拎兜里只装了两把短竿,鱼饵是蚯蚓,引饵是掺了少许酒米和蜂蜜的大饼子。我没打窝,直接调浮标挂饵。2.7米竿的钓点水深约1.2米,3.6米竿的水深1.5米上下。下竿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了鱼情,2.7米竿的浮标沉入水中。我以为是小鲫鱼,随即提起鱼竿,不想竟传来意想不到的手感,不用说,碰到越冬的鲤鱼了!我立刻起身应对。

钩小线细,又没带抄网,我只好借助以往的经验,与其慢慢周旋。鱼身终于浮出水面,果然是一条野性十足的鲤鱼,看样子能有3斤。由于岸边水下有杂草,无法直接把鱼拉到岸边,我只能试探着用手去抓离岸还有尺许远的鱼。就在我准备用手去掐鱼鳃的一瞬间,鱼突然挣断子线,衔钩而去。面对这次跑鱼,我竟没有一点儿惋惜,反倒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甚至有一种“初战告捷”的感觉。我想,如果我带了抄网,这条意外的鲤鱼是跑不掉的,能把它遛到岸边,其实我已经赢了。1号袖钩、0.3号子线,如何能把3斤重的鲤鱼拉上岸呢?恐怕无人有这种本事,除非鲤鱼自己跳上岸。

这是我第四次来这里钓鱼,前三次没见到谁遇到过鲤鱼,我刚坐下就同鲤鱼过了半天招儿——这可是在钓不放鱼的鱼池,且已尽享渔趣,何必在意一条鱼的得失呢?

不久,3.6米竿的浮标送上来了,一条2两多重的原生鲫鱼出水了,好兆头!由此,一个人孤独的快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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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儿子

中图:儿媳

下图:妻姐的小外孙手把鱼竿

十四、一件糗事

2008年国庆长假前,妻姐和妻子约定两家去新建的太阳岛公园游玩。10月2日,风和日丽,两家约好在江南码头集合,乘船去太阳岛公园。太阳岛公园的门票30元一张,爱钓鱼的我自然联想到了按天收费的鱼池,如果让我选择,我更愿意用这30元钱找个鱼池去钓鱼,可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我也只好打起精神随众。

临出家门时,我突然萌生一个想法,不妨带上一把鱼竿,如果遇上有水的地方,便可借此机会过把钓鱼瘾。我对家人说,你们先下楼,我随后就来,说完赶忙去凉台拿出钓具包。儿子儿媳先下楼了,妻子看出我的心思,站在门口催促我快一点儿。我快速从渔具包拿出两把短竿和相应的钓鱼物件,又赶忙找出一个提兜,把这些东西装进去。妻子再次催促,我连声应着,拎着兜子锁好门和她匆匆下楼了。

过江后,大家买门票进入公园,众口齐赞公园设计得独具匠心,各种游乐设施完美齐全,让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而我看到的却是人山人海,到处人头攒动,满是喧嚣和杂乱。妻子对姐姐说,这里真不错,没有白花的钱,要是知道这里这么好,早就该来了。我却感觉,现在的太阳岛更像商品一条街,商业氛围太浓,各种景观设施充满了人工痕迹,是典型的超级游乐场,完全丢失了原有的幽静和野趣。我的心思根本不在浏览观光上,两眼不停地搜寻着可以钓鱼的水面。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硬着头皮跟着他们逐一逛着他们所感兴趣的游乐场地。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景色宜人的可以垂钓的水域,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提议在这里钓一会儿鱼,没想到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同,儿子儿媳兴致更高。我有些得意地从提兜里往外拿家什,当兜子里的物件全部掏空时,我立马傻眼了——居然没带线板。匆忙中,我错把浮标盒当成了线板。钓鱼没有鱼竿可以找个树枝替代,没有浮标可以看竿梢或凭手感,没带鱼饵也没关系,总能找到替代物,而没有鱼线鱼钩就只能干瞪眼了。大家见状,不禁开怀大笑,儿子儿媳却有些失望。儿子自从上大学以后再没摸过鱼竿,儿媳是湖北人,从小和她父亲钓过鱼,而且亲手钓过许多鲫鱼,也是多年没钓鱼了。我望着水面束手无策,只能认栽。

也罢,就用无钩线的鱼竿做做样子,给儿子儿媳拍张“钓鱼照”吧。妻姐的小孙子也嚷着要照一张,可他拿不住鱼竿,在妻姐的帮助下才如愿以偿。

不承想,身经百战的我居然做了一件这样的糗事。

十五、开江首次出钓

2010年谷雨过后,本地气温一直很低,还时常下雨,我始终没能去水边求得一乐。5月6日夜,妻外甥女婿打电话说后天周六,要请我去近郊的鱼池钓鱼,风雨不误。盛情难却,这也是我心中所愿,我便痛快地答应了。

周六恰逢久雨初晴,是钓鱼的好天气。一大早,外甥女婿开车来接我,帮我把渔具包放进后备箱里。我没坐副驾驶的位置,觉得坐在后面更舒适随意,还不用系安全带。车快速驶向松花江公路大桥,一路顺畅。

不用蹬自行车了,坐在车里可谓优哉游哉,心情着实很舒畅,遥看远处点点新绿,我不由得浮想联翩。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前方道路施工禁行!外甥女婿上次出钓走的就是这条路,他对这一带的路况也不熟,只好掉转车头绕行。一路上,我们逢人便打听去鱼池的道路,车子走走停停,两次掉头。途经土道积水深处有半尺多,溅起的泥浆把漂亮的车身弄得污迹斑斑。虽历经周折,延误了半个多小时的大好晨光,我们总算到达了鱼池。

鱼池钓一天收费30元,里面有鲤鱼和鲫鱼,池面宽阔、泥沙底,周边环境还不错,不过下竿者仅数人,看来鱼情不好。

我俩选好位置,急急抛竿入水,外甥女婿还打了窝子,我离他十几米远,没打窝,怕投饵不对路适得其反。一切完毕后,就等着鱼上钩了,我心中还是充满了自信的。谁知半个小时过去,浮标像焊在了水面。我们一老一少使出浑身解数,拿出全部看家本事,依然如此。临近中午,除了一对中年夫妇用小钩红虫钓上几条不足两的小鲫鱼外,其他的钓鱼人均无收获。外甥女婿为了让我开心,也想趁这个机会过把钓鱼瘾,多次提议转战附近一个按斤收费的鱼池,都被我极力阻止了。我说:“钓斤实在钓不出兴趣,再说钱都交了,就在这儿钓吧,说不定水温上来后就会有转机!”

