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辽三彩陶瓷的工艺特点及艺术价值
2023-10-25屈宏雅赤峰学院内蒙古赤峰024005
屈宏雅(赤峰学院,内蒙古 赤峰 024005)
辽三彩是辽代(907—1125年)的一种低温彩色釉陶制品,也是古代陶瓷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中国陶瓷历史文化遗产,辽三彩器凭借造型多样、色彩鲜艳、釉色光洁、风情古朴及地域特色浓郁等特征[1],一直被大众所欣赏和喜爱,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及审美价值。研究辽三彩陶器文物的工艺特点、装饰手法及艺术价值,有助于人们更好地认识辽代陶器史与辽代文化的发展历程。
一、辽三彩陶瓷介绍
辽三彩又被称为“辽瓷”,从严格意义上来看,其本质并不属于瓷器,而是一种以低温烧制而成的铅釉陶器。辽三彩器物种类繁多,主要以生活用品和装饰品为主,如碗、盘、壶、瓶、罐等。此外,辽三彩还常用于制作佛像、俑等宗教和丧葬用品。
从制作层面来看,辽三彩承袭了唐三彩的制作工艺和美学理念,但又与唐三彩的特点不同,其表面呈灰黄白色或淡红色,胎质粗而较硬,多黄、绿、白三色釉[2]。在造型和纹饰层面,辽三彩深受契丹族文化和中原汉文化的影响,展现出独特的民族风格和地域特色。
二、辽三彩陶瓷的起源及发展背景
辽三彩的形成与契丹民族开始接触中原文化息息相关,作为游牧民族,其生活用品多就地取材,以皮革与木制品为主。916年,耶律阿保机统一部落后,促使辽实力大增,在随后的五十年间,辽大举侵略北宋王朝,并逐步开始向中原地区积极扩张其势力,在此过程中抢掠了大批的中原制瓷工匠,试图学习制瓷技术。《辽史·卷七十三》曾记载:“天赞初,与王郁略地燕、赵,破磁窑镇。”这形象说明了辽破磁窑镇后“驱民而北”的情景,亦从侧面反映了辽获得制瓷技艺与劳动力的来由,也为辽三彩的产生奠定了生产基础。
同时,伴随着辽境内汉人的不断涌入,促使民族文化深度融合,《新五代史》曾记载:“刘守光暴虐,幽、涿之人多亡入契丹”,亦反映了汉人入辽的真实情景,随着陶瓷需求的逐步增长,各类茶具、酒具、文玩、生活工具等陶瓷制品亦成了契丹民族百姓的日常所需,进一步推动了辽三彩的发展。
此外,辽代的器用风尚流行与辽后期严禁金银陪葬制度也成了辽三彩的重要推手。《辽史·卷七十四》曾有记载“六月壬辰,禁毁铜钱为器”,在辽弃金玉尚简约之风和禁止毁金属器、玉器陪葬的背景下,辽三彩成为当时主流的陶瓷陪葬器物。随着缸瓦窑(赤峰)、龙泉务窑(北京)、冮官屯窑(辽阳)等窑口大量生产辽三彩,辽陶瓷的品类迅速扩增,辽代陶瓷业得以繁荣发展,此亦代表了辽代陶瓷艺术的最高水平。
三、辽三彩陶瓷的工艺特点分析
(一)器物造型:特色鲜明,生动多变
辽三彩器物种类繁多,其形制以器皿为主,偶有出现明器,目前出土的辽三彩器皿以盆、埙、盒、壶、瓶、罐等居多,器皿足型多为圈足或平底,口沿则以盘类、凤首瓶、多花式边口居多[3]。从具体的造型角度来细分,可将其划分为适用于游牧习俗类、动物仿生类、生活实用类、繁复纹样装饰类风格的器型,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辽三彩器物造型分类
在出土的现有文物中,动物仿生类、生活实用类器物出土数量最多。以最具代表性的交颈鸳鸯壶为例(图1),1997年出土于赤峰松山区王家店辽墓,器物造型灵感源于鸳鸯,壶身高20 cm,口径8.3 cm,壶体呈黄、白、绿三彩,器具的喙部借形做成了壶嘴,兼顾了实用性,造型外观整体宛如鸳鸯浮出水面,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造型十分独特、生趣,且鸳鸯造型中的羽翼线条刻画生动,是当代辽三彩出土的文物中最稀有的精品之一,具有极高的收藏与观赏价值。
图1 辽三彩交颈鸳鸯壶
(二)装饰手法:构思巧妙,图案丰富
辽三彩在装饰手法上继承和发扬了唐三彩的釉面装饰技巧,以印花、划花、刻花、捏塑、剔花为具体的装饰手法[4],例如盘、碟可采用阳文印花,琢器则可采用划花装饰手法。其中,又以剔花工艺装饰手法最具特色,其装饰原理是先用刀剔刻花纹以外的留白部分,再将裸露的坯体素烧,然后在花纹上进行正常施釉,最后再烧制,促使釉面与裸露的胎体在视觉上形成鲜明对比,展现厚而鲜艳、别具一格的特点,亦反映了匠人的匠心独具与契丹族独特的审美情趣。
