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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创生发展逻辑与哲学范畴建构

2023-10-06雷龙乾

唐都学刊 2023年2期
关键词:新形态中国式现代化

韩 静,雷龙乾

(1.宝鸡文理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宝鸡 721013;2.陕西师范大学 哲学学院,西安 710119)

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当代,人类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思想理念来引领人类现代世界的历史发展,各国相关人士都在积极探索。在党的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阐释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共产党的使命任务时指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1]将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落脚在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上,不仅表明中国式现代化必将开辟人类现代化和文明史的伟大奇迹,而且充分体现出中国共产党致力于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推动人类美好未来的愿景和责任担当。以中国式现代化创生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深刻体现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历史必然性,又凸显了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创新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实践经验和创新逻辑,蕴涵着以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价值论、历史观和认识论指导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伟大实践的擘画智慧。

一、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时代使命

文明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进步,这是人类逐渐摆脱野蛮状态走向文明发展新水平、新境界、新形态的基本历史逻辑。日本近代思想家、教育家福泽谕吉认为:“文明是一个相对的词,其范围之大是无边无际的,因此只能说它是摆脱野蛮状态而逐步前进的东西。”[2]与立足于“文化”层面对文明的界定不同,在马克思的视野中,文明是一个综合的社会概念,是表征社会进步的范畴,对文明的研究离不开文明形态的研究。从唯物史观视角来看,不同生产方式和社会生活形态往往产生不同的文明形式、文明形态,社会生产和生活形态的更替为文明形态的与时更替提供了社会物质条件和系统环境条件。广为人们熟知的马克思关于(西欧)社会发展的“五形态理论”和“三形态理论”,实际上也是人类已经出现的几种文明形态及其迭代路线。不同文明形态的历史演进既是文明物质条件和运行系统变化的结果,更是人们“自己创造自己历史”自觉追求的结果。在当代世界,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正在创造的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同样既是世界历史和中国国情等客观条件的必然结果,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超越西方现代化历史经验及文明形态的结果,是对既往文明形态和其他国家、民族文明形态的积极继承和创造性发展。

(一)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开辟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新方向

依照唯物史观,文明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从社会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势来看,人类文明形态总是遵循从简单到复杂、从落后向先进、从低级向高级的演进趋势,体现了人类文明形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的历史总趋势。近代以来,资本主义文明在现代化原发、先发国家和地区率先孕育和发展,使得人类生存方式从农业文明进入工业文明。应该看到,这是人类史上的巨大历史性飞跃,对人类文明进步做出了巨大的、弥足珍贵的贡献,但同时也应该看到,其中的确存在着复杂的内在矛盾和难以化解的历史积弊。劳动异化的普遍出现、货币拜物教的兴盛、资本逻辑的泛滥等,使得建立在殖民、剥削、压榨基础上的发达国家现代化过程必然处于深刻的矛盾冲突和严重的发展危机之中。故此,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文明“这个建立在劳动奴役制上的罪恶的文明”[3]120,对人类的尊严和价值而言是一种切身的“屈辱”。

在一定意义上说,社会文明就是人类摆脱野蛮状态的一种活动的组织方式,这种组织方式的技术水平,就是人类文明形态的客观物质基础。由于人类活动组织方式实质上是为了协作,因而也叫人类的协作方式,其目的是为了生存,因而也叫生存活动组织方式。从生产组织方式的变化,考察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特征,其内在地孕育了未来文明形态的萌芽和雏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通过深层变革生产方式、发展方式承接了人类文明形态转型的时代责任,超越了西方式现代化、工业化的资本主义逻辑,开辟了社会主义文明发展的崭新形态。

西方现代化道路以资本增长作为底层逻辑,在促进生产发展的同时必然出现并不断加剧贫富分化与阶级固化的矛盾。从社会运行的效力水平视角来看,畸形的生产关系也必然反过来限制生产力创新发展的内在活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打造适应生产力的生产关系,努力推动共同富裕,把社会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追求物质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同时,兼顾人民精神文明的提高。在努力推动物质文明发展的同时,更加注重“人民群众不断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更加强调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有机统一和互动发展,更加注重推动两种文明发展适应人民要求和新时代文明风尚的总体趋势。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以人的全面发展代替单向度的人对物的依赖性,从根本上杜绝阶级固化以及人自身存在的物化,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发展方式上,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西方现代化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采取“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模式给世界带来难以消解的生态困境。 以此为鉴,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一条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且更高质量的现代化道路。曾经一段时间,中国曾借鉴西方现代化发展模式,虽然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生活发生了深刻变化,但也承担了资源环境方面的代价。鉴往知来,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式现代化逐渐进入完善阶段,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推动中国社会各领域全面发展转型,以深化创新科技体制改革培育新的经济结构,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正以全面深化改革,优化升级经济结构,解决经济发展中存在的不平衡问题,逐步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化建设新格局。

