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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白·柯鲁克夫妇:用一生爱中国

2023-10-07潘彩霞

恋爱婚姻家庭 2023年26期
关键词:兴隆

◎文/潘彩霞

她持有英国、加拿大双重国籍,却有近百年在中国度过。她是中国革命的亲历者、见证者,是北外创始人之一,也是新中国外语教育的拓荒者。

她就是伊莎白·柯鲁克,2019年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友谊勋章”。在中国大地上,她与丈夫大卫·柯鲁克留下了自由飞扬的浪漫传说。

爱情由大渡河、铁索桥见证

1941 年,四川璧山县(现重庆市璧山区)兴隆场。在野狗狂吠、荒草过膝的山野里,一中一洋两位姑娘手持打狗棍艰难前行,她们是受邀来参加乡村建设项目的。其中,一头金发的,是26 岁的伊莎白·布朗。

伊莎白出生于成都一个传教士家庭,父母都在华西协合大学任教。1938 年,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后,不顾抗日战争已经打响,伊莎白迫不及待回到中国。鼠蚊横行、气候湿热,兴隆场成了疾病频发之地,但这些都难以阻挡伊莎白的热情,换上当地人的长衫、草帽、草鞋,她就开始工作。

伊莎白操着一口四川话,和当地人聊天,她的真诚和友善赢得了他们的好感。整整5 个月,伊莎白走访了近1500 户人家,长达36万字的田野手记终于完成。

在乡下,伊莎白最愉快的时光来自未婚夫大卫·柯鲁克的造访。

柯鲁克是英国人,比伊莎白大5 岁,他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英俊帅气。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他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西班牙内战爆发后,参加了反法西斯国际纵队。一次战斗中,他负伤了,养伤期间,读到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遂对中国革命发生兴趣,于偶然机会下来到中国。

结束上海的工作后,柯鲁克来到大后方,在成都华西大学执教。有一天,在办公室里,他见到了身材高挑、美丽聪颖的伊莎白,她是来替生病的妹妹代课的。对于中国劳工的同情和关注令彼此相见恨晚,共同话题不断,他们擦出了爱的火花。

而此前,一位追求过伊莎白的美国记者曾大发感慨:“她确实不错。但老实说,个性太鲜明,吓跑了我。”柯鲁克没有被吓跑,恰恰相反,伊莎白的勇敢、毅力,正是他无比欣赏的。

1941 年夏天,为了寻找斯诺笔下的红军长征足迹,他们在横断山脉的皱褶间艰难行走了6 个星期。来到大渡河边,他们走上令人胆战心惊的铁索桥,脚下波涛怒吼,回声震撼两岸。手抚冰凉的铁链,脚踩摇晃的木板,他们用目光对话。

一回到成都,伊莎白就和柯鲁克订婚了。没有任何海誓山盟,大渡河的每一朵浪花已为爱情作证。对于中国的热爱,已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中国战事吃紧,此时的欧洲也不太平。当时正值希特勒大举进攻苏联,柯鲁克选择回到英国参加反法西斯斗争,成为英国皇家空军的一员。1942 年,兴隆场项目结束,伊莎白带着10 大箱的田野笔记,去英国与柯鲁克团聚。不久,他们结婚了。在柯鲁克的影响下,伊莎白加入了英国共产党。她还加入了驻英国的加拿大妇女军团,为战场上的军官做心理培训。

可是中国难以割舍,一有闲暇,她就研究兴隆场的那批资料,并带着大纲去拜访著名人类学家、伦敦经济学院的雷蒙德·弗思教授。二战结束后,伊莎白师从弗思,攻读人类学博士,柯鲁克也进入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学习中文。

1947 年,柯鲁克办理空军退役手续。尽管那时,整个中国都在战火硝烟中,外国人纷纷逃离时,他们选择逆行。

中国,是唯一选择

身穿笔挺的英国军装,伊莎白和柯鲁克经香港到达天津。冒着生命危险,他们穿过国民党封锁区,来到解放区,驻扎在河北省武安县十里店村。

土改正轰轰烈烈地开展,由于国民党当局对土改运动有许多诬蔑和谣传,外界极想了解真实情况。

这是兴隆场之外又一次丰富的人类学实践,伊莎白的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她希望自己也能写出一部向西方介绍真实中国的作品,就像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一样。

