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关于对外贸易战略地位重要论述的意蕴及启示
2023-10-23林凡力
〔摘要〕改革开放初期,鄧小平突破以往对对外贸易“调剂余缺”作用的传统认知,重新认识和界定对外贸易的战略地位并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从政治维度上,扩大对外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重要补充,它不仅不会损害社会主义,反而会因为促进生产力发展、改善人民生活而彰显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从而有利于更好地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从经济维度上,扩大对外贸易有助于发挥世界各国的比较优势,发展互惠贸易关系,提高经济效率,推动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和“翻两番”等经济战略目标;从外交维度上,对外贸易既是中国与发达国家开展经济合作的先行者,又是求同存异的缓冲带,有助于缓和国际关系,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南南合作”还有助于破解发达国家的贸易保护主义进而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关于对外贸易战略地位重要论述,对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发展对外贸易、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和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借鉴和启示作用。
〔关键词〕邓小平;对外贸易;改革开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中图分类号〕A8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921(2023)05-0079-12
〔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20年度研究生科研基金项目“新中国‘复关’‘入世’的历史考察及其基本经验研究(1986-2001)”(581121116121)
〔作者〕林凡力,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0872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加快建设贸易强国”①。对外贸易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20世纪70年代末,国内国际形势发生深刻变化,中国改革开放面临如何破局等问题,邓小平在统筹谋划改革开放事业的过程中,突破以往对对外贸易“调剂余缺”①作用的传统认知,重新界定和认识对外贸易的战略地位,系统阐释了对外贸易在政治、经济和外交等方面的深刻意蕴和重要战略地位。这些重要论述为推动中国改革开放进程、顺利打开对外经济合作新局面奠定了理论基石,对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坚持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学术界关于邓小平对外贸易思想或更广义的对外开放思想研究已取得丰硕成果,这些研究大多聚焦于邓小平提出的关于扩大对外贸易的具体政策和原则,如设立经济特区、领导对外贸易体制改革等等②,鲜少对其关于对外贸易战略地位重要论述进行深入系统的剖析。本文拟从政治、经济、外交三个维度对邓小平关于对外贸易重要论述所蕴含的思想意蕴进行梳理和归纳,以期丰富和深化学术界对此问题的认识。
邓小平从社会主义本质问题出发,明确坚持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对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性,创造性地发展了社会主义对外贸易理论。他认为要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就要“发展社会生产力”③,“把实行开放政策当作社会主义发展的补充”④。这样不会损害、更不会改变社会主义制度,反而会因为对外贸易能促进生产力发展、改善人民生活而彰显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一)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真正体现
一是贫穷不等于社会主义。邓小平紧紧抓住社会主义本质问题,强调指出:“马克思主义归根到底是要发展生产力”⑤,“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要靠发展生产力”⑥。在邓小平看来,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要通过发展生产力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来体现,相较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就在于有更好的条件发展社会生产力。他明确提出,“穷不能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⑦,搞社会主义就是要“使国家和人民一步一步富起来”①。因此必须重视发展生产力,这才是不偏离社会主义道路的核心所在。
二是不要贫穷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成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社会主义存在着错误理解,认为“越穷越是社会主义”②,甚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还出现了“宁要贫穷的共产主义,不要富裕的资本主义”③等荒谬观点,导致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生产力的发展,人民群众的生活长期处于贫困状态。1979年11月,邓小平在会见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公司编委会副主席吉布尼和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东亚研究所主任林达光等时强调指出,我们不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相信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的制度优越”④,但我们也“不要贫穷的社会主义,我们要发达的、生产力发展的、使国家富强的社会主义”⑤。在邓小平看来,只有促进生产力发展、扎实推动实现共同富裕,才能更好地显示社会主义制度优于资本主义制度,才能更加证明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性。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则必须实行对外开放和扩大对外贸易,因为任何一个国家要想发展都不能把自己孤立于世界经济和国际市场之外。
