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陶瓷修复中的大面积残缺类配补案例分析

李傲

（山东特殊教育职业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在古陶瓷修复过程中总会遇到残缺面积较大的器物，关于这类器物的修复配补是古陶瓷修复中的一个较为困难的问题。关于古陶瓷的配补方法有红蜡片、打样膏、可塑土等材料的翻模配补方法，有使用气球、沙土等填充物支撑的配补方法。随着科技的发展，3D打印技术被越来越多地应用到文物修复保护领域。3D打印技术造型精准，速度快捷，同时也会涉及3D建模、选择打印材料等相关问题。笔者在学习陶瓷器修复和修复方法研究过程中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下面结合具体的修复案例进行分析。

1 案例一：唐代三彩三足鍑石膏配补修复

唐三彩是中国陶瓷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唐代三彩器物属于陶质产品，相较瓷器而言具有烧制温度较低、胎质疏松、吸水性强，胎釉结合不牢固等特点。此件唐代三彩三足鍑口径约12cm，高约16cm，腹径约15cm。整体碎裂严重（图1），残缺部分达本体面积的1/2左右。因为时间久远及保存环境等原因，已经出现局部剥釉、色彩脱落的情况。考虑其缺损严重、胎质疏松、吸水性强、釉彩剥落等情况，为防止在修复过程中对胎釉造成伤害，不建议使用塑形土、打样膏等翻模配补方法。又因为碎片部分粘接之后存在残片间互不衔接或衔接较少的情况，导致残件出现无法正常站立的现状，因此气球、沙土等填充物支撑或3D打印技术等手段不适用于此件作品的修复。结合现有情况，考虑使用红蜡片或其他硬质纸类材料进行辅助修复。整体修复过程如下。

图1 唐代三彩三足鍑修复前

第一，清洗。首先使用软毛刷或牙刷等工具蘸取清水对残片断面上附着力不强的污垢进行清洗。其次使用手术刀、竹签等工具对断面处顽固污渍进行剔除。在保证对器物无害且不影响修复效果的前提下可以保留无法剔除的顽固污渍。注意尽量不要使用高压蒸汽清洗机对断面处进行冲洗，以免冲击到接近断面处的釉彩部分；切记不可使用超声波清洗机，唐三彩属于低温陶器，胎釉结合不紧密，在超声震动下极易造成釉彩的脱落。同类低温釉瓷器在操作时同样需要注意以上两点。清洗完成后，将残片置于通风处，将其表面水分自然风干。

第二，粘接。考虑唐三彩器物的特殊性，粘接时使用环氧树脂或其他胶质黏稠、流动性较弱、不会被陶胎所吸收的胶体进行粘接，如490胶。首先在断面处均匀涂抹一层薄薄的胶体。其次将残片进行拼对，并使用热熔胶在残片内部素面处进行固定。待胶体干固后，去除热熔胶颗粒。

第三，配补。①局部配补。使用红蜡片或硬质纸张对器物底部进行局部石膏配补。如图2标注部位所示，先对残片缺损较多且与其他残片位置距离较远的部分进行配补，配补石膏的面积大小可以与其他残片衔接上即可，近处与其他残片搭接处暂不配补。石膏配补时考虑器物弧度，虽然无法翻模复制，但红蜡片和硬质纸张可以做基本的塑形调整，因此对修复者的整体观察能力和造型控制能力要求较高。②调整石膏。配补时会出现石膏厚薄不一甚至局部残缺的现象，可以先不做考虑，待能够控制的配补石膏初步定型后快速将红蜡片或硬质纸张拿掉，使用手术刀快速对基本固定的石膏进行修整，防止石膏干透变硬操作困难。然后调制稀石膏对配补石膏不规整处进行二次配补，避免石膏变硬、新旧石膏粘接不紧密。③基本配补。采用同样的方法对其他部位残片进行局部配补，结束后进行整体整合。④整体整合。将已经进行基本配补的残片进行整合，整合时要整体考虑，注意把握器物造型以及口沿弧度、整体造型弧度的衔接，如无法确定残片位置可以在衔接处点少许稀石膏进行试衔接，衔接不当时将石膏点与残片脱离衔接，继续进行调整，待位置确定后对近处与其他残片衔接处进行配补，如图3标注部位所示。如此，所有残片即可拼对在一起。⑤整体调整。对整合后的配补石膏缺损或不规整处进行调整，包括对残缺三足的配补和对整合后的石膏表面的修整。根据残留一足的象首确定其余两足的位置和式样，用红蜡片捏塑出象足的基本形状，翻阅同时期器物造型资料，查阅相同或相似的器物三足式样（图4），确定象足式样，塑造后的结果见图5。

图2 残缺较多的石膏配补部位

图3 残片近处衔接处

图4 唐代三彩三足鍑（图片来源：《中国古陶瓷全集：六》第137页）

图5 塑造后的象足

第四，加固。这一步骤可以根据个人需求进行选择性操作。大面积残缺器物进行石膏配补时很难只经过一次配补就塑造完成，石膏之间存在调制和配补时间上的前后关系，难免造成不同时间配补的石膏之间黏结不紧密、不牢固的问题。因此，待塑形结束石膏完全干透后，可以根据需要对石膏进行加固。由于干透后的石膏具有较强的吸水性，可以采用丙酮调配环氧树脂胶稀溶液对石膏表面进行喷涂，直至石膏不再吸收，待环氧树脂胶稀溶液干固后即可达到加固的效果；也可以使用瞬干胶对石膏表面进行均匀涂抹，直至石膏不再吸收，即可达到加固的效果，常用的瞬干胶有α-氰基丙烯酸乙酯等。使用瞬干胶加固后的石膏表面比较坚硬，敲击有金石之声。需要注意的是，使用以上两种方法进行加固时均会产生刺激性气味，要注意保持操作环境通风良好，并佩带防护工具。根据个人需求，这一步骤可以进行选择性操作。