他执意收起了鱼竿。我见状,只能遂了他意。

十分钟后,我俩到了斤钓鱼池,鲫鱼12元一斤,尾重6两至1斤左右。抛竿后不久,我的浮标率先送上来了,一条6两多重的鲫鱼毫无悬念地上岸了。鱼池是沙底,鱼鳞很白净,但这种钓法无法让我提起精神来。

我钓上四条鲫鱼后,心想够晚上一家人吃的了,钓多了冻在冰箱里就不好吃了,憋了一个冬天,这次权当过了一把钓鱼瘾吧!不管咋说,首次出钓不算“空军”,如果在按天收费的鱼池,哪怕钓到一条大鲫鱼,我也会觉得首次出钓成功,会很高兴的。这大概就是钓天和钓斤的区别吧……

2013年我们一家去湖北儿媳家,儿子儿媳终于如愿以偿钓了回鱼

我撂下鱼竿,张罗着吃午饭,饭后及早往回赶,以免路上堵车。他则意犹未尽,仍兴致勃勃地往上挑着大鲫鱼,兴奋地对我说:“老姨父,我就是在这个池子学会钓鱼的,斤钓也不是那么好钓,也有不咬钩的时候。今天的运气不错,趁机多钓几条过过瘾,吃不了冻在冰柜里,不用特意买鱼了。这里的鱼没有土腥味,特别好吃!老姨父,您别着急,我再钓一会儿,然后再好好品尝您带来的美食!”

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是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工作一直很忙,自从对钓鱼有了兴趣后,一年也很难钓上几次鱼,他又如何肯放弃眼前这个机会呢?由着他吧,我不再催促,不过这次轮到我先收竿静等了。我们爷俩儿对脾气、合得来,从不见外。每逢年节在我家聚餐,他都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说吃我做的菜是一种超级享受。这次带的午餐都是我亲手烹制的,特意做了他爱吃的酱猪手和熏肚。现在早已过了饭时,可他仍不着急,看来在钓鱼和美食面前,钓鱼是第一位的。

回去的路上,行车还算顺畅。临近松花江公路大桥开始堵车了,半天才能动一下,车速不如步行,原本几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五十分钟。

我坐在车里不禁感叹:“去时路阻,回来车堵。钓天无鱼,钓斤弥补。”

十六、我当初的想法

儿子会走路后,就开始跟着我去钓鱼,很小就能叫出一长串儿江鱼的名字,我们经历了许多父子同钓的快乐时光。遗憾的是,他上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摸过鱼竿,直到2013年我们全家去湖北儿媳家做客,儿子儿媳才有机会拿起鱼竿。

2011年国庆家宴上,儿子频频端起酒杯和我对饮。妻子埋怨我说,儿子会喝酒就是因为他刚出生那会儿喝了我用筷子头蘸的酒。儿媳在一旁打圆场说:“妈,他平时自己不喝酒,您放心吧,他不贪酒,过节高兴才多喝一点儿。”

因工作需要,为了让客户满意,儿子已经有过几次陪酒过量回家呕吐的情况,好在他从未因酒失德。从这一点看,还不算完全违背我给他蘸酒喝的初衷。

20世纪80年代初儿子出生时,肉食品和鸡蛋还凭票供应,新鲜的活鱼就更不常见了。当年8月31日,为了给儿子下奶,我特意摸黑起大早去大江边甩底钩。老天爷对我格外眷顾,鱼获出奇地好,我如愿钓到了适合下奶的嘎牙子和鲇鱼,其中一条虎皮嘎牙子近1尺长,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嘎牙子,心中暗暗庆幸这是儿子带来的好运。

回家吃过早饭,我匆匆去妇产医院接妻儿回家。到家后,我就开始用慢火炖鲇鱼、嘎牙子汤。浓浓的鱼汤炖好后,还没等妻子喝,我先是用筷头蘸了一点儿喂给儿子,然后打开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瓶装白酒(当时瓶装白酒市面脱销,平日喝的大多是散装的50度工艺酒),用筷头轻轻蘸了一下,喂给儿子。儿子皱了一下眉,随即蠕动着小嘴吸吮起来,喜得我眉开眼笑。在一旁的妻子急了,一把夺下我手中的筷子,说我没正事儿。其实,我不会再喂儿子第二滴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是我的儿子就得学会钓鱼、喝酒,因为这是家中的传承。喝酒喝的是一种性情,喝而有度方显出男人本色;钓鱼是普通百姓最容易得到的简单快乐,也是一种有益于体魄的锻炼。现在看来,我当初的这些想法过于理想化了。

儿子儿媳都是“白领阶层”,工作压力很大,连未来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可一直不敢要。儿子没时间钓鱼,喝酒也身不由己,真说不清我们这两代人谁生活得更幸福。

儿子出生后,家里生活水平逐年提升,开始有了积蓄。那时的工作和生活没有压力,到月开支,逢节假日休息,生活有奔头,工作起来干劲儿十足。在一次春节家庭聚会上,人人要表演一个节目,我端起酒杯信口吟道:“单杯酒,小菜碟,对风吟,向雨酌;不惜花和月,不慕世豪杰,手把鱼竿无所求,独享千古乐。”

