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古代北方游牧民族腰带牌饰
2023-10-25苗玉兰临夏回族自治州彩陶馆州博物馆甘肃临夏731100
苗玉兰[临夏回族自治州彩陶馆(州博物馆),甘肃 临夏 731100]
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各民族共同创造了灿烂的历史文化。其中,尤以东北地区、西北地区、大漠地区等地为活动范围的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创造的游牧文化最为独特,特别是腰带牌饰,极具民族文化特色。
一、考古发掘的腰带牌饰概况
中国北方地区发现大量游牧民族腰带牌饰,以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为最,但因多数资料是未经科学考古发掘的采集品,对其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随着科学考古发掘工作的大力开展,我们获得了大量可靠的腰带牌饰资料,对北方游牧民族腰带牌饰亦有了明确的认识。本文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墓地进行统计分析。
(一)阴山地带、大漠南北—北狄、林胡、匈奴墓地出土情况
表1参考了郑绍宗《略论中国北部长城地带发现的动物纹青铜饰牌》、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凉城饮牛沟墓葬清理简报》、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凉城崞县窑子墓地》等文章。
表1 北狄、林胡、匈奴墓出土腰带牌饰数量统计
(二)辽河流域、大兴安岭—东胡、乌桓、鲜卑墓地出土情况
表2参考了郑绍宗《略论中国北方长城地带发现的动物纹青铜饰牌》、乔梁《中国北方动物饰牌研究》等文章。
表2 东胡、乌桓、鲜卑墓出土腰带牌饰数量统计
(三)契丹墓地出土情况
契丹墓地因其族属明确,腰带牌饰独具风格而被单划为一类,如表3所示。表3 是参考郑绍宗《略论中国北方长城地带发现的动物纹青铜饰牌》、乔梁《中国北方动物饰牌研究》等文章制作而成。
表3 契丹墓出土腰带牌饰数量统计
二、腰带牌饰的种类分析
根据考古发现的资料可知:北狄、林胡、匈奴墓葬中出土的腰带牌饰有大有小,牌饰较大的以虎、鹿等动物纹为主,牌饰较小的以兽面纹为主。东胡、乌桓、鲜卑墓葬中出土的腰带牌饰以鹿纹、双鹿纹为主,牌饰较小者少见。契丹墓葬中出土的腰带名为蹀躞带,饰牌除青铜质外,还有玉质。大量考古资料表明腰带外面的装饰物,大多为动物牌饰。动物牌饰类型复杂,本研究从装饰手法、取材等方面,将中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的腰带牌饰分为动物形和动物纹两大类。
(一)动物形牌饰
动物形牌饰是指牌饰的轮廓模仿动物的外形,多采用浮雕、透雕的工艺,正面稍向外凸起,背面向内凹进有穿钮。常见形象有虎、马、鹿、野猪,以单体动物形象牌饰居多。
1.单体动物牌饰
(1)虎形,按照虎的不同形态、器身装饰可分为两个亚型。A型:虎整体呈匍匐状(图1),虎前爪、尾部常有圆形小孔用于饰物的连缀,有些圆形孔较小,变为同心圆圈纹。图1是在庆阳宁县宇村一座西周墓中出土的匍匐状虎形饰牌,其背凹且中部有竖钮。B型:虎整体呈站立状,虎爪部刻画手法细腻,背面向内凹不明显,牌面镶嵌痕迹不明显。图2是在毛庆沟M55:4中出土的1件站立状虎形牌饰。
图2 “虎噬驴”透雕铜牌饰 宁夏博物馆藏
(2)马形,马形牌饰在数量上少于虎形牌饰,可分为两个亚型。A型:马整体呈四肢弯曲的匍匐状,在马的头部、尾部多有绿松石等小件装饰物。马形牌饰在小白阳M31:4中有出土。B型:马整体呈跪状,前肢与后肢是相对的,马头尾部有用于连缀饰物的圆孔。通辽市科左中旗六家子鲜卑墓群中出土有金质跪状马形牌饰。
(3)鹿形,鹿形牌饰数量稀少,以跪状为主。小白阳M32:7中出土有跪状大角鹿牌饰1件,平洋砖厂M128:10中出土有形似鹿身牌饰。
(4)野猪形,野猪形牌饰数量不多,均呈跪状,造型注重表现其发达的鬃毛。铁匠沟AM1:2中出土有大量的野猪牌饰。
2.群体动物牌饰
与单体动物牌饰相比,群体动物数量罕见,仅就目前发现的牌饰大致分类:
(1)猛兽噬牲形,此类大都表现的是猛虎吞噬羊、鹿等动物的场景,可分为两个亚型:A型:虎的趾纹不明显,被吞噬的动物仅见头部,和林格尔县范家窑墓地出土的牌饰最为典型。B型:虎整体呈现站立状,虎的趾纹刻画痕迹明显,被吞噬的动物除头部外,身体大部分可见。在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头营镇杨郎乡出土有猛虎噬牲牌饰(图2)。
(2)连体形,此类多是大动物与多个小动物相连或两个同类动物相连,较常见的是子母马形、子母虎形。河北满城采石厂石椁墓中有1件连体形牌饰出土,三道湾M5:3出土有双马形铜牌饰、双马形金牌饰和双鹿纹金牌饰。