第五，喷漆。配补修复后的石膏表面随着时间的变化很容易吸附灰尘或其他污渍，喷漆操作可以大大减缓石膏被污染的速度。加固后的石膏表面的不同部位石膏对加固材料吸收比例不同，导致石膏表面颜色深浅不一，为了增加修复器物的观赏性，可以选择性地对修复部位表面进行喷漆操作。这一步骤可以根据个人需求进行选择性操作。唐代三彩三足鍑修复完成后的效果如图6所示。

图6 唐代三彩三足鍑修复后

这件器物的修复难点主要在修复过程中对配补石膏整体的把握以及对残片之间在造型上的流畅衔接问题的处理。在无法翻模的情况下对器物进行补配，对修复者的造型能力、整体把控能力以及对各材料工具的熟练使用、操作能力等要求都比较高，因此不建议初学者使用这一方法，可以在经过一定的塑形练习之后尝试使用此方法。

2 案例二：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石膏配补修复

定窑作为宋代的五大名窑之一，主要以生产白釉瓷器为主。自唐代创烧一直发展延续至明代，是中国陶瓷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件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在流传过程中遭受过严重破坏，导致缺损严重（图7）。此件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残高约6cm，残宽约11cm，残余部分仅为整体的1/3左右，外围莲瓣残缺较多，仅余整体莲瓣的1/4左右。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口部主体部位虽缺损较少，但主体外围有莲瓣围绕，无法进行翻模配补。另外，外围莲瓣共分四层，层层莲瓣之间相互包裹，上三层莲瓣之间做镂空衔接，因此常规的翻模配补、红蜡片或硬质纸张衬托配补等方法不适用于此件作品的修复。莲瓣间镂空穿插的排列方式同样不适宜采用整体堆塑后进行雕刻的配补方式。综合多方面考量，笔者考虑采用自上向下逐层进行堆塑的方法进行配补。整体修复过程可以分为清洗、配补、加固和喷漆四步。配补以外的其他操作，除清洗步骤由于此件作品胎质坚固可以使用超声波清洗机和高压蒸汽清洗机之外，其余操作与前文基本一致，不做赘述，在此仅对配补步骤进行概述。

图7 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修复前（左背面，右正面）

在逐层对莲瓣进行配补时，由于莲瓣与莲瓣之间、莲瓣层与莲瓣层之间均存在一定的空隙，考虑在配补过程中逐个对莲瓣进行堆塑。在堆塑时以软性吸水纸巾搓成条状放在莲瓣之间进行间隔，堆塑时纸巾吸收石膏浆里的水分逐渐变软，待石膏初步定型后立即将纸巾抽出或剔除，然后使用细小尖锐的牙科工具对莲瓣空隙间的石膏进行修整。在修复莲瓣的过程中遇到基本完全断裂缺失的莲瓣，可以参考同层莲瓣的式样进行修整，在无法确定莲瓣形状时不可随意臆造，同样需要查阅同时期古陶瓷作品资料，参考同时期同类型的薰炉作品（图8）进行塑形，在参考的同时结合器物自身莲瓣的形态走势和造型特点进行合理判断。在对同层莲瓣进行配补时，要注意掌握莲瓣间的距离，控制莲瓣数量，不要多塑或少塑。每层莲瓣之间要整体把握层层莲瓣之间的高度和距离，做到整齐统一。

图8 宋金时期北方地区各类莲花薰炉样式（图片来源：从左至右依次为《中国出土陶瓷全集：河南卷》第119页、183页，《中国出土陶瓷全集：山东卷》第150页、152页）

逐层莲瓣配补的方式相较于整体堆塑的方法，会出现下层莲瓣与上层莲瓣在配补时间上的差异，容易导致莲瓣间衔接不太牢固的问题。针对此类问题可以使用以下两个方法解决：第一个方法是采用上文中的加固方法对配补石膏进行加固，增加莲瓣层之间的黏结力；第二个方法是在进行下层莲瓣堆塑前，用手术刀等尖锐工具对上层莲瓣与下层莲瓣衔接相覆盖的地方进行戳刺，增加覆盖部位的粗糙程度以及后补石膏、之前所补石膏间的摩擦力和相互抓合的力度，达到提高莲瓣层之间牢固程度的目的。此件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修复后的效果如图9、图10所示。

图9 塑形修复后的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正面）

图10 塑形修复后的北宋定窑白釉莲花薰炉（背面）

本件作品的修复难点在于需要在修复前考虑使用什么方法对器物主体外围莲瓣层进行堆塑。修复方法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修复过程中灵活运用周围的事物帮助我们完成器物的造型修复工作。突破了这一层阻碍，即可驾轻就熟，拨云见日。

3 结语

综上所述，文物修复是一份需要进行长时间重复练习的工作，所有的驾轻就熟都是千锤百炼后的熟能生巧，毫无捷径可走。对存在大面积缺损问题的器物进行配补时，常规方法往往并不适用，此时就要求修复人员具有对复杂器物器型熟练把握的能力、对器物缺损配补方法灵活运用的能力以及准确自然地对器物进行整形塑造的能力。文物修复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这类大面积缺损的器物残件在不进行配补复原的情况下完全无法站立，只能作为瓷片标本存在。经过器型复原后既能进行文物研究，又可以进行摆放观赏。在笔者看来文物修复既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又是文物修复工作者为传统文化保护研究尽的一份微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