如今的儿子,恐怕难有我当年的那份闲情逸致了。

十七、可敬的高龄钓鱼人

2012年7月13日,周五,这是一个难得的凉爽天气,很适合出钓,东方刚一露白我就骑车到了月牙泡。

来钓鱼的人很多,我的老钓位已被早来的三人占据,他们是一起的,有一人没有下竿,坐在一旁观钓。我选择了旁边一个平时不怎么出鱼的“冷窝”。以往在这个窝点下竿的人,由于鱼不咬钩,很少有人能坚持到底,现在我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下竿。这里较之其他窝点水更深一些,用4.5米竿子时浮标站立处水深2米出头,比我的老窝点深了半米多。我改用3.6米鱼竿,又下了一把2.4米短竿。真奇怪,在我老钓位钓鱼的那两位一直没开张,以往这个时间都是我最忙的时候。看来,一周没来鱼情有变了。正想着,3.6米竿的浮标下沉,一条贪吃的小鲤鱼来打头阵。我把它放在腿上,拍了一张照,便放它回去了。时候不多,有鱼开始断断续续地咬2.4米竿的钩子,钓上来的有麦穗、沙葫芦、老头鱼,还有小鲫鱼,最多的是白鲦。个头太小的我直接放掉,大一些的放入鱼护。旁边那三位还在静守。

我略感钓得忙乱,就改用大饼子钓,果然消停了许多,上钩的多是鲫鱼,虽不像往日那样“连口”,但隔不长时间就能钓上来一条,正合我意。5点左右,来了一位白发老者,他想挨着我钓,可地方实在不宽敞,没好意思往外拿竿,蹲在一旁看我钓。我看出他的心思,便真诚地说:“地方够用,你钓吧,我用的是短竿,不碍事。”

他听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没地方了,我就不客气了,和你挤一挤吧,我用一把竿玩一会儿。不怕你笑话,我一天不出来和弄和弄水,这心里就不得劲儿。”说完呵呵地笑了。

我收起3.6米竿,用2.4米竿贴着旁侧的菱角秧钓,地方显得宽绰了。闲谈中得知,他今年刚好80周岁,钓鱼是他最大的喜好。他血压高,受不了天气炎热,只能趁早晨凉爽时出来玩一会儿。他钓鱼时很专注,每钓上一条鱼都显得很兴奋。

8点一过,我开始收竿。我临走时,这位老者也收竿了,他把钓到的几条鲫鱼给了我,说他不吃鱼,每次钓得少就放了,钓多了就拿回去送给邻居们。我接受了他的好意,从他身上看到了钓鱼不唯鱼的洒脱之乐。

9月8日这天,我再次骑车来月牙泡钓鱼。6点多来了一位高龄钓鱼老人,他身材瘦高,精神矍铄,很健谈,谈吐之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和豪爽。我俩钓位相距七八米远,他用三把长竿,甩竿的动作很利落,是一位有经验的老钓鱼人。他今年82岁,乘头班公交车来的,下车后背着一个大大的渔具包要走二里多地才能到达这里,可他却乐此不疲,只要天气好就出来。下竿后,他连着钓了几条鲫鱼后对我说,火腿肠比其他鱼饵好使,说着便站起身,拿着几片切好的火腿肠朝我走来让我试试。岸边的土坡有些陡,即便年轻人走路也得加些小心,何况他是一位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我急忙起身前迎,不知所措地接过他手里的火腿肠,他的热心让我感动,更让我过意不去。

10点多,他的鱼钩挂到了水中苇草的根部,拽了几下没拽上来,鱼线从竿梢上脱落了。他当即脱下身上衣裤,准备下水摘钩。我见状急忙上前劝阻,说这儿的水深,况且秋天的水也凉,千万不能下水。他见我神色紧张,笑着对我说:“啥事儿没有,我现在还能横渡松花江呢,10月还在大江游泳呢!”他执意下水,我十分担心,做好应急准备。挂钩的地方水深没人,他顺着手里的鱼线潜入水中,很快就摘下了鱼钩,冒出头来,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上岸后,他用手巾擦着身上的水渍,目光调皮地瞧着我说:“小事儿一桩嘛,这比我再拴一副钩线省事多喽,还借机洗了一回不花钱的澡!”

此前我在月牙泡钓的鲇鱼和鲫鱼

我虽已年近六旬,但他的这种不服老的豪情还是深深打动了我,一位多么可敬可爱的老人啊!

十八、倔强的老钓翁

2014年6月8日是周日,早晨我乘公交车去江北钓鱼,下车后与一位同车的高龄钓鱼人同行。他今年81岁,随身携带了许多东西,走路有些吃力,我要帮他分担一些,他执意不肯。他说他钓了60多年的鱼,以前节假日大多是在水边度过的,可惜去年脑出血,左腿至今走路不太利索。由此说来,他钓鱼的瘾头比我还大,钓鱼的年头比我还长,也是从小就开始钓鱼的。他不无遗憾地对我说:“你说说,五月节(端午节)的前半个月和后半个月不是最好的钓鱼季节吗?可我算今天才出来两次,家里人都不放心,不让出来呀!昨天我10点多钟到了市政府(市政府附近的静水江汊),大伙都没少钓,清一色的鲫鱼,多的都钓了二三斤。我回去的时候也钓了有1斤鱼,去得早的钓了有四五斤!”“有大的吗?”我问道。他说:“都是小鲫鱼,过两的不多,这么大的鲫鱼钓起来也蛮有意思的,关键是爱咬钩,总闲不着呀!”

我去钓鱼的月牙泡,离下车的公交站点较近,有2里多路,这几天鱼情也不错。前天,我在月牙泡钓了两条鲇鱼和几条二三两重的鲫鱼,除去放掉的过小的鲫鱼,拿回去的鱼也有二三斤,便建议他随我同去,免得再走那么远的路了。

不想,他竟一口回绝道:“还是去市政府有把握,多走几步路也值,今天是阴天,那地方一定错不了!”