历史地看,之所以提出并大力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文明建设,实际上是因应世界现代化道路、模式自我扬弃、迭代发展的历史必然性,同时中国式现代化通过深层次变革生产方式和发展方式创造的和谐、协调、开放的现代化道路,也必然推动人类文明的迭代发展和新时代转型。

(二)“五位一体”全面协调发展的国家治理方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新形态的重要组织方式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构建的市民社会以所谓“理性经济人”为逻辑原点,由此造就了资本逻辑支配下“单向度的社会”。资本主义文明由于私有制及其内在制度的矛盾,各个领域不可能全面协调发展,资本逻辑对现代生活的僭越,造成了资本与劳动的对立、社会与个人的割裂以及由此产生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当代危机。而马克思设想的未来社会及其新的文明形态是以“现实的人”为起点,正如马克思所言:“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足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4]502。而作为社会性存在的“现实的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从“关系”出发理解人的全面自由解放必然依赖于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解。因此,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与社会文明进步必将相互交融,贯通于各个领域的文明建设之中,这一过程正如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言:“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3]817,这对于创建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新形态具有指导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在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中,中国共产党从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到党的十八大积极推进 “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促进各领域文明协调发展。以“五位一体”的建设,实现社会主义的整体性公正,最终贯彻落实“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理念,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断推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以及人与自身和谐统一的社会发展格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五位一体”的文明发展新样式超越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单向度发展模式。

(三)“以人民为中心”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新形态的价值初心

“资本不过是文明的另一名称”[5]。依马克思之见,资本主义文明既是人的解放的条件,又是人的解放的革命对象。马克思承认资本主义文明使人从传统的依赖性关系中解放出来,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人的发展,“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6]。然而,资本对超额利润的贪得无厌追求,必然加深对劳动者的经济剥削和人权压迫。资本导致的致富欲望,使人的解放囿于“物的依赖性”之中。人被物奴役,个人是“阶级的个人”即“偶然的人”,并没有实现人的真正自由解放。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现代社会发展的理论和实践诉求,正是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和解放。站在哲学人类学的角度,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阐述了未来社会发展的总体目标:“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本主义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7]422,人民的自由全面发展是共产主义社会形态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新形态的价值目标。

由此可见,作为共产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文明,它与资本主义文明的根本区别不在于有没有非公有制资本因素,更不在于有没有市场经济,而在于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价值目标是否以人民利益作为最高原则。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用“以人为本”的发展逻辑超越“以资本为本”的发展逻辑,它是以共产主义作为未来方向。

正是基于这一价值理念,中国共产党从推翻“三座大山”到实现全面小康社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谋幸福”的价值立场,实现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以人的全面发展和解放为目标,决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始终以人民为主体,造福人民。“以人为本”不仅是对“以物为本”价值观的否定,也是对西方资产阶级人文主义思潮脱离现实的抽象人性论的否定。马克思主义以“现实的人”作为逻辑起点,将“以人为本”融入社会发展实践中,使其成为社会主义文明的内在规定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政府不断在实践中发展生产力,不仅造就了中国经济的发展奇迹,也使人民群众各方面需求不断改善。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同志把中国人对衣食无忧、幸福安康生活的期盼设计在中国发展蓝图中,用“小康之家”来诠释中国式现代化。随着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小康社会”的内涵也在不断丰富,全面小康不仅是党的奋斗鹄的,也是亿万人民的美好向往。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治国理念和价值追求,强调以推进民生为重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以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核心的现代文明社会的体现,“全面”不仅体现出小康社会覆盖的人群是全面的,同时涉及的领域是全面的,涵盖了人民生活的各个方面。在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之际,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了千百年来人们孜孜以求的理想,体现了“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与使命,开辟了人的现代化文明新境界,使社会主义文明获得了崭新的示范效应。

二、中国语境里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源自理论与实践双向互动的创新发展逻辑

中国语境里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的光辉结晶,同时也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百年奋斗历程中伟大斗争的实践成果。从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孕育、形成、发展全过程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性理论逻辑和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的革命性实践逻辑两者相互融通、互动发展,共同铸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强大实践论创新逻辑。