解放战争打得正酣,山村生活条件极差,伊莎白和柯鲁克拒绝了特别为他们准备的白米粥、白面馒头,在农民家中睡土炕、吃派饭,笔挺的呢子军装也换成了肥大的解放军土布军装。

哪里有农民,哪里就有伊莎白的身影,田地间、打谷场、担粪路上,她用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中国话和农民拉家常,和他们一起刨地,第一手资料就这样一一获取。

在当地农民眼里,伊莎白夫妇“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没有一点架子”,“每天比我们劳动的时间还长”。每晚的豆油灯下,整理笔记,誊写打印,冲洗照片,装订文件,伊莎白参与着、感受着、记录着……山村的夜晚已经宁静时,打字机还在啪啪作响。

在解放区的生活,已经把他们和中国革命捆绑在了一起。

在十里店的8 个月,伊莎白和柯鲁克亲眼看见了整个土改的过程。以特约记者的身份,柯鲁克把所见所闻写成稿件,源源不断地寄给英国报纸;而伊莎白,则定期向弗思教授汇报自己的调查研究,继续学业。

土改结束后,伊莎白和柯鲁克准备返回英国,完成十里店的研究报告。恰在此时,中央外事组负责人王炳南找上门来,希望他们留下来,前往外事学校任教——新中国即将成立,要走上国际舞台,培养外交干部成为当务之急。

1948 年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伊莎白和柯鲁克来到位于石家庄附近的南海山外事学校,校长叶剑英亲自接待了他们。面对邀请,他们再次选择了中国。

写作计划暂停,伊莎白最终走上讲台,与父母殊途同归。

住在四面透风的土坯房里,夫妇俩开始了英语教学生涯。没有教材,就自己编撰;国民党的骑兵不时来袭击,他们就在夜间转移,一走走到天亮。艰苦环境中,他们为新中国培养了第一批外交人才,成为外语教育事业的奠基人。

心中有爱,眼底有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学校迁往北京,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学院(北京外国语大学前身)。柯鲁克任英语系副主任,伊莎白则是口语老师。

身材修长的她,穿一身灰色列宁装,娴雅文静。三个儿子的相继出生,为小家庭带来了别样欢乐。高鼻、深目,操一口地道北京腔的孩子们,成为北外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每到星期天,伊莎白不仅会为成绩靠后的学生开小灶,还经常邀请学生来家里吃烧饼夹酱肉,尽管那时,他们的工资也是以小米来计算的。

教学的同时,夫妇俩坚持整理十里店的资料。1959 年,他们合作撰写的《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在英国伦敦出版。在国门封闭的年代,这本书成为西方人了解中国土改运动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献。

作品驰名国际,橄榄枝随之而来,英国一所大学为他们提供了优越的教职工作。可那时,正值中苏交恶,“如果我们在这时候离开中国,就是抛弃最珍贵的朋友,这会良心不安的。”

在中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选择留下。

不曾预料的是,不久后的政治风波中,夫妇俩也遭遇了牢狱之灾。1972 年,伊莎白终于被释放,第二年,柯鲁克也回家了。令伊莎白感动的是,在人民大会堂,周恩来总理亲自接见并代表中国政府向他们赔礼道歉。在他们被关押期间,周总理还派人照顾他们的孩子,安排孩子们到工厂去学习技术。带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伊莎白和柯鲁克又满怀热情投身教育事业。

1980 年,离开教学一线后,伊莎白打开尘封了几十年的箱子,读着当年的家书,青春时光呼之欲出。种种原因,兴隆场的研究一直搁浅,中断多年之后,她终于有机会重新拿起笔。

为了完善资料,她多次往返兴隆场,2013 年,《兴隆场:抗战时期四川农民生活调查(1940- 1942)》正式出版。湮没于历史深处的芸芸众生鲜活呈现,伊莎白为中国历史画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那一年,她98 岁,柯鲁克已经去世13 年了。在北外校园里柯鲁克的半身铜像前,伊莎白常常用手帕擦拭着他的脸。

住在他们共同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专家楼里,翻看着柯鲁克当年拍摄的几千张照片,她的记忆一点点复活。“因为我们参与了中国伟大而曲折的革命,大卫的一生和我们整个家庭的生活都被极大地丰富了。”青春、爱情、梦想,一切的一切,她都献给了热爱着的中国。

2023 年8 月20 日,伊莎白去世。生前,她曾说:“我很高兴能在中国度过大半生,如果当年选择留在加拿大,我就无法经历这一切。”

去往天国的路上,鲜花满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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