老人真够倔强的,不过他这种坚定信念的精神是值得尊重的。他去的地方比我钓鱼的地点要远出二三里地,他腿脚不便利,又带那么多的东西,真难为他了,这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力量。对于这一点,钓鱼人大概都能理解,他肯吃辛苦,绝不是为了几斤小鲫鱼,图的应该是一份心情,是心灵上的满足。早市地摊上出售的小鲫鱼花10元钱就能买3斤,再小点儿的花10元钱可以买4到5斤,而钓一次鱼的花销绝不止10元,况且一次钓到这么多的鱼又谈何容易?可以说,在几乎处处讲经济利益的今天,钓鱼是个例外,它是超物质价值的,有其特殊的精神价值。我钓鱼时就曾听到过身旁两位钓鱼老人的一段对话,一位说:“换了一次车,又走二里多地才到这里,如果不是好钓鱼这一口,走这么远的道儿,白送我一条大鲤子我都不会来的。”另一位道:“没错,是这么个理儿!”这些话真实地表达了钓鱼人的想法,道出了钓鱼的魅力之所在。

和老人分手时,我祝他钓得开心,收获多多。他笑了,和我摆摆手,就急匆匆步履蹒跚地走了。

望着老人负重前行的背影,我心里不仅仅是同情,更多的是敬重。我在想,钓鱼使老年人的精神有了寄托,多了一份千金难买的快乐。有钓鱼爱好的老年人是生活中的强者,永远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

十九、一次不得安宁的独钓

2018年5月6日是周日,儿子儿媳赶在这天休息,我才得以乘首班公交车去江北钓鱼。平时我只能把他俩打发走了才能出钓,到钓点已经9点多了。今天,我打算到不投放新鱼的收费10元的鱼池好好玩一天,晚上回家可以吃现成的饭菜,还有儿子提前在冰箱里镇好的凉啤酒。我平时喜欢喝点儿白酒,若喝啤酒则一定喝凉的,哪怕是三九天。我每次去钓鱼,轮到儿子儿媳下厨,他们会特意在冰箱里给我镇上一瓶啤酒。

7点刚过,我到达钓点。鱼池土坝外是松花江汊流小河子,水面被五六级阵风刮得波浪滚滚,岸边排着一长溜儿钓鱼人,个个蜷缩着身子,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风浪中难以识别的浮标。想想大家之所求不过是几尾小鲫鱼的光顾,而这一期盼实现起来又是何其难,即便坚守一天,仍有许多人一无所获。若不是小河子旁有一个闲置的鱼池,我也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天了。其实风浪若不大,我还是愿意在小河子野钓,现在却只能选择花钱去钓没人去的闲池。

我虽然退休了,但能轻松地钓上一整天的时候并不多,所以要充分利用好这一天,绝不能浪费在风浪大到看不清浮标的小河子上。自从小孙女出生后,为了照顾孩子的生活起居,我和老伴儿住在儿子家,家里的一日三餐、儿子儿媳带的午饭,自然落在我这个职业厨师头上。老伴儿平日照看小孙女、洗洗涮涮,一天也够忙碌的,我尽量不让她下厨房。

鱼池的水面低于公路十多米,土坝的四周种着成排的柳树和杨树,风再大也很难刮进这里。自从2013年投鱼放钓以来,我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鱼池已经三易承租人,生意都不好,到了今年再无人承租,若有人想钓去年没有打捞净的越冬小鲫鱼,只要交给池主10元钱就可以随便钓,开始这里还有几个人,后来就没人钓了。4月30日和5月1日这两天,江里风浪都不小,我都是在鱼池钓的,收获还算不错,钓得很开心。

今天,我依旧坐在前两次钓鱼的老位置上,这里水深超过1米,是鱼池近岸最深的位置,其他位置只有半米多深。这一深水地段有十多米长,可容纳四至五人下竿,不过只有我一个人施钓,整个鱼池也只有我一人。用10元钱买个高兴,我觉得很值得。我不抽烟,偶尔到这里消费一把也就花别人的一包烟钱,并不为过。

身后土坝上的杨柳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鱼池的水面依旧波澜不惊,被阵风掀起的波浪一会儿就消散了。我仍旧用一把3.6米的鱼竿,浮标清晰地立在水面,任何微小的信号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第一条鲫鱼出水了,有半两多重,是我心仪的目标鱼。这么大的鲫鱼钓起来手感挺不错,聊以满足钓趣,还是干炸鱼或酥鱼的传统好食材,我从心里喜欢。

鲫鱼咬钩的标相可谓变化多端,有时沉入水里,有时高高冒起,有时斜着拖走,也有时轻微颤动点头。提竿中鱼后,瞬间传来的手感或轻或重,都会带给我喜悦。我正陶醉其中,路经鱼池的一位钓鱼人见我不时提竿摘鱼入护,直接向我走来。他在我身旁放下渔具包,打算在我旁边下竿,问我这里怎么收费。我告诉他收费10元。他听后,摇头道:“这就犯不上了,钓这么大的小鲫鱼花5块钱还凑合,花10块就没啥意思了。”说完,背上渔具包转身走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又走过来一位钓鱼人,在我身后的慢坡上放下渔具包,打开马扎席地而坐。他一边观我钓鱼,一边不住地提醒我鱼咬钩了,嘴里抱怨道:“江里风浪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浮标,钓了整整一个早晨,连一条小鲫鱼都没见到,这鱼不能钓了!歇一会儿就往家走。”

没想到,他歇这“一会儿”就是一个多小时,我钓鱼的好心情完全被他破坏了。

终于,他背起渔具包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身心顿时舒展开来。酷爱钓鱼的著名作家海明威有一句名言:“有人站在你后面看你钓鱼,和有人在你后面看你给你的情人写情书一样糟糕。”大师比喻得太贴切了,真是感同身受。

不知是什么时候,耳边又传来一阵脚踏干草的声音。转头一看,来了一位快言快语的钓鱼人。人未到近前,话声已到:“起个大早,鱼没钓着还冻得够呛,实在受不了了,小河子不能钓了,根本没鱼!”说罢,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坐下,拿出自备午饭,“这里真暖和,先把饭吃了。”他一边吃一边看我钓鱼,不停地跟我侃大山,讲一些他过五关斩六将连拽大鲤的旧事,最后不屑一顾地说:“花10块钱钓这种小鲫鱼没啥意思,回家收拾也是个麻烦事!一会儿我再往里走走,找个背风的地方,说不定能钓条像样的!”