(二)动物纹牌饰
采用不同的雕刻技法来表现动物纹,在牌饰上采用浮雕、透雕、阴刻、圆雕等多种技法,以下主要介绍3种:
1.透雕动物纹牌饰
透雕是指在浮雕基础上对镂空部分进行雕刻,有较强的穿透性,经过此法雕刻的牌饰表面均呈规则的几何形,可具体分为五个类型:
(1)横方形,牌饰宽度较长于高度,动物纹饰复杂,多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物出现,正面多有圆形穿孔,考古资料中有关此类牌饰的资料较少。
(2)纵方形,或称横方形的变体,牌饰通高10~15 cm,多表现多个或多种动物叠加的场景,如宁夏西吉陈阳川出土的双鸟形饰牌中卷曲双鸟纹(图3)。
图3 双鸟形饰牌
(3)P形或称刀把形,其典型特征是牌饰底端平整,顶端前半部分向上凸起,顶端后半部分呈垂直状。在西岔沟墓地出土1件狼马相搏铜饰牌,牌面表现了二者相斗时的激烈场景,刻画手法细腻(图4)。
图4 狼马相搏铜饰牌
(4)此形可以看作是P形或刀把形的变体,此形根据表现场景的不同,顶端后端呈垂直状的部分略有弧度。具有代表性的为西岔沟墓地出土的1件车马人纹牌饰,牌饰后半部分向上凸起是为了表现伞形车棚。
(5)马蹄状,是指牌饰类似马蹄,两边呈倾斜状。
2.浮雕动物纹牌饰
浮雕是指使要雕刻或表现的形象脱离雕刻平面的一种工艺技法。其中浮雕类动物纹牌饰可分为单体动物纹和群体动物纹两类。
3.阴刻动物纹牌饰
阴刻是指将雕刻纹饰表现在雕刻平面以下的一种雕刻技法,可分为两个类型:(1)纵方形,牌饰高度长于宽度,其典型代表是小黑石沟石椁墓出土的1件三牛纹牌饰。(2)不规则形,牌面呈不规则的几何形状。
三、腰带牌饰的文化内涵
(一)腰带牌饰反映的生产生活环境
文化艺术是社会经济生活和自然生态环境的形象反映。腰带上的牌饰虽然体积不大,但其可以反映牌饰制作者和佩戴者生活区域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腰带牌饰上刻画的形象众多,动物形象有鹤、虎、鹿、马、野猪、牛、雁、羊等,有的牌饰带有车马和人物,或在边缘绘有花草、杂石、树木等纹饰,极富生活气息。
中国古代阴山地区是自然生态环境较好的区域,是匈奴最为理想的居住地。阴山地区出土的牌饰资料可追溯至商周,它形象地证明了北狄、林胡、匈奴是以狩猎为主的游牧民族。大兴安岭地区出土的牌饰资料是东胡、乌桓、鲜卑族生活场景的再现。契丹族将中原文化引入草原文明中,汉族人民喜爱的龙纹在腰带牌饰上大量出现,但草原动物仍占主体,透露草原生活的气息。
(二)牌饰反映的思想信仰与审美追求
腰带上的牌饰是中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创造的独特艺术品,是人类认识世界、反映世界的手段,集中体现了人们的审美追求和文化价值。两千多年前,生活在阴山地带、大漠南北的北方游牧民族,即北狄人、林胡人、匈奴人,生活在辽河流域、大兴安岭的北方游牧民族即东胡人、乌桓人、鲜卑人,他们的处世理念在有关古籍中有零星的记载,但恐怕很难恢复其原貌,其审美追求就更不得而知了。考古发现的佩戴在墓主人身上的腰带牌饰,是由他们精心制造的,反映了他们对当时世界的认知和群体的审美。
匈奴牌饰以牛、虎、马、狼、羊、鹰等最具代表性。在动物世界中,不难发现,虎、鹰、狼等是强者,更是佛教中的神兽,而马、牛、羊等是弱者,古代北方游牧民族深谙自然界中弱肉强食这个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因此在牌饰上描绘了猛兽噬牲的场面,这恰恰是匈奴人思想价值的生动体现。《史记·匈奴列传》中记载:“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野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攻战以侵伐,其天性也……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贵壮健,贱老弱。”还有“祭天金人”的记载,文献记载与饰牌反映了人文观念的相互印证。
鲜卑牌饰多是鹿纹、牛纹、马纹等,因鲜卑族祖先居住在大兴安岭地区,那里林木繁密,鹿、牛、马是其主要狩猎的动物,这些动物形象出现在牌饰上也就不足为奇。
古人的思想、审美乃至信仰都离不开经济基础和生态环境。先有对物质生产规律的把握,才有对精神艺术生产规律的把握。原始人用动物图形来装饰自己的武器和劳动工具,北方游牧民族的腰带牌饰也是如此,集中体现了他们的审美观念和审美追求。
四、结语
中国古代北方地区游牧民族的腰带牌饰,形态各异、造型精美,体现了草原游牧文化造型艺术的精美华丽、种类多样,生动形象地反映了一定时期内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环境、思想信仰和审美追求,对中原服饰文化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