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童年的那些糗事

敬东东

都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轻松可言”，我对这句话有真切的感受还是在最近几年。在难挨的时光里，我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一些快乐的事情。在那懵懂无知的童年里，我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条条框框，不知敬畏，也不需要像今天的孩子一样有上不完的特长班。每天，我可以和同伴们无忧无虑地、快乐地玩耍，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可以在山里打仗，到小河里抓鱼，在屋前屋后玩游戏，田里、土里都是我们快乐的活动场地。因为玩儿得疯，我常常忘记吃饭、睡觉，害得母亲四处寻找。那些自由而快乐的时光已经远去了几十年，但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城里的生活水平也不高，我们在偏僻农村就更苦了。不说吃到什么好东西，就连米饭都经常吃不到。我们在外面玩儿的时候，看到成熟的瓜果就想吃，如地里的红薯、凉薯、黄瓜，山上的野果。吃的时候也不需要用水洗，讲究点儿的用手擦一擦，或者用牙齿将红薯表皮咬去一层即可。

我们村里有个叫光满的老爷子，年纪比较大，眼睛也不太好。他孤家独院住在一个山沟里。他家旁边有一口水塘。他在水塘边、屋前屋后种了许多果树。有一年夏天，天很热。孩子们发现他塘边梨子树上的梨子很诱人，垂涎欲滴。大伙儿“侦查”发现，他家屋门口没有人，而且梨树离他家门口比较远，他眼睛也不好，应该不会发现我们的行动。于是，有两个小伙伴“呼啦”一下爬上了梨子树，正在得意大功告成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扯着嗓子大骂起来，同时将一把梭镖朝梨子树方向投掷过来。树上的伙伴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就跳到塘里去了。好在水不深，大家又都是水里泡大的，一下子就从塘里爬上来，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躲过“刀枪”灾难后，大家惊魂未定地跑了好远，还听见老爷子站在梨子树下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了好久。

劫后余生，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并没有什么动静。大伙儿庆幸老爷子眼睛不好，没有发现我们是谁，否则被他告诉父母，我们会被打骂个半死。现在每当想起当年惊心动魄的羞愧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在那个缺吃少穿的时代，不谙世事的懵懂儿童禁不住几个酸涩梨子的诱惑，去偷摘，肯定不对。当年如果被那一梭镖击中，那可就要遗憾终生了。

都说爸爸妈妈疼满崽（方言，最小的兒子），爷爷奶奶疼头孙。我是家里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但我并没有察觉到父母对我的特殊关爱，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有一次，在外地工作的父亲回来了，一家人吃过夜饭，高高兴兴地聚集在柴火灶边烤火聊天儿。父亲说：“现在开一个家庭会议。”他习惯于像上作文讲评课一样对他的孩子进行讲评，他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那时也听不懂；但是他说完后，哥哥姐姐都看着我笑，我感到很难为情。我心想，肯定是爸爸在说我的坏话，导致大家笑话我。于是，我愤怒地从火塘里抓一把灰向大家撒去。后来听母亲说，当时父亲确实是不点名地说了我的缺点，提出批评。但是，我当时年纪小听不懂他的话，只觉得大家在嘲笑，我难为情，就做出了那样的荒唐事。这件事后来被家人们拿来笑话了我好多年，我也为自己的无知在内心愧疚了好久。这种批评和自我批评，是三大优良作风之一，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对一个人不断改正错误，提高进步，是非常有益的。

记得有一年，快过年之前，村里组织一些劳动力在干塘，这可是村里难得的热闹时刻，水塘的塘坝上布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村里有一个在外地煤矿工作的人，姓胡，他回来过年了，闲得没事，也来看热闹了。他发现了我，笑眯眯地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悄声地和我说：“叫‘像老子（方言，岳父）。”这不是要我做他的女婿吗？我羞得不知所言。见我不吭声，他就搞物质刺激。他说：“这样好不好，你叫我一声‘像老子，我就给你布票（那时的衣服是自己买布请人做的，买布是需要布票的），可以用来买布做新衣服。”我还是不搭理他。旁边的大人听见了就笑着怂恿我：“这样的好事还不叫，有了老婆，又有了新衣服穿，快叫。”这样的事被别人发现了，让我更加害羞，马上就跑开了。

母亲后来告诉我，那个姓胡的工人看我可爱，又见我身上的棉衣破旧了，想给我一些布票做个新棉衣过新年，要我叫他“像老子”也就是找个噱头罢了。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心地善良的好人啊！就是许多这样的好人，让我一直坚信世上还是好人多，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在那许多的东西都是靠自给自足的年代，村民吃肉都靠自己喂养的鸡、鸭、猪。如果要赚点儿钱，也得靠喂养这些。所以，各家各户都会喂养几只鸡鸭和一头猪，也都会把鸡鸭看得比较重。有一次，我的邻居在屋后喂养的一只鸭子死了，就告诉我的母亲，说她的鸭子应该是我弄死的，因为她前几天看到我在捉她的鸭子玩儿。母亲把我叫到邻居的面前，问我：“鸭子是不是你弄死的？”我说：“我没有弄死鸭子，我只是赶着它走了一下。”邻居却说：“你承认，我就不怪你；你不承认，我就会怪你，就要剁草骂人（村里一种骂人的方法，拿一捆稻草放在砧板上，一边用刀子砍草，一边骂人）。”母亲为了息事宁人，赶快让我承认。我当时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就点头承认了。

现在想来，邻居那是什么混乱逻辑？我承认，就算了，就放过我。可是，我承认了我就应该赔偿她的损失啊！怎么会算了呢？我不承认的话，随她怎么大呼小叫骂得天昏地暗，与我何干？她这么错误地诱导我，无非是要我上当承认错误，然后按照人之常情，我的母亲自然会给她赔偿。这就是她的想法。可惜当时，我不懂人世间这些道道，懵懵懂懂地入了她的坑。母亲后来是不是给她赔偿了，我不知道。但是，这件冤枉事我一直留在心底，提醒着我对一些问题的处理要多加思考，不要人云亦云，也让我特别痛恨那些玩手段、耍花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