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咽喉主刀师』阎敏

文惠之

阎敏

阎敏长期承担着航天型号产品关键件、新型号的首件加工任务，创下数控车床0.005 毫米的精度极值；因为高超的技能被称为导弹“咽喉主刀师”，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技术能手等100 多项奖项，通过技术改革创造的可直接计算经济效益达3 亿多元。他参与研制的型号产品，更是先后五次亮相国家盛大阅兵仪式，接受最高检阅。

创下精度0.005 毫米极值

在火箭发动机上，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零件——喷管，负责将火箭发动机推进剂燃烧内部喷射出的火焰转化为动力，喷管出口处的燃气喷射速度高达每秒3500 米以上。为了保证发动机的工作安全可靠，这个零件的加工精度极高，任何细微的偏差都可能导致火箭偏离轨道甚至解体，因此被比喻为火箭的“咽喉”。

“喉衬是喷管内最窄的部位，在火箭发动机工作时，这个部位要承受更多的高温和高压，环境最为恶劣。”航天科工集团航天三江江北公司数控车工、首席技师阎敏说，加工好的喉衬与喷管其他部位是靠类似榫卯的结构组装在一起的，接合部是整个喷管最脆弱的地方，正是这个位置，加工精度要求控制在0.005 毫米！0.005 毫米是什么概念？它相当于头发丝的三分之一，而数控机床能够达到的加工精度是0.02 毫米。于是，加工喉衬的最后一道工序——从0.02 毫米精度加工到0.005 毫米精度，将由阎敏徒手完成。

喉衬首先在数控机床上完成60 多道工序，而后被转移到加工平台上，阎敏开始为最后一道工序做准备工作：检定设备、选用刀具、核准程序。即使是已重复千万次的工序，阎敏仍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一旦超出精度，整个喉衬就会报废，造成上千万元的直接损失。而非金属复合材料刀阻大，产品型面复杂，加工过程极易受温度影响而无规律变形，不能使用切削液冷却……除了极高的精度要求外，还有一连串难题等着阎敏解决。

“做这道工序讲究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要一刀一刀地车，一下一下地磨，让型面尺寸一步步接近中差值（合格值）。”阎敏手持车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刀刃和产品的接触面上，小心谨慎地车一刀，测一下，等一下，再车一刀，再测一下……如此反复。

刀具的材质，产品的材料，都会影响车一刀所产生的微小变化，这个变化要靠长期积累的经验和感觉来判断。“从车刀接触产品传给指尖的细微触感，我能大概知道这一刀下得是深是浅，能车多少量，然后再根据感觉做调整。”此时此刻，阎敏的大脑似乎长在手指上、长到了他的刀上，正是这“刀上长脑，人刀合一”的精湛技术，让0.005 毫米的加工精度成为可能，

三十多年来，3000 余台国之重器的关键件，经过阎敏毫厘间的精细磨削，顺利实现了0.005 毫米的加工精度，产品合格率达100%，阎敏因此被称为航天型号产品的“咽喉主刀师”。

将金属棒削得细如发丝

阎敏的技术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积攒起来的。1987 年从技校毕业后，阎敏入职湖北江北机械厂，进入模具车间。阎敏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徒弟，碰到老师傅加工难度大的零件时，他会一直盯着，边看边问，认真记住重要的加工环节和方法，并反复琢磨。“我也要像师傅一样，成为一名技术出色的人。”阎敏暗自下定决心。当时普通零件的加工精度要求是0.1 毫米，阎敏给自己设定了0.02 毫米的精度目标。此后，阎敏的技术突飞猛进，很快成为车间的技术骨干。

在没有数控机床和标准化刀具的年代，手工磨刀是车工的必修课。“别人磨一把刀两把刀，我可能就要磨三把四把，比别人成倍量地增加。”阎敏说，车工全靠一把刀，把刀磨好了，车工的活才算干好了一半。

车工用的刀具可谓骇状殊形，外圆刀、螺纹刀、内孔刀、切槽刀，甚至还有只加工特定零件的特种刀，而市面上只能买到四四方方的刀胚，要把刀胚做成各式各样的刀具，只能靠手工打磨。与加工的零件相比，刀胚的质地更硬，刃磨成型需要的时间更长，磨刀更考验人的毅力和耐心。为了练就精湛的磨刀技艺，阎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每次碰到难题，他就会用写日记的方式记录下来，并反复琢磨。久而久之，阎敏的磨刀技艺越来越纯熟，他不仅对各种形状的刀具了然于胸，磨出的车刀也成了厂里的“抢手货”。凭借一把把磨制准确、精巧的刀，阎敏可以将直径50 毫米的金属棒精确车削到细如发丝却不折断，加工出的细丝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最小的针眼。

阎敏把车刀当朋友，磨刀是他跟刀具交流的第一步。用于磨刀的砂轮转起来会发出很大的噪声，因此被设置在厂房外。夏天酷暑，冬天严寒，丝毫挡不住阎敏对磨刀的热情。他经常在砂轮前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只为做出一把精细好用的车刀。“车刀对于车工来说，就好比战士手里的枪，武器不行，难打胜仗。”

打造一流技术团队

“他把机床操作得就像自己的手一样，真正达到了技艺的炉火纯青，做到了人机合一。”阎敏的同事这样评价。正是凭借着“人机合一、人技合一”的功底支撑，阎敏一直承担着重点型号导弹关键部位——喷管的加工重任，这个零件是为我国运载火箭和导弹提供能量转换的重要装置。

为适应现代机械加工技术的发展，江北公司于2000 年成立了数控加工车间，引进了一批国外的数控机床。作为技术骨干，领导有意把阎敏调到新车间，负责新火箭型号产品的加工。陌生的数控机床、零基础的英语水平、新产品的不确定性，都成为摆在阎敏面前的难题。

那段时间，阎敏全身心投入学习中，想方设法通过各种途径收集资料，无数次编程调试、优化代码，有时候加班太晚索性睡在机房里。在两年多时间里，阎敏拿着数控技术教材、机床说明书和英语词典，从最简单的程序代码一步步去摸索。渐渐地，阎敏操作数控机床时得心应手起来，想让刀头走到哪里，刀头就会准确地走到哪里。

“师父最不喜欢听的话就是‘差不多’”。阎敏的徒弟杨勇说，“一次，师父加工完一个零部件后，让我去测量。我上去比划了一下，说差不多合格了。师父听了，很生气。那一次给我印象深刻。”阎敏主要负责加工非金属咽喉状产品，零件外形复杂，非金属材料易掉渣，要求加工者除了具备丰富的加工知识和技能外，还要有细心和毅力。

在数控加工行业，阎敏绝对称得上实至名归的技能大师。2008 年前后，是他参加各级技能大赛成绩最佳的时期，但他却选择了从前台走到后台，默默地开辟了“传道授业”之路。

2012 年，“国家级技能大师阎敏工作室”落户江北公司。几年内，阎敏带领工作室成员完成技术攻关近40 项、技术创新20 余项，开展技术交流、培训80 余项，极大地推动了企业产业升级和技术进步。

过去十年，阎敏带领团队立足岗位创新，解决了高价值航天产品细长轴、深盲孔、非金属复杂型面等加工、测量技术，突破了制约型号产品研制与生产过程的重大技术瓶颈70 余项，申报创新成果百余项。2021 年12 月，阎敏创新工作室荣膺“第三批全国示范性劳模和工匠人才创新工作室”。

“我国在航空航天领域需要大量的技能人才，一代工匠有一代工匠的使命。作为当代工匠，我有更多的责任把身上的技能、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年轻人，带出更多高水平的技能人才，为国家作出更大贡献。”阎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