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面具的指引

2023-10-29臧蔓

现代青年·精英版 2023年9期

希腊考古博物馆内位于中路的主厅，是迈锡尼文物陈列区。这里展示了大量的黄金制品，其中最为著名的镇馆之宝当属阿伽门侬黄金面具。透过它，世人目睹了古希腊青铜时代晚期希腊本土文明的光辉，更重要的是，它从一个个侧面展示了古爱琴海的神话为后世发展所带来的指引与启示。

这幅面具就展示在大厅正中间的玻璃展柜中。它额头饱满，鼻子修长，嘴唇很薄。金光闪耀中，透着一个古代贵族的倔强与自豪，那是一种向外炫耀的内在需求。当观众走入展厅，正好能与它的双眼四目相对，穿梭的千年时光在对视中，被压缩成了瞬间。

1876年，德国商人海因里希·施利曼（Heinrich Schliemann）带着他追寻《荷马史诗》出处的梦想，来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迈锡尼王国旧址，打算找到特洛伊战争神话中的英雄阿伽门侬。在他的执着追寻和超乎常人的坚持下，在这座山顶的旧城遗址中，发掘出了大量的黄金墓穴陪葬品。

这些竖井墓中，逝者被金饰覆盖，被金器包围，有些带有金冠，有些面部则盖有黄金面具。这些黄金制品总量约30磅之多，种类丰富。除了金冠和金面具，还有各种金饰、金器具和金制武器。这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墓圈A的五号坑发掘出的金色面具。当施利曼托起这幅金色面具时，他激动万分地说道：“我见到了阿伽门侬！”他声称，找到了《伊利亚特》中的神话英雄。

他的考古挖掘在当时整个考古学界和美术史界掀起了轰动，迈锡尼墓圈的发现，为世界揭开了一个未知文明，让人们了解到荷马史诗中提到的“充满黄金的迈锡尼”并不是古希腊传说中虚构的城邦，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直到21世纪经过现代科学的鉴定，才证实这幅面具并非是阿伽门侬的面具，而是属于一个比阿伽门侬早了300多年的国王或贵族的面具。但阿伽门侬面具的名字却一直沿用至今，它在迈锡尼文明中的地位亦无法被超越。

在当时，很多人认为施利曼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所以怀疑他对面具做了手脚。比如怀疑他自己制作了很多金器，并放入墓穴，再开采出来。还有传闻说，他对这些出土文物进行二次加工，按自己的审美改变了面具的形态。但仍有很多考古学家认为这些出土的制品是百分百的真迹。

施利曼的发现，让传说中的迈锡尼有了真实的出处，他的考古发掘也成为迈锡尼文明的唯一研究来源。虽然一些带有线性文字B的石板被挖掘出来，但这些文字并不像古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字那样，记录了历史，所以单凭这些稀少的文字，无从了解那个世界。因此，这些墓圈出土的文物成了人们认识和解读公元前1750年到公元前1050年迈锡尼文明的唯一窗口。

这些神圣的面具采用黄金敲花工艺。首先，把黄金敲成薄板，之后把他们放在木质模具里，进行面部塑形。这些面具被覆盖在逝者面部，来彰显其贵族身份。面具的双耳旁有两处小孔洞，据考古学家推测，古人将绳子穿过小洞，绑到死者头上用以固定，而面具的样子则是按照逝者样貌来打造的。

在阿伽门侬黄金面具旁，还陈列着各种各样由迈锡尼墓圈A出土的文物，它们做工及其精美，品种繁多。墓圈A有五个墓坑，共有十九位贵族遗骸：其中有九名男性、八名女性和两个婴儿。这些遗骸基本上以东西轴方向面朝上被埋葬，他们的身体被精美的器物围绕，反映了当时逝者极高的社会等级。这些器物不仅仅是黄金制品，还包括青铜、彩陶以及琥珀、青金石和鸵鸟蛋所打造出的各种工艺品。

其中，用金子和青铜打造的宝剑和匕首相当精美。有一个青铜匕首纹样复杂，以黄金镶嵌工艺展示了猎狮场面，制作于公元前1600至公元前1500之间。猎人们用长茅和弓箭与狮子搏斗，并用盾牌保护自己，在狮子凶猛的攻击下，一位猎人已受伤倒下。但是猎人们骁勇善战，三只狮子中已有两只试图转身逃跑。（如下图）

还有一个雪花石膏花瓶的设计也是非常独特，它起初是一个埃及花瓶，由爱琴海工匠重新设计，将花瓶倒置，并为花瓶加了镀金圈口和双手柄，看上去与众不同，雪花石膏的哑光白中泛出青绿色，与黄金进行组合，反而有一种粗糙与细腻的反差感。（如下图）

伯罗奔尼撒岛和希腊中部的迈锡尼文明是古爱琴海三大文明起源之一，与克里特岛的米诺斯文明和赛克拉泽斯群岛的赛克拉泽斯文明，合称古爱琴海青铜时代三大文明，是古希腊乃至欧洲的文化起源。整个青铜时代，是构建古希腊神话众多英雄的时代。从米诺斯家族英雄到阿特柔家族英雄，跌宕起伏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久远的现实搅在一起，构建了充滿魅力的谜团，等着后人持续的探索。

古希腊神话的出现，是地中海地区社会发展早期，人们在缺乏科学认知下对自然的一种拟人化概括。人们面对自然时所产生的崇拜与恐惧，以及想要战胜自然的梦想，凝结成了人神合一的特点。其中的神具有高度的人格化，他们有着人类的美德与邪恶，拥有七情六欲，这也体现出了古爱琴海浓郁的以人为本的哲思基础。

正如美国作家约瑟夫·坎贝尔所说：“神话是去个人化的梦境。”阿伽门侬黄金面具也正如一个来自青铜时代的梦，那金色透露着人类心中的无限欲望：战胜敌人，拥有权利，掌控命运。正是这样的欲望，驱使人们将其凝结成所谓世间的种种真理，也就是人在世界中的生存法则。古希腊神话之所以成为整个西方世界从古至今的文化基础，也正是由于这些神话在历史长河中时刻被印证被升华，如阿伽门侬黄金面具般散发出不灭的金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