(一)从理论层面看,在“两个相结合”中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创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文明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8]这“两个结合”既是中国人民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主要理论创新经验之一,又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过程,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途径。在“两个相结合”中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形成了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生成逻辑。

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以来,就深刻地改变着世界,也改变着中国。从唯物史观看,资本主义的确曾经开启了人类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带来了物质的进步,但却是一种剥削制度,产生了被戴上锁链的无产阶级。就当今时代来看,贫富两极分化、社会不平等、阶级对立等问题仍在不断加剧。马克思所处时代的主要问题在当代并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马克思分析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矛盾及其表现,今天依然存在。马克思创立的唯物史观,不是用观念解释历史,而是立足于“现实的人”的生成和交往实践来研究历史,将人类历史发展奠基于实践唯物主义的原则上。与此同时,通过革命的、批判的辩证法,科学地把握和揭示社会历史发展规律。马克思对西欧条件下资本主义现代化进路的批判,对非西方社会发展方式的思考,特别是这些批判与重建所蕴含的思维方式、科学方法以及价值追求,成为引领中国共产党开拓中国现代化新道路、创造文明新形态的文明根基。从邓小平同志提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实现中国梦,“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等论断,中国共产党人开拓中国现代化发展的过程亦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

中国共产党人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解放理论的实践者,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华文明复兴的传承者。作为后发型现代化国家,中国在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中华文明自信曾一度式微,然而,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党的早期领导人在革命实践中就清醒地认识到马克思主义要有民族形式。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党中央坚持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同时继承中华民族“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的民族精神,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根据中国革命实践探索出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道路。

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同志继承中国传统经典《礼记·礼运》中的“小康”理念描述我国现代化的战略愿景,表明我们党在借鉴、反思和超越“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过程中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自主发展道路。

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更是站在真理和道义的制高点,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不断推进新历史条件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路探索。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将“中国梦”这一具有中华传统文化色彩的阐述作为中国道路的根基,汲取“协和万邦,天下一家”的和合智慧,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新的时代内涵,使中华优秀文化成为治国理政的重要思想资源。

从一定意义上讲,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历史,就是一部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文化相结合、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创造人类社会新的文明形态的发展史。

(二)从实践逻辑看,马克思主义历史实践哲学是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新形态的哲学理论基础

中国式现代化源自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实践哲学,是马克思历史实践哲学的中国化形态。马克思用“实践”的观点去理解和解释全部的现实问题,他在《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7]135,这一思想意味着一切社会关系都是在实践基础上形成的。从实践的观点出发,人和历史都是实践生成的,只有在人们自己创造自己历史的社会实践中才能探索和推动人类文明形态的发展与创新。

马克思主义是现代历史条件下历史创新实践的科学,不是教条。马克思晚年曾看到西方现代化造成的资本时代是一条使人异化的屈辱之路,落后的东方国家在被动卷入现代世界的过程中,不可能脱离资本而独自存在,“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9]。因此,马克思晚年面对现实条件和环境的变化,针对资本主义条件下东方社会的特殊性,提出了东方社会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迈向新的社会形态的构想。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草稿中,马克思深入分析了俄国农村公社的特殊历史原因和现实历史条件,指出这种“农村公社”的多种可能性,“它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作的一切积极的成果”[3]828-829。可见,马克思依然清楚看到,东方民族自觉意识的觉醒,是东方选择非资本主义发展模式的有力保障。

从理论回到中国现实,中国共产党人继承并与时俱进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品格。从人类社会形态发展看,社会主义的现代化道路肩负着人类文明形态深刻变革的历史使命。在跨越“卡夫丁峡谷”中逐渐展开的中国式现代化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了现实依据,这一“跨越”过程深刻地体现为中国道路突破苏联模式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从传统现代化道路向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勇敢探索。

一个时期,我们以苏联的“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建立了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和集体所有”形式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体制”,这对我国工业化起步和发展的确起到了积极作用,但随着时代发展,这种体制缺乏生机活力等弊端日益突显。社会主义经济体制能否与市场经济结合、怎么结合?就成为中国发展面临的重大课题。

长期以来,一般认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大阵营是相互对立的,正如斯大林所言: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的“经济结果,就是统一的无所不包的世界市场瓦解”[10]。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主体坚持辩证地对资本主义进行科学分析,既正视两大阵营之间的联系,又看到两大阵营的矛盾,形成了正确处理两大阵营的理论和实践。改革开放以后,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党中央重新思考社会主义的本质,坚决破除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非此即彼的教条化认识,强调“计划”和“市场”都是发展经济的手段,不具有制度属性。从此,在我国走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实践转变过程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创新实践彻底突破了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把科学社会主义的既往逻辑认识与中国式现代化实践思想相结合,化解了在经济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难题。