同时,辽三彩陶瓷制品的装饰图案题材涉猎广泛、内容丰富,主要可划分为人物类(以贴花装饰手法为主,如儿童抱鹿、跪童图案等)、动物类(以印花、刻花装饰手法为主,如麒麟纹、兔形纹、奔马纹等)、植物类(以印花装饰手法为主,如菊花、牡丹、莲叶纹、卷草纹等)、自然类(以划花、刻花装饰手法为主,如流云纹、火珠纹、水波纹等)。以藏于故宫博物院的辽三彩印花方盘为例(图2),此方盘高2 cm,口径为12 cm,足径为7.5 cm,其外观造型源于契丹传统木碟,盘内壁以印花为饰,四面壁均分饰2个开光,盘中心模印团菊图案,花卉两侧则以对称卷叶纹进行装饰,四角装饰作叶纹处理,造型十分规矩且颇具对称之美,体现了辽三彩生活用器的广泛特点。
图2 辽三彩印花方盘
(三)釉料色彩:纯正润泽,精致素雅
由于辽三彩在工艺上大多采用印花胎体,为搭配胚体的装饰之感,故而在施釉过程中以填釉、半釉技法为主。在填釉技法下,瓷匠可以用笔勾勒出相对细腻的图案和纹样,使胎体着色部位呈现纯正润泽的特点,亦可减少釉色交融弥散的效果,促使辽三彩器物的外观效果更为宏大,釉的界限也更为清晰[5],呈古朴大气之感。
在釉色的着色表现中,一般多呈黄、绿、白三色。从设色理念上来看,辽三彩的色彩当属“草原色彩”风格。契丹族人民作为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出于对生活环境的眷恋情结,故在施色环节更偏向于黄、绿、白。基于此,辽三彩的色彩审美也带有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气息。以藏于辽宁博物馆的辽三彩釉印花八卦纹执壶为例(图3),壶身高21 cm,口径3.7 cm,底径10.8 cm×8.9 cm,平底,壶体造型扁圆,一侧为扁状壶柄,另一侧则为龙首口流,胎质坚硬,外挂白粉衣,中心为莲花纹样,周围辅以卷云纹、流水纹,花心饰太极图,整体釉色素雅、浓淡变化丰富且工丽精致、层次分明,展现出意蕴独特、端庄古朴的民族风情,亦成为辽三彩出土文物中的经典珍宝之一。
图3 辽三彩釉印花八卦纹执壶
四、辽三彩陶瓷的艺术价值
(一)文化层面:彰显民族文化风情
从文化层面来看,辽三彩虽继承了唐三彩的工艺技法,但与唐三彩不同,由于器物用途上的差异性,辽三彩走入了当时社会普通大众生活,并在制作装饰中充分融合了契丹族文化、游牧文化、佛教文化及西域文化等,三彩器文化由此焕发新彩,为辽代陶瓷注入了活力,亦成为三彩文化发展的新开端。
同时,辽三彩中的装饰图案、着色技巧、施釉方法及器物使用,都集中反映了辽时期的社会文化、民俗风情和宗教信仰,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研究价值。例如凤首瓶、鸡冠壶、彩虎托莲花枕等均反映出契丹民族粗犷、刚烈的性格特点和浓郁的草原文化,彰显了民族文化风情特质,为研究辽代历史和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二)美学层面:独特的造型与纹饰
从美学层面来看,辽三彩的造型和纹饰起初以契丹族文化为源头,在发展过程中逐步吸收了中原汉文化的优点,促使辽三彩在陶瓷器物风格中呈古朴雅致之感,胎体着色富于变化,例如气质粗犷的鸡冠壶在造型上就曾经历了扁身单孔式、扁身双孔式、矮身横梁式、扁身环梁式及圆身环梁式的多重改进,器身亦从矮、胖、扁逐步发展至高、瘦、圆。
同时,在纹样设计中,辽三彩不仅有独具民族风情的皮条纹、皮褶纹和皮扣纹,还融合了富有自然气息的牡丹纹、卷草纹、菊花纹等,图案纹样的丰富极大地增强了辽三彩的艺术美感,匠人们在外层施以绿、黄、白,在内层则施以赭、黑、酱等釉料,烧制后,器物呈现出特色鲜明、自然清新的视觉效果。例如前文提到的釉印花八卦纹执壶,作为生活用具其制作精细、装饰富丽,亦反映了辽人“始于天然,载于天道”的审美意境,可为现代陶瓷艺术提供宝贵的制作与设计经验,具有极高的美学艺术价值。
五、结语
辽三彩制作工艺精湛、风格意蕴独特,将奔放张扬的契丹基因与中华传统文化融为一体,作为辽代陶瓷中的代表品种,不仅融合了契丹族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艺术特征,亦反映了辽代社会的审美情趣和文化风貌,对于研究中国古代陶瓷史、辽代文化、陶瓷工艺学等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为此,在现代三彩陶瓷创作中,艺术家们可从辽三彩文物中汲取创作灵感,并借鉴其工艺特点和装饰手法,结合现代审美观念和科技手段,创造出更多具有创新性和艺术价值的陶瓷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