这位老兄吃喝完毕,把茶蛋皮、塑料袋、早餐粥的空塑料罐一股脑儿丢在了我身后不远的枯草丛里,然后走人了。

还好,他没把这些垃圾留在我身后。

在一些钓鱼人的心目中,把垃圾留在野外是天经地义的事,从未有过把垃圾带走的想法。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两个往回走的钓鱼人途经这里特意从土道上下来,蹚着杂草向我走来。他们来到近前,一人笑着高声对我说:“真没少钓呀!”一人上前拎起鱼护,抖了一下:“能有四五斤!明天咱俩也来这儿钓,这里风平浪静,还没人,起码图个清静!”

他也知道找没人的地方图个清静,可他又是怎么做的?鱼护明明半露在浅水里,池水很清澈,里面的鱼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擅自拎起了鱼护,让鱼一阵扑腾。

对这种人我无话可说,今天这鱼钓得实在不得安宁。

二十、浅水快意钓鲫鱼

2018年5月24日是周四,我终于钓鱼了,我已经11天没到水边坐一坐了——上周日赶上老伴儿过生日,一周一次的钓鱼由此泡汤。24日这天天气凉爽,风力不大,是近几天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我再也抑制不住出钓的冲动,给小孙女、老伴儿准备好午饭后,便携带简单的钓具匆匆去了江北。其实,要想出钓总能抽出点儿时间,只是我习惯了早晨钓鱼,顶着烈日去钓鱼遭罪不说,到了水边往往也是干坐着,无鱼咬钩。

我刚走到车站,车就来了,车上还有空位,更妙的是车子一路绿灯,不到20分钟就到了江北。不过,公交车驶上公路大桥时,江水撤得让我吃惊,北岸的浅水地带已露出江底,这还是近10年来从没出现过的。俗话说“涨水鱼,落水虾”,江水骤降鱼情一定不好。11点多,我到达松花江汊流小河子,岸边钓鱼的人稀稀拉拉,别说像样的鱼,就连小白鱼也没见一条。一个正在收竿准备回去的钓鱼人对我说,从清早到现在没看到浮标动,早晨来时钓鱼的人还一个挨着一个,因鱼不咬钩,都陆续走了。

我这次出钓,除了想到水边小钓一把,更主要的是想了解一下水情、鱼情,为这个周日出钓做准备。原以为江里该涨水了,没想到水反而撤得这么厉害。早晨鱼都不开口,午时就更没戏了。我想到了对岸的那个闲置的鱼池,准备到那儿看看。

上次江里风浪大,我到鱼池钓鱼时池水就很浅,现在江水撤得这么厉害,鱼池也够呛能钓了。到鱼池后,果然不出所料,水位也下落许多。我在上次的钓位拿出3.6米竿试水深,只有半米,比上次钓鱼落了1尺多,这可是鱼池近岸最深的地方了。我又下了一把5.4米竿,凭感觉和经验判断池里的鲫鱼依旧会开口,只是不知道咬钩的频率如何。

没想到,3.6米竿挂饵抛出后,浮标立稳还不到一分钟就被斜着拖走了,提竿手感不错,一条2两多重的鲫鱼上岸了。此后,鱼情走高,我洗手时还抽了一次竿子,鱼竿刚落在水面就被我一把抓住,鱼还在,原来是一条1两出头的鲫鱼。奇怪的是,池主一直没出来收费,我钓得不踏实,便放下鱼竿,去鱼池旁的小屋找他,没等走到近前就传来狗吠声,不用说,池主不在。本来这个不放鱼的鱼池就没有几个人来钓,现在水这么浅,就更没人了。池主也不指望这个鱼池挣钱,反正没放鱼,都是池生小鲫鱼,谁愿意来钓就交10元钱,只赚不赔。池主不在,我只能继续钓,等他回来时再交费吧。

到了午后3点半,一直没等来池主,我只好收竿回家了。

此行我用3.6米竿钓了3斤多鲫鱼,小的半两多,大的将近3两,5.4米竿始终没用上。早晨和儿子说好晚上家里吃涮毛肚,我得提前回去准备。我在心里下了决定,如果江里鱼情不好,这个周日继续钓鱼池,我会把今天没交的10元钱补给池主。

不管咋说,在江里鱼不咬钩、午时鱼难钓的情况下,我着实过了一把瘾。

二十一、小钩小饵遇大鲤

2018年6月29日,周五,我8点20分到达小河子北岸,前几次我钓鱼的桥西岸已被江水淹没,水一直涨到树丛下,无处立脚,只好另寻他处。

桥东侧的岸边有几个钓鱼人,空出的地方不少,我决定在这里下竿。我在这儿遇到了钓友老赵,他鱼钓得好,出钓很少空手而归。他对我说:“今天没戏,水涨得太急,天刚亮我就来了,就钓到3条鲫鱼,加起来都没有半斤,就看你的了。”

我在岸边看了一下,附近几个钓鱼人收获更少,鱼护里都只有少量小杂鱼,有的连鱼护都没拿出来。

既然来了,就下竿吧。4.5米竿用4号袖钩,穿蚯蚓段儿,奔鲫鱼;3.6米竿用1号袖钩,一钩挂红虫、一钩挂豆粒大的搓饵,钓杂鱼。在大江钓鱼有时能遇到意外惊喜,所以不论我用长竿还是短竿,一律搭配2号主线、0.6号子线,即便拉白鲦也是这样的线组,只不过拴1号小钩。两个小时过去了,长竿一直没有动静,短竿倒是不停地上鱼,只是个头普遍太小,大多随钓随放,能入护的没几条。

老赵收竿了,临走时笑着对我调侃说:“今天钓好了,可别忘了告诉一声啊!”

“没问题!”我笑着回道。

老赵刚走不一会儿,我的那支3.6米竿的浮标就被斜着拖入水里,我以为是小鲫鱼吃了“死钩”,一提竿发现情况不对,真遇到大的了,于是立马站了起来。我一手挺住鱼竿,一手急忙把4.5米竿提起来扔到岸上,怕遛鱼时碍事。旁边一位打海竿的钓友拿着抄网过来帮忙,着急地对我说:“往边上遛啊!你咋不敢拽呀?”