(二)坚持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是发展社会主义的重要补充
一是坚持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不会损害社会主义。针对外界关于对外开放会不会导致资本主义的争议,邓小平坚定地认为,对外开放不会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他指出:“大量吸收国际先进技术,也利用它们的资金。这没有危险,本身不会损害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只能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服务。”⑥ 一方面,中国的国家机器具有为社会主义制度保驾护航的能力,有办法克服对外开放带来的消极因素。邓小平明确指出:“我们的国家机器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它有能力保障社会主义制度。”⑦ 加上新中国成立后,国内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已不复存在,这些都决定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不会轻易被改变。另一方面,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社会主义经济在工业、农业、商业和其他方面已经建立了相当坚实的基础”⑧。无论是与外国公司进行补偿贸易还是外国厂商进入中国市场,中国所增加的收入都归全民所有,属于社会主义性质。此外,相较而言,“外资所占的份额也是有限的”⑨,社会主义经济所占比重更大,等中国经济发展起来后,“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更加强大了,就更不怕对外开放的冲击”①,因此不必担心发生改变社会主义制度的问题。
二是坚持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重要补充。改革开放后,中国积极主动地同资本主义国家开展贸易往来,吸收世界先进文明成果,这被部分人批评为“崇洋媚外”“卖国主义”。对此,邓小平强调,搞对外开放政策不是“对资本主义投降”,而是对“社会主义发展的补充”。② 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并非与以往的传统政策相悖。对于传统,要一分为二地辩证看待。过去行之有效的优良传统一定要坚持,但必须结合新的形势实事求是地制定新政策。在社会主义公有制占主体地位的前提下,发展一点个体经济、吸引外资和先进技术、欢迎中外资合作和外国独资在中国开设工厂等等,“只是作为社会主义经济的一种补充”③,最终目的是服务于更好地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经济。
三是坚持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要以社会主义为目标和导向。在强调对外贸易对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时,邓小平十分强调发展对外贸易必须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方向。1985年3月,邓小平在会见由蒂尔曼·德丁等十九位美国新闻界人士组成的“重访中国团”的谈话中提出:“从我们制定战略目标起,就把我们的建设叫作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我们经常讲四个现代化,往往容易忽略了主词:社会主义。”④ 1986年4月,他在会见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主席团主席弗拉伊科维奇时指出:“我们的改革,我们的对外开放、对内搞活,是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⑤ 在邓小平看来,在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公有制绝对不能动摇的前提下,用何种方式实现更多、更快、更好的发展,这并不与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相悖。社会主义经济的主体非但不会因吸收外资、合资经营等受到损害,反而会得到进一步发展。他强调,中国的“对外方针是服务于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就是发展社会主义经济”⑥,“中国不会放弃社会主义”⑦。
对外贸易是世界各国公认的经济加速器,在经济建设中起着重要作用。邓小平认为要重视和发挥对外贸易在发挥比较优势、促进民族工业发展、提高经济发展速度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只有实行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才能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翻两番”等战略目标,增强中国综合实力。
(一)封闭导致落后,贸易自主才能使民族工业得到真正的发展
一是封闭导致落后。邓小平深刻总结世界各国发展的经验教训,提出“发展经济,不开放是很难搞起来的”①。回溯历史,中国自明朝中叶开始闭关自守导致落后。新中国成立后,起初是向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敞开大门,但迫于西方国家的制裁和封锁,随后又关起门来,虽然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总的说来没有多大发展”②。以史为鉴,无论国家发达与否,经济的发展都离不开世界市场,闭关自守、关起门来搞建设是行不通的,对社会主义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历史是向前发展的,而中国却由于封闭孤立而导致停滞落后,要想迎头赶上或者弥补损失绝非易事。1989年5月底,邓小平在同李鹏、姚依林谈话时指出:“关门可不行啊,中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封闭时代。现在世界的发展一日千里,每天都在变化,特别是科学技术,追都难追上。”③ 此后,他多次在讲话中划定红线,强调坚决不能重蹈覆辙、退回封闭的老路。他尖锐地指出:“切不要把中国搞成一个关闭性的国家”,“实行关闭政策的做法对我们极为不利”。④
二是贸易自主才能使民族工业得到真正的发展。1987年1月,邓小平会见津巴布韦总理穆加贝时指出,“一个国家要取得真正的政治独立,必须努力摆脱贫困。而要摆脱贫困,在经济政策和对外政策上都要立足于自己的实际,不要给自己设置障碍,不要孤立于世界之外。”⑤ 反观近代中国被列强强行打开国门,贸易自主权被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所攫取,所有生产和贸易行为无不是为帝国主义侵略、为封建阶级掠夺和为官僚资产阶级剥削而服务,很多设备、原料乃至产品的销售都要靠外国来完成,根本无法做到独立自主地发展外贸,民族工业也就不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发展。早在1974年4月,邓小平在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上的发言中对这一观点进行了详细阐述,指出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以所谓“经济合作”和“国际分工”的名义维持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被剥削国家的民族工业没有独立的对外贸易主权,得不到真正的发展,最终使得贫国愈贫,富国愈富。因此,中国一贯支持发展中国家独立自主地发展民族经济,支持“在平等互利、互通有无的原则基础上”⑥发展国际贸易。只有这样,发展中国家才能不断提升民族工业的发展水平,不断推动民族经济发展,进一步巩固政治独立。