从这一过程看,中国式社会主义现代化不仅汲取西方现代化发展经验,同时又自觉地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现代化道路相区别,逐步形成社会主义文明新形态。与西方以资本主义方式发起工业革命进而代替自给自足的农业文明社会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采取了后发型现代化国家的新型现代化道路,以“赶超型发展战略”为主,利用“后发优势”实现“弯道超车”,连续实现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信息社会的“超越型”跃进过程,使得工业化与信息化、城镇化与农业现代化在互动发展中优势互补,实现了“后来居上”的发展效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坚持对内谋求共同富裕和人的全面发展,对外谋求世界和平与合作共赢,坚持以“人本逻辑”摆脱资本主宰劳动、国强必霸的殖民逻辑,超越了以单纯遵循“资本逻辑”而必然产生的社会冲突和殖民扩张的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

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经历了从“以苏为师”到“以苏为鉴”的转变过程,在进一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创制实践中,实现了对“苏联社会模式”和“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双重超越,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崭新形态。

三、以哲学范畴建构解读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实践路向

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绝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相反,它既是人类文明形态历史发展客观进程的必然结果,更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在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问题上深思熟虑的哲理凝结和深远洞见,包含着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一系列概念、范畴和理论命题的系统创新思虑。

(一)在价值论上解构了“西方中心主义”的单极与独断,创造了开放、包容的人类文明新阶段、新形态,为解决世界难题贡献了中国智慧

在近代文明向现代文明的演进过程中,伴随西方社会率先开启工业革命,西方现代化改变了世界的文明成果。因此,近代人类文明发展史以资本主义文明为主要形态,它经由西方国家的现代化进程而加速发展,确立了对当代世界文明形态的影响力。“二战”后创建的诸多主要国际机构和国家规则,也主要基于西方的利益和价值观。从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看,西方现代化文明虽以科技理性与工业文明为支撑,为全世界提高了文明的物质水平,但其“具有与生俱来的扩张、侵略和殖民的本性,追求的是主宰自然和整个外部世界,彰显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个人主义与自由”[11]。特别是伴随近代西方资本主义的经济殖民,“文明优越论”等鼓吹“西方中心论”的文化殖民主义现象不断涌现,为逆全球化思潮、霸权主义提供了思想温床。西方发达国家奉行的单边主义、零和博弈,正是“西方中心论”的价值逻辑表现,这一现象使全球化发展和多边主义遭受冲击,更是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需要合作共赢、共同承担新挑战的现实背道而驰。随着全球性挑战的日益增多,旧的全球治理体系低效性已经不适应当前世界发展趋势。面对日益复杂的全球发展和治理难题,不仅需要科技力量发展,更需要唤醒新的文明形态。

今天,面对全球疫情的考验,更是充分证明了各国命运与共、休戚相关,只有摒弃冷战思维、零和博弈,倡导同舟共济、共同安全的新理念,世界才能和平持续发展。和平发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方式特征,是对殖民主义、侵略扩张的全面否定。中国的独立自主、和平发展理念无疑与西方霸权主义、零和博弈形成鲜明对比,对国际安全稳定发挥着重要作用。

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谋福利的政党,始终把为人类社会发展和人民解放的进步事业而奋斗作为自己的“初心”。面对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严峻考验,“建设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成为关乎人类前途命运的重大课题。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秉持合作、共赢的全球治理观,致力于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破解人类共同的挑战和难题。

中华文明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精神支撑,中华文明的“天下观”表现出一种普遍价值的意图。在中国与世界关系上,天人合一、追求和平、和谐的思想一直影响着中国人的生活,是中国处理国际关系的基本理念。和而不同、推己及人、天下为公思想是中国维护世界和平发展,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文化基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沃土之中。与西方文化过于强调个人和对立不同,中华文化强调责任先于自由、和谐高于冲突。中国共产党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追求“人类共同价值”,其所包含的平等、尊重和相互承认等基本道德原则,体现出人类新的伦理文化设计,“人类共同价值”着眼于全人类整体生存意义,推动人类价值认同的最大公约数,代表着一种新的人类共同利益的普遍性。追求不同民族、国家、地区的伦理化生存利益的最大化,强调通过不同国家价值观之间的相互承认,寻找“共处一体”的交往和实践,共同营造一个和平、安全、稳定的新世界。不仅继承了马克思重建社会伦理信任的诉求,并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打破西方“普世价值”的话语垄断,为世界交往开辟了人类价值追求的新方向,不断为解决世界难题贡献着中国智慧。

