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相关输尿管膀胱炎：病例报道1例及文献复习

2023-10-30李师师郑可徐燕王孟昭

中国肺癌杂志 2023年9期

李师师郑可徐燕王孟昭

肺癌在全世界男性癌症死因中居首位，在女性癌症死因中居第2位，2018年全世界约有210万例新发肺癌，约180万例死亡[1]。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的应用，给肺癌患者带来显著生存获益[2]。随着ICIs在晚期肺癌患者中的广泛应用，ICIs所导致的免疫相关不良反应（immune-related adverse events, irAEs）也越来越受到重视。由于ICIs通过增强免疫抗肿瘤作用来消除肿瘤细胞，它们也可能导致免疫过度激活，从而攻击正常组织，导致irAEs[3]。在中国，患者因程序性死亡受体1/程序性死亡受体配体-1（programmed cell death 1/programmed cell death ligand 1, PD-1/PD-L1）单抗治疗肺癌所导致的irAEs以内分泌系统、肺和皮肤中观察到的器官特异性irAEs发生率高，分别为8.3%、6.7%和6.0%[4]。另有罕见的irAEs，如神经系统或关节损害，发生率小于1%[4]。免疫相关性泌尿系统不良反应常见报道的为肾脏损害，发病率约为1%，而输尿管炎、膀胱炎很少报道，累及整个泌尿系统的病例则更少[4]。本文报道1例帕博利珠单抗联合化疗治疗后出现膀胱炎、输尿管炎和急性肾损伤的病例。

1 病例资料

患者男，57岁，因胸部隐痛3月就诊，胸部增强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computed tomography, CT）示左肺上叶、下叶不规则团片影，纵隔4R/L、6、7区多发淋巴结，左肺中-大量胸腔积液。胸腔镜胸膜活检支持肺腺癌，免疫组化：D2-40（podoplanin）（-），黑皮质素（melanocortin, MC）（-），癌症危险基因（cancer risk, CR）（±），天冬氨酸蛋白酶（novel aspartic proteinase A, Napsin A）（+），Wilms肿瘤1（Wilm tumor gene 1, WT1）（-），细胞角蛋白5/6（cytokeratin 5/6, CK5/6）（-），增殖细胞相关抗原（nuclear associated antigen 67, Ki-67）（20%+），波形蛋白（Vimentin）（-），细胞角蛋白单克隆抗体1/3（cytokeratin monoclonal antibodies 1/3, AE1/AE3）（3+），甲状腺转录因子1（thyroid transcription factor-1, TTF-1）（+）。由于肿瘤组织样本不足，故行外周血循环肿瘤DNA基因检测（第二代测序技术）未发现驱动基因突变。患者诊断为肺腺癌，分期T4N3M1a，IVA期。患者既往体健，否认肾炎、膀胱炎、前列腺增生、自身免疫性疾病病史；有大量吸烟史；其母亲有直肠癌病史。基线血肌酐为47 μmol/L。2021年6月3日起，患者开始接受帕博利珠单抗200 mg d1联合培美曲塞950 mg d1联合卡铂600 mg d1治疗，每21天一次，共4个周期。疗效评估病灶稳定。2021年9月3日起，患者帕博利珠单抗200 mg d1联合培美曲塞950 mg d1维持治疗，每21天一次，共10个周期，治疗过程中无明显不良反应。定期疗效评估疾病稳定。患者于2022年4月出现尿频、尿急，无畏寒、寒战、发热。流式尿沉渣分析显示白细胞（white blood cell, WBC）为208.9/μL（0-8.6）/μL，红细胞（red blood cell, RBC）为2.0/μL（0-8.4）/μL，尿培养阴性，血肌酐为62 μmol/L，泌尿系超声未见明显异常。当地医院给予头孢地尼抗感染，约10 d后症状缓解，继续第15-16个周期培美曲塞联合帕博利珠单抗治疗。疗效评价病灶稳定。在此期间均在用药后5-7 d出现尿频、尿急、下腹紧缩样痛、右侧腰痛伴排尿中存在絮状、膜状物，排尿时加重、尿后疼痛有缓解，无发热，无尿量减少，无恶心、呕吐等不适，抗感染疗效欠佳，但在10-15 d后泌尿系统症状可消退。2022年6月行第17个周期帕博利珠单抗联合培美曲塞治疗，出现血尿、耻骨上疼痛。再次尿培养阴性。CT尿路造影（CT urography, CTU）提示：双侧肾盂肾盏及输尿管管壁增厚、毛糙，可见强化，双侧输尿管周围多发索条影；与基线（图1）对比，膀胱壁增厚、毛糙，可见轻中度强化（图2）。膀胱镜检查未见明显异常。考虑不除外ICIs相关不良反应可能。此后患者暂停抗肿瘤治疗，休疗期间尿路刺激症状未再发作。2022年9月26日复查胸部CT胸水增多，考虑为肺癌进展，2022年10月11日重启培美曲塞联合帕博利珠单抗治疗，2022年10月19日再次出现尿频、尿急、小腹部胀痛，无恶心、呕吐、少尿等不适，尿培养阴性，流式尿沉渣分析显示RBC为57.5/μL、变形RBC比例为0，WBC为704.8/μL，血肌酐为100 μmol/L，泌尿系超声仍正常。结合影像学检查、膀胱镜检查结果，尿培养多次无菌生长，考虑帕博利珠单抗相关泌尿系不良反应：输尿管膀胱炎［常见不良事件评价标准（Common Terminology Criteria for Adverse Events, CTCAE）2级］、急性肾损伤（CTCAE 2级）。因患者临床症状明显，给予中等剂量激素治疗，2022年10月19日开始泼尼松30 mg，每日一次，口服治疗，次日症状明显减轻。予泼尼松30 mg，每日一次，维持2周后规律减量，每周减量5 mg至减停。2023年1月4日复查尿常规显示WBC为7.1/μL，RBC为392.9/μL，血肌酐为76 μmol/L，未再出现尿路刺激症状，腹部CT示肾盂、输尿管、膀胱壁增厚较前好转（图3）。2023年3月随访患者无尿路刺激症状、无腹痛，每日尿量1500-2000 mL，无胸闷、胸痛、气促、咳嗽等不适。本研究通过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院伦理审查（No.K2135），并获得患者知情同意。