我说:“钩太小,哪敢使劲呀!”

凭着以往的经验,我悠着劲儿慢慢地遛鱼,鱼往水里扎的时候,我就跟进几步,脚也踏进了水里,边上是浅滩,1米之内刚能没脚踝。遛过几个回合后,我终于找准机会,把鱼拽到近岸,被帮忙的钓友一下子抄进网里,大功告成!原来,这条鲤鱼把两只小钩都吞进了嘴里,难怪没跑掉。我估摸这条鱼能有3斤出头。

下午1点多钟,4.5米竿连续出现两次送标,先后钓上两条半斤左右的鲫鱼,尔后再无鱼情。凭经验,我钓到的鲤鱼、鲫鱼都是放生鱼,真正的江鲤鱼和大个头的江鲫鱼是很难遇到的。

看来,有时候运气是钓鱼成败的第一要素,今天算是中彩了!为了好好享用老天赐予的美味,我及早收竿了,晚上就以鱼为主菜。

二十二、小鱼当作大鱼钓

自古以来,垂钓是在静中守候,所需的是一份耐心。假如下竿就有鱼,随之连竿不断,也就失去了垂钓的本真。现在许多钓鱼人提倡休闲野钓,但真正能做到的“休闲”二字的人却不多,钓多、钓大、钓刺激,方是当下钓鱼人的时尚追求。然而,我们面对的鱼水资源并不乐观,野钓很难满足他们的这些欲望。在我看来,不论鱼获多少、鱼的个头大小,只要能钓出兴趣,钓得高兴就是成功之钓,也就真正做到了休闲野钓。

2021年4月21日、22日、25日,我在松花江静水江汊月牙泡垂钓,钓鱼时间基本上是上午9点半至下午3点,鱼获均在一二斤之间,品种只有鲫鱼和小白鱼,最大的鲫鱼也就2两多重。由于我抱着拿小鱼当作大鱼钓的心态,所以钓得饶有趣味,每次钓到的鱼可以做两盘菜,一盘清炸小白鱼,一盘酱焖鲫鱼。我先用清油微火半煎半炸小白鱼,炸酥后便用剩下的油做酱焖鲫鱼。小白鱼香酥可口,家里人很爱吃,鱼少的时候便可着小孙女一个人吃,为的是给她体内补充钙质。这几次小白鱼钓得不多,儿子吃得意犹未尽,酱焖鲫鱼别人嫌刺多,基本上是我的下酒菜。鸡吃骨头,鱼吃刺,慢慢细品自己亲手钓上来的鱼别有一番滋味。5岁的小孙女见我不吃小炸鱼,便从盘中夹出一条大的递给我:“爷爷,喝一口好酒!”大家都被逗笑了。这句话是她跟我学的。鲤鱼的肠子是下酒的好菜,美中不足的是一根鱼肠仅够一口,往往每次也只做一条鲤鱼。以前鲤鱼肠是我的一口下酒好菜,住在儿子家后,我开始把鱼肠夹给儿子,让他喝一口好酒。小孩子模仿力强,大人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孩子的眼睛。

4月26日,我乘公交车去了旱河,9点50分下竿,钓到下午2点收竿。旱河是一条人工河,引松花江水,全长25公里,水深处可达3米多,5.4米竿的钓点水深2米上下,里面多是野生鲫鱼和小麦穗,也有极少量的鲤鱼和其他杂鱼。

下午起风了,云彩遮住了太阳,看不清水面的浮标,鲫鱼咬钩又太轻,我只好提前收竿。这次我一共钓了6条鲫鱼,30多条小麦穗。

晚上鲫鱼酱焖,小麦穗依旧清炸。这几天小孙女连着吃小炸鱼有点儿腻了,只吃了两条,老伴儿和儿媳也只是沾了沾筷子,余下的全被儿子下酒了。他说小鱼倒是蛮香,只可惜刚吃几口就没了。

其实,如果我钓得多了,他就吃不出香了。

二十三、旱河鲫鱼连口

2021年5月13日,天气不错,是立夏以来气温最高的一天——22℃,也是风力最小的一天——3级西南风,我决定出钓。

公交车一路顺畅,45分钟便开到终点站枫叶小镇,我下车走了两分钟,来到旱河。钓鱼的人不多,两侧的公路桥头各有一些扎堆的垂钓者,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人。河对岸钓鱼的人更少,仅看到三个人。我把钓位选在无人施钓的河岸中间地段。经过一个钓鱼人的钓位时,他正在收竿。我向他打听鱼情,他说,一大早只钓到一条小鲫鱼,这么好的天就是不咬钩,起早来的钓鱼人大部分都走了。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10点了,还能赶上11点钟鲫鱼咬钩的小高峰,于是沿着河边继续往前走了20多米,凭感觉在一个略微突出的岸边坐下了,下了一支5.4米鱼竿。

旱河的小麦穗特别多,只是个头太小,想钓都钓不上来,只有闹钩的份儿。在这里钓鱼的人多用炮弹钩,饵托上的是引饵,下面两只钩挂蚯蚓,如果用拉饵下竿立马就被小麦穗抢光了,用搓饵也好不了多少。长年的网捕钩钓,河里鲫鱼的密度自然不大,鱼难钓也属正常。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我依旧钓拉饵,只是拉饵的软硬度接近于搓饵。下钩后,小麦穗立马前来光顾,因此十竿九“空”,偶然钓上一条也小得可怜。麦穗虽小,肚子却浑圆,显然是满腹鱼子。由于生活在不同的水域,小麦穗的成熟期也不同,这里的鲫鱼也是如此,半两重就属成鱼了,肚子里的鱼子满满的,而有些品种的鲫鱼虽然数两重,但肚里的鱼子却未成形,所以不能以鲫鱼的个头大小来界定其是否为成鱼。

我不管有没有鱼咬钩,每隔十几秒就提竿换饵,直到11点后才钓到当天的第一尾鲫鱼,这之后我每抛十几竿才能钓到一条鲫鱼,把浮标弄得大起大落的都是小麦穗。当我的鱼护里游着十几条鲫鱼时,我才发现岸边钓鱼的人几乎走光了。这时,一个戴墨镜的青年人来到我身旁,见我的鱼护下水了,问我钓的都是什么鱼,个头多大,我把鱼护拎起来给他看,他看后兴奋地说:“取竿去!”