(二)在历史观上创新了世界历史交往和文明交流互鉴原则,丰富了“世界文明”的多样性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强调,人类历史中确实有一条世界性的洪流,驱动这条洪流的是两个“普遍”,即生产力普遍发展和各民族普遍交往,“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4]540-541。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无产阶级也在发展壮大。资本主义虽然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开启了世界历史进程,但同时形成了人的异化,阻碍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原因在于,这一文明的形成过程是建立在阶级对抗基础之上的,正如马克思所言:“当文明一开始的时候,生产就开始建立在级别、等级和阶级的对抗上,最后建立在积累的劳动和直接的劳动的对抗上,没有对抗就没有进步”[12]。

今天,中国发展道路的成功实践并非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翻版,其“世界历史意义”是构建更高类型的文明。从普遍性的维度看,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是脱离世界文明主流的封闭文明,而是世界现代化和现代文明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是在与其他文明交流中汲取人类文明的先进成果,是世界文明发展进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时,从特殊性的维度看,作为“世界文明”的组成部分,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新”在于继承中华文明,以一种建设性理念,去寻求文明间的共处,强调文明的相互容忍与和谐。通过共识、合作而不是对抗、斗争,来解决重大全球性争议问题。以合作共赢的建构性方法论,创新了世界历史交往和文明交流互鉴原则。

有着五千多年悠久历史的中华文明,曾通过古丝绸之路,将古希腊、地中海等文明与中华文明融合并实现本土化。中华文明蕴含着丰富的哲学智慧、政治思想和道德资源,成为现代国家治理和文化建设的底色。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坚持文明交流互鉴,尊重文明的多样性,结合世界历史发展潮流,不断推动不同民族文明的交流互鉴,不仅推动着本国文明充满活力的发展,也为其他文明发展创造着条件,不仅实现了中华文明的自新,同时也不断充盈着世界文明的多样性。

中国式现代化创造的人类文明新形态,始终将平等作为人类文明交流的前提,坚持求同存异、取长补短,自觉融入世界文明,充分吸收和借鉴世界文明成果。新文明形态的生成,打破了西方文明唯我独尊、试图建立单一文明一统天下的幻想,呈现出世界文明的丰富性。“和而不同”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平等互鉴才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合理原则和有利条件。历史经验表明,只有尊重各民族文明多样性,才能推动不同文明的交流,进而促成美好生活、新型文明的生成创新。

(三)在认识论上拓展了对社会主义文明的认识成果,有助于世界社会主义的振兴

马克思将实践的观点引入认识论,认为“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7]138,主张从实践出发来理解认识的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及其创造的社会主义文明是在实践发展中、实践检验中确立的。

20世纪80年代末,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使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一度跌入低谷。然而,21世纪的到来,基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的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以其新的道路、新的制度、新的成果显示了社会主义的巨大优势和生命活力,进一步丰富了人们对社会主义文明的认识成果,再次使得全世界对社会主义予以高度关注和重新审视。具体而言,“道路”之新,是指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成功走出了一条把社会主义、现代化与本国特色相结合的独立自主的新道路,打破了西方现代化模式的神话,实现了“五位一体”文明协调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4亿人口大国的和平崛起,创造了人类发展史上的奇迹。尽管西方国家一再标榜西方资本主义文明是文明的终结,是通向现代化的唯一通途,但是越来越多的广大发展中国家认识到不经过资本主义制度也可以实现自身发展和独立自主。在对西方道路和西方文明焦虑彷徨之际,中国创造的人类新文明形态,为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探索、为世界各国的制度选择、国家治理、政党建设提供了新的参照。“制度”之新,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创造了更加成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了一整套深得广大人民拥护、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制度体系,在西方资本主义“三权分立”的制度模式之外,开辟了另外一种全新的社会制度模式。无论是抗洪救灾、抗震救灾,还是疫情防控、大规模公共事务活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在实践中反复展现出来的强大组织力、执行力和实际效果,充分说明其具有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比拟的巨大生命力。独立自主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充分表明:落后国家不必依附于发达国家,完全可以在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前提下走自己的路,通过自由自觉的创新性历史实践,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中国式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伟大成就和制度优越性,证明了创新现代化道路和现代人类文明形态的可能性,也进一步拓宽了现代世界和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更加精准地调整了社会主义新的历史方位,从而丰富了人类走向现代化的道路选择和人类文明创生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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