图1 2021年9月2日腹盆CT平扫未见明显泌尿系病变的肾盂肾盏（A）、输尿管（B）、膀胱（C）基线情况。Fig 1 Baseline situation of pelvis calyces (A), ureter (B) and bladder (C) with no significant urinary system lesions found in plain CT scan of abdomen and pelvis on September 2, 2021. CT: computed tomography.

图3 2022年12月5日腹盆增强CT示激素治疗后双侧肾盂管壁（A）、输尿管管壁（B）、膀胱壁（C）增厚较前好转。Fig 3 Enhanced abdominal and pelvic CT on December 5, 2022 showed that the thickness of the renal pelvis wall (A), ureteral (B) and bladder wall (C)were improved after hormone therapy.

2 讨论

本例病例中使用帕博利珠单抗联合化疗过程中出现尿路刺激症状，症状与用药明显相关，停药期间无发作，再次使用帕博利珠单抗联合培美曲塞治疗，尿路刺激症状再次发生，反复尿培养未见细菌生长，膀胱镜检查排除出血、肿瘤、结石等，CTU可见明显肾盂肾盏管壁、输尿管管壁、膀胱壁均出现增厚、毛躁、强化，反复抗感染疗效欠佳，激素治疗后明显缓解。结合影像学考虑输尿管膀胱炎，因患者临床症状明显，评估为CTCAE 2级。此外，患者血肌酐较前升高超过2倍，CTCAE 2级，考虑存在急性肾损伤，无肾前性因素，无排尿困难等尿路梗阻表现，超声无肾盂显著扩张，排除肾后性因素，故肾性可能大，尿常规提示尿WBC升高，RBC增高不明显，无明显蛋白尿，结合ICIs肾脏受累的特点，考虑间质性肾炎可能性大。治疗反应支持诊断。本病例可见膀胱输尿管炎的尿路上皮炎症表现以及急性肾损伤，考虑为累及泌尿系统的irAEs。

目前文献[5]报道的泌尿系统irAEs常见的为肾脏irAEs，包括急性间质性肾炎、急性肾小管坏死和较少见的肾小球疾病，较少有膀胱炎、输尿管炎等尿路上皮炎症报道。针对尿路上皮的炎症反应，我们认为输尿管炎、膀胱炎为尿路上皮相关不良反应，可定义为ICIs相关输尿管膀胱炎，为ICIs相关尿路上皮炎。通过检索（检索关键词：免疫检查点抑制剂和输尿管炎、膀胱炎或尿道炎）截至2023年7月3日的PubMed、SpringerLinK、万方数据、中国知网、维普记录文献复习见表1[6-17]。免疫抑制剂相关尿路上皮炎发生的年龄阶段为47岁-78岁不等，肺癌患者有10例，肝内胆管癌1例，乳腺癌1例，黑色素瘤1例，食管癌1例，胃癌2例，输尿管炎5例，膀胱炎16例，可能对于输尿管炎重视度不足、评价方式有限，导致报道极少。纳武利尤单抗相关9例、帕博利珠单抗相关3例、阿替利珠单抗1例、信迪利单抗2例、伊匹木单抗1例、替雷丽珠单抗1例。发生在使用免疫抑制剂第2-77个周期，患者主要临床表现为尿频、尿急、尿痛、血尿，14例尿培养阴性，2例可见细菌，尿常规均有白细胞增多，提示无菌性膀胱炎。大部分膀胱镜可见膀胱黏膜发红。膀胱病理主要为T淋巴细胞浸润为主，1例可见中性粒细胞浸润。14例经激素治疗迅速缓解，2例停药后自行缓解。由此可见在这些发生免疫相关不良反应的病例中，患者均在使用ICIs后发生尿频、尿急、尿痛、血尿等相关泌尿系症状。尿常规均有白细胞增多，但尿培养为阴性，膀胱活检病理均未见肿瘤细胞，大部分以T淋巴细胞浸润为主，经激素治疗或停药治疗后泌尿系统症状均明显好转。目前发生的机制不明确，推测可能的机制为T细胞参与膀胱炎有关，T细胞产生细胞因子作用于尿路上皮，导致尿路上皮炎。目前可预测irAEs风险且有助于早期识别这些并发症的最佳生物标志物仍有待确定，影像学评估可以作为参考依据。

表1 文献报道免疫相关性尿路上皮炎患者资料Tab 1 Data of patients with immune-associated urodermatitis reported in the literature

结合该病例和文献复习，提示使用ICIs的患者如出现尿频、尿急、尿痛尿路刺激症状，反复抗感染治疗无效，需要考虑ICIs相关尿路上皮炎不良反应的可能性，通过影像学检查及内镜检查定位于输尿管及膀胱。此类患者需要密切关注泌尿系统症状及尿量变化，及时检查尿常规和尿培养，完善血液学检查，行影像学评估，必要时行膀胱镜检查。在排除泌尿系感染、肿瘤等可能后，可考虑ICIs相关尿路上皮炎，此类患者可同时合并肾脏irAEs。因此类患者临床表现和相关检查特异性差，以排除性诊断为主。如考虑泌尿系统irAEs，可停药观察病情变化，必要时可给予糖皮质激素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