过了一会儿,他开着一辆轿车停在坝上,下来好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在我左侧20多米远、水里长蒲草的岸边摆开了阵势。

我这儿鲫鱼进窝了,驱走了小麦穗,鲫鱼开始连口,不时“双飞”,钓得不亦乐乎。

那几位却始终没开张,耐不住寂寞,撂下鱼竿到坝上吃喝去了。

二十四、出钓撂荒的鱼池

去年9月18日,周日,我携带简单的钓具乘公交车去了松花江北岸。小河子的水面一浪高过一浪,没有平静的时候,风力可达五至六级,在这么大的风浪中观看浮标自然十分困难。我没带蚯蚓,用面饵基本抓不到鲫鱼咬钩的标相,而附近又找不到可以背风的岸边,于是再次想起土坝里那个闲置的鱼池,只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我便决定去那儿看看再说。

这几年,鱼池的承包人把包括鱼池在内的整片沿江承包地全部出租,这里已被承租人改做烧烤野餐的消费场,专营以鱼为主的农家菜,用以招揽游客。我钓鱼经过这里,经常看到鱼池广场停放着车辆,三五成群的人在这里聚餐游玩,却一直没见有人在鱼池钓鱼。

撂荒的鱼池

我到达鱼池时刚好8点,池子已经撂荒,水面漂浮着大片的菱角叶子和缠绕在一起的水草。一位看屋的老者见我拿着钓鱼家什,对我说:“在这里钓鱼得交钱。”我问他钓一天多少钱,他说大概20元吧,都是老板收费,平时也没人来钓。我听后心里有了底,便选了一处可以下竿的位置。换作别人,就是花10元钱也不会在这里下竿的,因为这里根本不像有鱼的样子。而我敢笃定,这里一定会有鲫鱼,钓多钓少就要凭经验和运气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钓到2斤小鲫鱼就算成功。我先下了一把3.6米鱼竿试钓,浮标立点水深有1米半,比最后一次来这里钓鱼时的水深多了,我不由得心中暗喜。

我心里清楚,这个池子虽然一直不放鱼,但池里的小鲫鱼可以越冬,是打捞不净的,加之2020年松花江的大洪水把整座鱼池淹没了,里面一定会滞留一些鱼,钓一二斤鱼还是蛮有把握的,总比在大江边看不清浮标白白浪费时间强。

我抛下鱼竿后还没见到浮标动一动,两辆小车先后从土道上开进鱼池广场。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40多岁的汉子径直向我走来,看样子是这里的老板。

“谁让你在这儿钓鱼的?”他问道。

“一个看鱼池的老汉,他刚回屋。怎么,这儿不让钓?不是收费20元吗?”

“钓鱼可以,可不是20元!这里吃玩一体,有谁愿意钓鱼一律收费50,从不讲价。池里全是野生鱼,鲫鱼大的有二三两重!”

我说:“江里风浪太大看不清浮标,我才来这儿的,如果收费20元我就玩一天,钱多了,我现在就收竿不钓了。”

没料到,他连想都没想,张口就来:“你钓吧,先把钱交了吧!咱可先说好了,这里有压池子的大鱼,钓着了不能拿走呀!”说完,径自笑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鱼池荒置了好几年,大一点儿的鱼早就被打捞干净了,如果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小鲫鱼也很难钓到,要是池里鱼多且好钓,老板就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我用的是小钩细线,根本就没打算钓大鱼,目标就是池中的小鲫鱼。

鲫鱼“双飞”

我交完钱,心刚静下来,浮标下沉了,咬钩的鱼非心中所想,是一条不大的葫芦子,被我摘钩后扔回水里。小鱼开始闹钩,不是葫芦子就是小麦穗,再不就是出水后很老实的沙葫芦(棒花鱼),一条鲫鱼也没露面。这可能是2020年洪水过境所致,以前我在这儿钓鱼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儿,每次下竿后出水的第一条鱼就是鲫鱼。无奈之下,我把位置换到朝阳的鱼池西岸,这里水深1.2米左右,可鱼情依然如此。我想了想,围着池子找了一片菱角秧比较密集的水面,在明水空隙撒了几把陈年酒米,改用稍硬的搓饵耐心等待。钱都交了,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天了。不管咋说,这里风平浪静,只要能见到鲫鱼的面就不枉此行。

20分钟后,一直在水面静默的浮标徐徐送了上来,我心中一喜,抖竿的手立时传来愉悦的感觉,一条我熟悉的鳞片发黑的鲫鱼出水了!有一两多重。我的心情豁然开朗。这之后,鲫鱼开始连口,一律标准的送标标相,令我痴迷,上钩的大多是1两左右的,比以前在这里钓的鲫鱼个头普遍大一些,还偶有“双飞”。10点钟后,二三两重的鲫鱼也露面了,我心情大好。过了12点,鱼口稀了,上钩的鲫鱼个头也小了,但我早已心满意足。

总之,这次鱼获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花不多的钱换了一个足够惬意的钓鱼空间,买了一天的快乐!