(二)发挥比较优势,在国际范圍内取长补短更能提高经济效率
一是国际分工有利于提高经济效率。1982年6月,邓小平在会见扎伊尔总统蒙博托·塞塞·塞科的谈话中提出,中国决定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目的就是为了“加快建设步伐,提高生产发展的速度”①。要加快发展速度,“摆脱贫穷和落后”②,就要正确认识和运用马克思的国际价值规律论,发挥世界各国优势互补和国际分工的作用。生产力水平不同的国家通过交换彼此的优势产品,双方都可以节约社会劳动,获得更多使用价值。因此,邓小平主张“各国在尊重国家主权、平等互利、互通有无的条件下,开展经济技术交流,取长补短”,认为这“对于发展民族经济,是有利的和必要的”③。事实上,邓小平这些观点的形成由来已久,早在1974年12月他就在和毛泽东谈话时提出:“现在国际上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脱离国际范围,都是取长补短,包括美国。”④ 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发展对外经济关系,有利于发挥世界各国的比较优势,优化资源配置,从而加速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和发展。
二是优势互补,发展互惠贸易关系。邓小平深谙西方看重中国市场体量大的优势,准确抓住西方国家遭遇经济危机急需打开中国市场的迫切需求,一再强调“胆子要大一点”⑤,要抓住难得的时机,加强技术合作,双方各取所需,建立互惠的经济合作关系,并强调“这是一个战略问题”⑥。一方面,中国拥有较大的市场潜力和需求。邓小平指出,“中国这个市场大得很”⑦,只是“潜力还没有挖掘出来”⑧。1979年5月,他在同马来西亚总理侯赛因会谈时指出,“中国的贸易额在国际贸易总额中所占的分量太小”,但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进口也相应地会有很大增长”。⑨ 从这些论述可以看出,邓小平对中国对外贸易充满信心,坚信中国的贸易额肯定会扩大,对外贸易的前景十分广阔。另一方面,西方发达国家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市场。通过对国内国际局势的准确研判,邓小平认为国际形势对中国非常有利,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急需为资金、过剩商品等寻找出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也愿意借钱给中国,让中国变得更强大一些。1986年9月,他会见以斋藤英四郎为最高顾问、河合良一为团长的日中经济协会访华团时指出:“从实际情况来看,日本有的,中国缺乏;中国有的,日本缺乏。中国的问题是还没有开发出来,所以希望日本能从长远出发帮助中国发展起来,这样对日本也有利。”① 在邓小平看来,中国具有广泛的市场需求和潜力,绝对不能错过利用资本主义危机这一有利形势,要更大胆地同外国做生意、搞买卖,双方各取所长、互惠共赢。
(三)对外贸易是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和“翻两番”等战略目标的重要路径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只具有初步的工业化基础,经济发展面临资源不足、技术落后、资金不足等问题。只有实行对外开放、扩大对外贸易,吸收世界先进文明成果,才能逐步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翻两番”等战略目标。
一是对外开放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要条件。实现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人不懈追求的目标。1964年周恩来在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正式提出“四个现代化”的战略目标,1975年1月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重新明确了“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邓小平认为要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就必须实行对外开放。1979年5月,他在会见日本时事通讯社代表团时明确提出:“所谓开放,是指大量吸收外国资金和技术来加速我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② 这给开放作了明确定义,指明了实行开放的目的,即开放就是为了更加稳妥和更快地实现四个现代化。同时,他强调“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有一个正确的对外开放政策”③。具体来说,就是要从当下的实际情况出发,充分利用一切有利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国际国内条件,争取获得更多国际援助,善于吸收、使用和管理西方的资金和先进技术等,要以世界的先进成果作为中国发展的起点,这样才不会把“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目标变成空话”④。
二是对外开放有助于实现“翻两番”的目标。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提出“翻两番”⑤的具体目标。邓小平指出,要达到这一目标绝非易事,“讲大话,讲空话,都不行,要有一系列正确的对内对外的方针和政策”⑥,必须在坚持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实行对外开放政策。1984年10月,他在中央顾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谈到,中国的对外贸易额只有四百多亿美元,这点进出口额很难实现翻两番,如果“没有对外开放政策这一着,翻两番困难,翻两番之后再前进更困难”⑦。这些论述表明,邓小平是从实现“翻两番”的战略目标的高度来认识对外贸易的重要作用的,他认为扩大对外贸易是实现“翻两番”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
在邓小平看来,对外贸易“不是一个纯粹的经济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①。中国制定对外开放政策不仅是为了加速自身的发展,也要在世界上尽量多交朋友。因此,中国考虑和处理问题不仅是从自身利益维度上考虑,也是“从国际战略和维护世界和平的角度”②出发的。
(一)经济贸易先行有助于缓和国际关系
