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古寨俄亚大村（外一篇）

李正琪

纳西古寨俄亚大村，四面环山中，在我眼里像一个酣睡在摇篮里的婴儿。大村靠山傍水，清澈欢畅的龙达河低吟浅唱，仿佛一位慈祥端庄的母亲，夜夜哼着哄人入睡的摇篮曲。连接大村，横跨龙达河的是姊妹桥。一座古朴大方，来来往往的旅客行走在上面，摇摇晃晃；一座摩登漂亮，是1997年4月修建的石拱桥，算是“90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纳西儿女，天天都把她打量。据说，这之前还有一桥，人们都叫之伸臂桥。

远眺大村古寨，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用石头石灰砌成的墙体，屋顶覆盖着平整的木板，木板上又盖着平整的石灰。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相互连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么多的如此房屋，像无数个蜂箱叠加在一起，构成世界上罕见的蜂窝状建筑群。——只不过颜色是石灰色，没有古城堡的味道，也没有油画的色彩，颇有一些中国的水墨画的韵味。

沿着石梯石路进入寨房，家家的正门都没有门，你进门得大声地问：有人吗？怕落个瓜田李下。没人就回，有人就要说清楚是想进屋看看。他们衣食无忧，对外界没什么祈求。正门进去是火塘，火塘左边有L形的板床；左边设卧室，室外有门。伙房下面是畜圈，养鸡养猪养骡。骡是纳西族重要的运输工具，猪是猪膘肉的来源。若想到邻居家去，爬上自家的三楼，弯着腰出小后门，沿小木梯上下便到了，比《地道战》里的地道还有意思。

异曲同工的石木房连为土掌房，是纳西儿女生活的中央广场，在广场四周，还有可供吃喝拉撒的庄房。吃着肥而不腻的猪膘肉，喝着清香四溢的煮黄酒，沐着皎洁或朦朦胧胧的月光，想着她或他的模样，这真是人间另一番风景。

一个纳西老人告诉我，他们的祖先是从丽江过来的，先辈们到四川做生意，翻山越岭途经俄亚，骡子驼的庄稼种不知不觉落在地上，第二年竟神奇的长出庄稼，于是便来此繁衍生息。最早，可以两弟兄共娶一个老婆，老婆掌管家务，兄弟两轮番相妻教子，为避免冲突和尴尬，轮休的那个人，一定要从家里搬到庄房住，并把庄稼耕耘好。

这里风和日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苹果梨子核桃皱皮柑应有尽有，青稞荞麦玉米麻子能产皆产。这里没有农药化肥，没有饲料添加剂。水果蔬菜、五谷杂粮、猪膘肉、煮黄酒都是舌尖上的美味。在L形卧具拐角处，供放着神龛，当你在舉杯痛饮之前，一定记住先撒酒祭奠纳西族人的神灵。供奉在神龛上的东巴文经书，当你在迫不及待欲看个究竟之时，一定要虔诚的拜读，因为那不是随便可以拿来展览观看的。

渐行渐远的骡铃声，至今还回响在大村和丽江；当初那颗年代久远的玉米种子，如今已让这里时时金色满地；那古老二生动象形的东巴文，一定源远流长。

樱桃情

八十年代初，十几岁的我到县城读书，正逢北京电影学院在县城拍电影《樱》，后来改叫《红披毡》，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样改，其实在我心里，当时的樱花樱桃是家乡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土基墙，青瓦房，是我们小伙伴的乐园。一逢下雨，看到有人摔倒在泥泞的巷口里，我们笑得是眼泪花转，也不知去帮帮忙；如果摔倒的是辈分比较高的大男人，他会大声的呵斥：“小杂种些，还不来帮忙！”小伙伴们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后来，这样下雨看热闹的日子似乎不久，我们也不好意思光着屁股在堰沟里洗澡了，村里的巷道也全部用三合土筑好了。

布谷鸟叫“包谷，包谷！”的时候，生产队的大人们却忙着犁田拉耙，忙着播撒小麦大麦，忙着播种油菜，忙着播种秧苗。把这些活都干完后，队长才安排一些劳动力到村后的旱地里给樱桃园施干粪。这样的先生产后“副业”，才不会被批评，才不会被割“尾巴”。

看惯了一遍一遍的金黄色的油菜花，零星的灼灼桃花，洁白的梨花李花，而那粉里夹白、白里透红的樱花烙进了我的脑海里。由含苞待放，到花满枝头；由花辅绿叶，到花谢果现；由叶茂果隐，到翠里透红，红缀枝头。颗颗圆润透红的樱桃，在太阳的照耀下，宛如光芒四射的红宝石。

大人们忙着摘熟透的樱桃，小心翼翼的一小枝一小枝的放在竹编的提篮里。放满了一层樱桃，又用大片的樱桃叶盖上，再放一层樱桃一层叶子，一提篮一提篮的樱桃再装进竹编的背篓里，加重的自行车驮着背篓的樱桃，赶泸沽，赶西昌，赶昆明。早出晚归，把用汗水挣来的票子（钱）交到会计那里，再按“公分”分摊到各家各户。乡亲们吃米饭，吃包谷饭的时候，偶尔也吃一顿“忆苦思甜饭”，一顿水牛肉，比过年还高兴。用分来的票子（钱），用布票扯上一些布，用副食票买一些烟酒糖，比过年还来劲。

拍摄《樱》的那年，我们都十分羡慕那些胸配北京电影学院校徽的叔叔阿姨们。每逢体育课，同学们异口同声要到县体育场上课，去看在体育场里排练的叔叔阿姨们。印象里去过一两次，暑假过后，我被师范学校录取，家里人认为我“运气”好，让我去抓“分田到户”和承包樱桃园的阄，结果让家里人大失所望。

八十年代末，我到凉山教育学院读书，一天周末，有同学告诉我，“邛海公园有引进的樱花”，我骑上自行车去找，结果和我当年没抓到“樱桃园”的阄一样失望。

如今，樱桃红了，樱桃节到了，我也快退休了，不知何故，我更加怀恋家乡的樱花、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