二十五、当了一上午的看客

今年6月3日,周六,我去了松花江汊流小河子北岸,从上午9点半钓到下午2点半,其间钓位附近只有两个钓鱼人,钓得都不好,我钓得还算不错,收竿时一共钓了2斤多鲫鱼和几条大白鲦,最大的鲫鱼有3两多。下午天变阴了,不久就下起了雨,风力也越来越大,天上布满了乌云,我见雨一时半晌停不了,便赶紧收竿,决定明早继续在这个位置钓。

第二天早晨,我坐首班公交车赶往钓鱼地点,7时5分到达钓位,钓位左侧6米远是一个早来的30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下了3把鱼竿,两长一短。如果不是昨天在这个位置钓,我绝不会离他这么近。年轻人身后放着一个白色大塑料桶,里面只游着几条小白鱼,他坐在折叠椅上显得有些慵懒,看样子是起早来的,鱼不咬钩才无精打采。

我信心满满地下了一长一短两把竿,5.4米竿钓搓饵,3.6米钓拉饵,想着让这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看看我是怎么钓鱼的。

奇怪的是,与昨日大不相同,下竿后饵食就丢失,却看不见标相,看来是聚集的小鱼所为,5.4米竿也是如此。半个小时转眼过去,我竟然连一条小白鱼都没见到,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年轻人上鲫鱼了,个头还不小,有3两多。

这以后,他每隔一会儿就上一条鲫鱼,最小的也超过1两重,过两的鲫鱼在平日里就算是大的了。他用的是蚯蚓,连引饵都不用,邪门的是大鲫鱼对他的蚯蚓情有独钟。他使的长竿也是5.4米的,短竿也和我用的相同,只不过比我多了一支5.4米竿。看他甩竿往上拽鱼的样子不像是钓鱼老手,可三四两重的鲫鱼每隔一会儿就被他拽上来一条。我把5.4米竿改穿蚯蚓,铅坠包上引饵,依然没有鱼情,这期间3.6米竿也只钓到了几条小杂鱼和一条没有入护资格的小鲫鱼,真是怪事了!11点多,他的长竿短竿接连上鱼,一度令他手忙脚乱,其间钩线相互搭连耽误了他不少时间,还跑了一条已经到岸的大鲫鱼。即使这样,他在这个时间段里还是钓到了三条大鲫鱼和一条鲇鱼。鲇鱼有五六两重,被他直接挑上岸,他用的是5号袖钩。

我这儿依旧看不到一条像样的鱼,一直当看客,心里有些纳闷。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运气吧?不知什么缘故他没带鱼护,塑料桶里的鲫鱼有的翻白了,我让他换换桶里的水。换水时,我估摸他钓到的鲫鱼能有四五斤了,问他为何不带鱼护,他说鱼护放在车里有味,所以一直用桶装鱼。不用说,他一直奔鲫鱼使劲儿。

将近12点,他的5.4米竿竿身大弯,他高声向我求助。原来,他的抄网放在渔具包里没拿出来,我急忙起身过去帮忙。见咬钩的鲤鱼不小,我让他慢慢遛着,千万别着急。我支好抄网,在一旁严阵以待,其间不知不觉地当起了指挥者,让原地不动的他往后面退。还好,大鲤鱼终于被遛到岸边,被我及时抄进网里,鱼上岸后子线就断了。

他连声称谢,兴奋地说:“真没想到用蚯蚓能钓到这么大的鲤鱼!”

这条鲤鱼身体又宽又厚,目测至少3斤,也许能有4斤。他乐不可支地对我说:“我早晨打了一整袋硬块儿窝底料,溶散度类似于豆饼块,看来还真管用!今天多亏你了,我的钩小线细,没有你帮忙,这条大鲤鱼真拿不上来!我还是头一次遇上鲤鱼。我使不好面饵,一直用蚯蚓钓鲫鱼。这次太谢谢你了!”

放进塑料桶里鲤鱼实在伸展不开,我让他把鱼暂时存放在我的鱼护里,他很高兴地照做了。

难怪我一直站岗,原来他打了重窝,江里有限的目标鱼全奔他的窝点了。于是我改弦更张,下了一把2.4米短竿试钓岸边,没想到浮标立稳不久就沉入水里,提竿后传来意想不到的手感,一条4两多的鲫鱼上岸了,而后我又接连钓到两条过两重的鲫鱼,弥补了一上午的空白。

下午两点,昨天离我钓位不远的那个中年钓鱼人来了。他说我走后他又冒雨钓了1斤多鱼,最大的鲫鱼有2两多,还钓了一条2两左右的翘嘴。他仍旧在昨天的位置钓,距年轻人有4米远。

这期间,我用短竿钓了几条小白鱼和一条超大葫芦子,葫芦子当时就放了。几年前钓到一条这么大的葫芦子,拍照后被我放回水里。现在的葫芦子能长到这么大实在不容易,小时钓到的葫芦子基本都是这么大,我曾一度叫它小鳊花。

身旁的年轻人每隔十几分钟或二十几分钟就上一条鲫鱼,多在3两上下,他钓的鲫鱼足有五六斤了。后来的那个中年人用一把4.5米竿,说鱼竿再长了他就看不清浮标了。他下竿后连一条小白鱼都没钓着,后来也用了蚯蚓,依旧没有收获。

年轻人下午3点收竿了,我把鲤鱼从鱼护拿出来还给他,他再次连连道谢,把剩下的几根蚯蚓留给我,说蚯蚓伤热了,回去也养不活。我原本也想这个时间回家,出于较真儿心理,决定晚走半个小时。在他的指点下,我把5.4米竿甩到他打窝的位置,之后互相道别。还没等他走远,我就中鱼了,鲫鱼有2两多重。由于有柳树丛相隔,我像孩子似的大声向他传递消息:“我钓着了!”

“好!祝您好运,多钓几条!”树丛后面传来他的回答。

在他走后的半个小时里,我一共钓了3条鲫鱼,可惜没有一条超过3两的,但足以证明一点,即他打的重窝起了关键作用。我先后钓的6条鲫鱼加起来有1斤多,论个头,在松花江也算钓得不错了,我还是满足的。如果这个年轻人不打重窝,今天的看客也许是他。

直到我收竿要走时,后来的那位中年人的鱼护仍旧没拿出来。我建议他搬到我这个位置,告诉他,那个年轻人早晨在这儿打了重窝,还是很管用的。他犹豫了片刻,才从连日来一直蹲守的老位置搬过来。

愿他也能有一个好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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