第一,对外贸易是中国与发达国家进行经济合作的先行者。在中国与发达国家之间尚未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之前,可以先用经济贸易打开局面,从而为后续开展多领域、多维度的合作,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打下基础。邓小平在会见法国、日本、比利时等外宾的一系列讲话中指出,中国同发达国家的经济合作并不单纯是经济问题,还应“从政治角度来考虑”③。中国市场具有很大潜力,未来合作前景广阔,经济合作是国与国之间开展合作的良好开端,有利于促进“政治关系和人民之间友好关系的发展”④。他认为合作“单单在政府间还不够,民间也要进行”⑤;合作“看一两项不行,看短期也不行,要看长期”⑥。
邓小平积极推动和鼓励西方发达国家在经济合作的基础上尽快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争取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1978年5月,邓小平在会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时明确谈道:“在贸易问题上,对同中国关系正常化和未正常化的国家,我们的政策还是有区别的。”⑦ 言下之意就是在同等条件下,中国会优先选择双边关系正常化的国家。因此,他希望尽快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并指出这一问题不解决,美国“政府也受约束,而且相互取得优惠地位来解决问题的条件就差一些……总之,没有实现关系正常化,我们受限制,你们也常受限制”⑧。只有实现双方关系正常化,才能扩大两国各个方面的交流,推动两国经济贸易顺利发展。
第二,对外贸易是国与国之间求同存异的缓冲带。新中国成立以后,即使在受到国际制裁的情况下也一直努力同苏联、美国、日本、欧洲国家等继续搞好关系。因为即使双边政治关系闹僵,保持经济往来也能为两国之间的交流保留沟通渠道。1983年4月,邓小平在会见大卫·塔潘为团长的美国福陆公司代表团时指出:“政治关系影响到文化、体育方面的交往,我们力图不使之影响两国经济交往的关系。也许两国之间经济关系的发展,会给两国的政治关系带来改善。”① 20世纪70、80年代,中苏关系曾一度出现紧张局面,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国仍然保持着贸易往来。邓小平在谈话中指出,对待苏联,政治上要“坚持消除三大障碍,不松口,经济上可以解冻,多做些生意”②,“对苏联贸易可以维持一定数额,……但涉及恢复两国关系的谈判就要慎重”③。至于中美关系,早在1978年中美建交前邓小平就提出,尽管中美两国关系尚未实现正常化,但“商务关系是可以发展的”④,可以考虑先采取民间的方式把美国这个门打开,如以航空公司的名义同国外交流、开放通航,等等。在邓小平看来,加强各种形式的贸易合作有助于增进两國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同时也能促进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这对发展中美关系是极为重要的。
第三,对外贸易是世界和平的稳定器。一方面,中国是维护世界和平和稳定的力量。邓小平指出:“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每发展一步,就是为世界和平增加一分力量。我们发展自己不仅是为了改善本国人民的生活,同时也是对整个国际和平的贡献,也就是中国对人类的贡献。”⑤ 中国为争取世界和平采取的实际行动之一就是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着力进行经济建设,保持中国自身的稳定和发展。另一方面,随着中国同美国、日本和欧洲国家的贸易往来和经济合作的加深,相互关系只会加深,不会削弱,“对世界和平和世界稳定就很有益处”⑥。1986年7月,邓小平在会见欧洲共同体委员会主席时指出,中国同欧洲最大的共同点是“彼此都希望和平,都是维护和平、制约战争的力量”⑦,“欧洲的政治家也一定看到中国的发展也是和平力量的发展,愿意看到中国的强大。所以,我们同欧洲发展关系是从这个战略全局出发作出决定的,不是只为捞点技术和资金”⑧。这些论述表明邓小平非常重视中欧贸易,同时也体现了他对发展对外贸易能促进世界和平与稳定的深刻认知和深远考虑。
(二)“南南合作”有助于建立世界经济新秩序
改革开放之初,为了谋求发展,新中国先是选择对发达国家开放,以此获得更多的资金、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然而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深入,对外贸易和开放却遇到了瓶颈,发达国家依然延续原有的不平等的国际经济秩序,把中国视为低端原料市场和商品倾销市场,推行贸易保护主义,不肯给中国提供或转让核心技术。在此背景下,邓小平提出“发展中国家相互之间的合作”①,旨在通过加强“南南合作”,在第三世界寻找出路。
第一,“南南合作”是推动世界共同发展的需要。邓小平认为,发达国家的持续发展很难建立在占全球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南方国家继续贫困的基础上。当发达国家内部已达到饱和时,如果南方国家发展不起来,发达国家自身要面对的市场、资本和商品出路等问题也难以得到妥善解决。因此,他提醒发展中国家不能把命运“完全放在发达国家的恩赐上”②,“欧洲市场有限,美国搞贸易保护主义,所以我们要在第三世界找出路”③,第三世界国家之间“相互变成对方的市场,这个市场就是世界最大的市场”④。他认为“穷国之间的合作余地还是很大的,可以互取长处”⑤。以技术引进为例,发展中国家虽然有落后之处,但不是一切都落后,在技术方面各有各的优势、各有各的特点,合作潜力很大。因此,发展中国家共同合作,互为市场,优势互补,取长补短,日积月累,南南合作范围便会扩展至全世界,就会产生质的变化。对此,邓小平充满信心地指出:“南南合作有出路,我们要寄很大的希望于南南合作。”⑥
第二,“南南合作”有利于建立世界经济新秩序。二战后,世界经济仍延续不平等的旧秩序,许多发展中国家虽然政治上获得独立,但继续保持着原有的经济结构,被帝国主义所控制和利用。邓小平指出,现如今有人“还是老殖民主义者的头脑,他们企图卡住我们穷国的脖子,不愿意我们得到发展”⑦,想从他们那里获得资金和先进技术绝非易事。相较之下,最为可靠的还是穷国的朋友们,虽然可能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但更大方、更可靠,在“政治上、道义上的相互支持更是可以信赖的”⑧。在这种背景下,他提出,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坚决支持第三世界国家强烈要求改变“极不平等的国际经济关系”①的一切正义主张,号召第三世界国家要团结起来,走南南合作的道路。通过“南南合作可以推动南北合作”②,从而彻底改变建立在不平等、控制和剥削基础上的旧的世界经济体系,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推动发展中国家的发展。
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以政治家的战略眼光重新认识和界定对外贸易的作用,并将对外贸易上升到事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成败的战略高度来审视。发展对外贸易事关社会主义制度的坚持和发展,事关经济发展和战略目标的实现,事关新中国政治环境和外交环境的改善以及中国能否为世界和平、发展与稳定作出贡献,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具有重要战略地位。这些观点不仅对中国外贸事业在新时期迈上新台阶扫除了思想上的障碍,对开创中国对外经济合作新局面起着积极指导作用,还对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对外贸易事业的高质量发展、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及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重要的借鉴和启示意义。
