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代的桃花（外二章）

章闻哲（浙江）

我决定去逛街。口袋里装着“小县城，小县城”这样亲切的糖果——换上一副四五岁儿童的眼睛，这才大摇大摆地上了暨阳街道。

我沉迷其间。沉迷于小，小吃，小花衣，小巷子，小石子路。

沉迷于某种玲珑的身高，可以与小野猫们平视的距离。

这与在北上广逛街不同，在那里你需把糖果换成别的威严的宾语，戴上望远镜，使得眼光能够穿透长街，抵达罗马。你需是风，春风、秋风、夏风……需是疾风、闪电。

大多数人只是在宏观理论上逛街：从巴黎逛到纽约，从鄂伦春逛到泸沽河。从唐朝逛到宋朝。

但假如我们要微观，我们可以在巴黎大街上找到一个村落的原址。

——形式主义使一个村落被烫成了卷发，穿上了夏奈尔的衬衣，蹬上了牛皮靴，浑身散发着香水——噢，那是桃花的味道，真是桃花的味道。

但原始的夏奈尔应该庆幸他不能认出后代的桃花。

或将飞过街巷

逛街是一种技术：怎样控制空间和行动；怎样击中一种物质的美痣；怎样扒光橱窗里的活模特，把一身光鲜的兽皮穿到自己身上——表现机械的干脆利落；怎样斯文地抢劫——用空洞的眼光盯着街道的设计师——他怎样生动，我就怎样呆滞。

——你可能会躲闪地说：“不想拥有这种技术。”

那是呀，因为你只是技术努力改造的对象。

逛街时，要对书店和博物馆保持矜持：站在外面左看右看，从上看到下，再围着它们绕几圈，就是不进入具体的细节——假如你本身是书店或博物馆，你就要在交流上斟酌一下形式——不能轻率地与对方握手，也不能直接打招呼。

——哦，你说我们应该更熟络？——你可以这样提议，因为你只是一个方形的历史产物。

但这是街道的关键或重点——我决定蜻蜓点水，穿上风筝，而不是盔甲——我决定飞驰而过，而不是自由地流淌在水中。

冰河纪末

我们的春雨只是在天上流来流去，又从天上的悬崖边掉了下来。或许是从天空的大脑中流泻出来的思想。毫无疑问，这思想还真是启发了万物。大地上一片绿光，而动物们都在啜饮这些绿光。

绿光在吐出红色的花蕊。绿光在编织动物们的文明。

我的文明已经抵达了上帝，抵达了亚当和夏娃——荷花浑身新鲜地从水中露出脑袋来，吐着泡泡对我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