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折断了帕尔瓦娜的翅膀

李勤

在古波斯语中，“帕尔瓦娜”是蝴蝶的意思。美丽的蝴蝶，色彩斑斓的蝴蝶，浪漫自由的蝴蝶。《群山回唱》是阿富汗裔美籍作家胡塞尼的著作，里面就有这样一只蝴蝶—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帕尔瓦娜有一个双胞胎姐姐—马苏玛。在同一个子宫里孕育的两姐妹，像地球的南北两极，从出生开始，就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命运有好恶，姐姐马苏玛就是受眷顾的那一半，而帕尔瓦娜则是被厌恶的那一半。

马苏玛顺利出生，长得粉雕玉琢，性子和顺，深受大家的喜爱。帕尔瓦娜呢？出生时脐带缠颈，差点儿没了小命。婴儿时期就使劲儿折磨自己的妈妈，让妈妈疲惫不堪。日渐长大，又与姐姐的美丽背道而驰—又矮又胖，且皮肤黝黑。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姐姐永远是人群的焦点，妹妹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自动隐身。强烈的反差和众人的态度催生了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时间的浇灌使它枝繁叶茂。最终在提亲的前日，开花结果。

姐妹俩同时爱上了少年—萨布尔。毫无疑问，在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视觉的动物。萨布尔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姐姐。那一天，在门前那棵高大的橡树上，姐妹俩同坐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马苏玛一脸羞涩地提起，萨布尔就要来提亲了。是的，萨布尔就要来提亲了。他俩会深情凝视，会受到人们真诚的祝福，会更加凸显她的形单影只。

嫉妒占据了帕尔瓦娜纯洁的心灵，蒙蔽了她的视线。帕尔瓦娜双手在树干上一撑，屁股再重重地一坐。马苏玛尖叫一声，如同一只蝴蝶在树叶间旋转、碰撞、弹跳、坠落，然后传来清脆的玉碎之音—马苏玛的身子几乎对折。马苏玛瘫痪了！你可以想象等待姐妹俩的将是什么！

在帕尔瓦娜独自照顾瘫痪的姐姐数年之后，马苏玛请求帕尔瓦娜将她遗弃在无垠的黄沙之中。

掩卷，一声叹息。不由想起周瑜那句“既生瑜，何生亮”的千古喟叹。

嫉妒，词典上是这样解释的：因别人比自己好而心怀怨恨。由此可知，嫉妒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自私心理，扎根于攀比的土壤。比成绩、比容貌、比财富、比地位、比权利、比家庭、比孩子……什么都可以成为攀比的对象，你的优越衬托我的落寞。怎能不怨？怎能不妒？

著名作家余秋雨曾写道：“嫉妒者可以把被嫉妒者批判得一无是处，而实质上，那是他们心底最羡慕的对象。”批判已是言语的锋刀，更有甚者，嫉恨如此，必以摧毁他人而后快。

奇怪的是，人们嫉妒的对象往往是身边的人。诸如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李斯与韩非子、庞涓与孙膑、吕雉与戚夫人、周瑜与诸葛亮……对于陌生人，反倒是交口夸赞。为什么会这样？

首先是因为身边人与自己有更多的相似之处，也就更有可比性！所谓相似，是两者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教育环境，甚至相似的人生目标和生活境遇……最糟糕的是，可能还处于同一社交圈子。所有這些，都让我们自以为我们的人生应该是相同的。可某一日，你忽然发现，对方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你还在原地踏步。于是，你再也不能分享对方的喜悦，你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不公平。对方的每一次成功凸显了你的失败。嫉妒由此而生。

嫉妒产生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竞争。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嫉妒天然而生。无论是作为动物性的人，还是作为社会性的人，我们从一出生就面临着生存繁衍的重大问题。然而，资源总是有限的，你多了，我必然就少了。

人是群居动物，不管如何，我们总是生活在一定的圈子当中。所谓有人就有江湖，江湖广阔，如何能不比，如何能不争呢？被他人比，也被自己比；与他人争，也和自己争。

当我们无可避免地陷入嫉妒的情绪时，我们应该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正常的情绪，接纳它，正视它。就像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如果放任嫉妒肆无忌惮地生长，那必然是一场灾难。瘫痪的马苏玛、被砍掉双脚的孙膑，以及被做成人彘的戚夫人，都是前车之鉴，最终害人害己。相反，我们也可以试着把嫉妒的力量转化成自我成长的信念，正如古人所说的：“知耻而后勇”“见贤思齐”。因为比较，而知不足；因不足，而奋力向前。

美国有过一个著名的故事，查理·罗斯中学时由于品学兼优，得到学校最年轻、最有威信的教师—布朗小姐的极高评价和期待。在毕业典礼上，布朗小姐出人意料地向他表达了个人的祝愿—当众亲吻了查理。事后，许多男生表示不满，其中一个男孩由于强烈的嫉妒，还当众指责布朗小姐偏心。查理毕业后由于在报界工作勤奋，成绩显著，被总统任命为负责白宫出版事务的首席秘书。

而那个曾经因强烈嫉妒而指责布朗小姐的男孩，就是把嫉妒变成奋进的力量，最后成为美国总统的亨利·杜鲁门。他上任后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布朗小姐的，杜鲁门总统亲自向布朗小姐问道：“我现在配得上您的一个吻了吧？”当然，杜鲁门当选总统已经是毕业典礼之后四十四年的事了。要说，这个时候杜鲁门还惦记着布朗小姐的那个吻，确实有待商榷。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故事里，我们见到了嫉妒的强大力量—它造就了一个传奇的人物。

李镇西老师说：“我们这个世界既需要参天的大树，也需要无边的小草。你也许不是最美丽的，但你可以最可爱；你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你可以最勤奋；你也许不会最富有，但你可以最充实；你也许不会最顺利，但你可以最乐观……在未来的人生路上，你也许不能成名成家，不能名垂青史，但你可以成为同行业中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里最好的那一个。”

既能踔厉向前，又能心怀知足。如果帕尔瓦娜懂得这个道理，她和马苏玛的人生也必然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