(一)坚持和加强中国共产党对高水平开放的领导是确保社会主义方向的根本政治保证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③ 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尊重市场规律,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高屋建瓴地规划对外开放事业;另一方面又运用教育引导、法纪法规等多种手段坚决清除对外开放带来的负面影响,为对外贸易保驾护航。回顾改革开放40多年的历程,正是因为始终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中国才能成功应对对外开放带来的消极影响和冲击,对外开放事业才能取得历史性成就,这充分彰显了坚持党的领导的思想伟力和实践伟力。进入新发展阶段,要坚持和加强党对高水平开放的领导,充分发挥中国共产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要自觉站在党和国家大局上,思考谋划对外开放工作,加快扩大对外开放步伐,提高对外开放水平;要始终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深刻领会党中央关于对外开放决策部署的丰富内涵和实践要求,确保改革开放永远沿着社会主义的方向前进。
(二)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发展离不开世界市场。40多年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扩大对外贸易、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对推动民族工业的发展、提高经济发展效率、实现经济发展战略目标起着重要作用,能够使中国在世界发展竞争中赢得比较优势。当前,中国改革已步入深水区,多重压力叠加,高水平对外开放成为破解发展难题的主要动力。党的二十大报告把“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①作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这就要求我们重视发挥对外贸易在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的战略作用。一方面,要引进更多的国际先进要素,拓展国际科技交流合作,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走开放式创新之路,为高质量发展塑造新动能、新優势;另一方面,要构建新发展格局,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提高国内国际双循环的质量和水平,实现更高水平的自立自强。
(三)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是维护世界和平和发展的压舱石
对外贸易是经济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经济贸易密切往来有助于加强国与国之间的沟通联系,拓展国际朋友圈,改善和发展政治关系;有助于在政治关系紧张的情况下保留通话渠道,扩大共识,缓和国际关系;有助于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实现世界和平与共同发展。当前,全球进入新一轮的动荡变革期,逆全球化思潮和行动频频发生,全球经济不确定性骤增。在这种背景下,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坚定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不断以中国新发展为世界提供新机遇,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更好惠及各国人民”②。新时代新征程,要以更加开放的心态和举措,推动扩大世界开放合作的共识,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支持和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推进多边、双边和区域合作,共同创造有利于发展的国际环境,在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
(责任编辑 肖雪莲)
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33页。
①《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20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第422页。
②彭卫:《试论邓小平对外贸易思想》,《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2005年第3期;石广生:《邓小平对外开放思想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党的文献》2007年第2期;贺新元:《邓小平改革开放思想中的几个关键问题》,《红旗文稿》2015年第4期;等等。
③《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31页。
④《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30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791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75页。
⑦《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3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3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82页。
③《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54页。
④《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31页。
⑤《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31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69页。
⑦《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35页。
⑧《邓小平思想年编(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51页。
⑨《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35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05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30页。
③《邓小平思想年谱(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第210頁。
④《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35页。
⑤《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57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05页。
⑦《邓小平思想年编(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51页。
①《邓小平思想年编(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700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08页。
③《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278页。
④《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06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67页。
⑥《邓小平文集(1949-1974)》(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54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827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235页。
③《邓小平文集(1949-1974)》(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53页。
④《邓小平年谱(1904-1974)》(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2074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339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21页。
⑦《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3页。
⑧《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54页。
⑨《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511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0-1141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514页。
③《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33页。
④《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69页。
⑤“翻两番”指全国工农业的年总产值由1980年的7100亿元增加到2000年的28000亿元左右。参见《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4页。
⑥《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78页。
⑦《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89-90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447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39页。
③《鄧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856页。
④《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1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41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40页。
⑦《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14页。
⑧《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314页。
①《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00-901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67页。
③《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711页。
④《邓小平思想年编(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77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222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447页。
⑦《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26页。
⑧《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80页。
①《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82页。
②《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74页。
③《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00页。
④《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096页。
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974页。
⑥《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1100页。
⑦《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822页。
⑧《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872页。
①《邓小平文集(1949-1974)》(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53页。
②《邓小平思想年编(1975-1997)》,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25页。
③《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第55页。
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28页。
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