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滇池地区出土“一”字格剑初探
2023-10-05张浩杰广西师范大学广西桂林541000
张浩杰(广西师范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0)
一、“一”字格剑简介
《左传·成公十三年》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和战争是中国古代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两件大事。在古滇国时期,铜鼓、贮贝器等青铜礼器是“祀”的象征,而事关国家生存兴亡的“戎”事,其物化表现形式即铜戈、矛、剑等青铜兵器。
“一”字格剑是滇池地区出土青铜兵器中较为特殊的类型,其以丰富的纹饰图案和复杂的镶嵌工艺而有别于其他器型,且在出土时常伴有工艺精湛的铜、金剑鞘,故其在青铜时代的滇池地区应具有特殊的作用和意义。
二、滇池地区“一”字格剑的类型分析
云南滇池地区出土的“一”字格剑除大部分是青铜制品外,还有少量是铜铁合制而成的,这两者都在研究的范围之内。本节将严格按照考古类型学原理并结合发掘报告,对搜集到的此类剑进行类型的分析。
剑在古代是一种既可以用于刺杀又可以用于自卫的短兵器。“一”字格剑是其中较为特殊的类型,因其剑茎与剑身之间用以护手的格呈“一”字形而得名。据不完全统计,云南滇池地区出土“一”字格剑的数量约为140件,其中有部分无文字及图片描述,无法进行类型分析,其余根据剑腊的材质分为甲、乙两大类。
甲类,剑腊为铜制,约100件。依据茎首形态的差异可分为四型。
A型,67件。茎首喇叭状,顶端呈圆形平面。依据剑身形态的差异可分为五亚型。
Aa型,16件。剑身近似三角形,前半部分较窄长,后半部分较宽,锋尖,双锷于剑身中部弧转并向后延伸与剑格相连,剑身中线无脊。标本1昆明呈贡龙街石碑村M19:5,剑身中后部两面阴刻平行线纹,微残。空心圆柱茎,茎上铸突起的乳钉纹,茎首饰平行线纹,残长17.7厘米(图1-1)。标本2呈贡龙街石碑村M43:1,剑身中部微收,两面饰絮状花纹。圆柱形茎,茎首镂空,通长25.9厘米(图1-2)。标本3玉溪江川李家山M25:5,剑身后部两面饰有对称的旋纹组成的花纹,空心扁圆茎,中部内收,茎末端饰三道弦纹,通长30.2厘米(图1-3)。
图1 云南滇池地区出土“一”字格剑
Ab型,2件。剑身呈三角形,双锷前端斜直,后端近格处内弧,锋尖,中线无脊。标本1呈贡龙街石碑村M8:1,剑身中部饰对称的孔雀纹,空心圆柱茎,中部内收,茎上饰人物纹和连续的点纹等,通长21.8厘米(图1-4)。标本2昆明晋宁石寨山M40:25,剑身后部两面各铸一阴刻的金钱豹图案,空心圆柱茎,茎首顶端微凸似帽形,茎上饰突出的点纹,通长32.3厘米(图1-5)。
Ac型,4件。剑身呈窄三角形,双锷斜直,仅近格处微弧,格较短。标本江川李家山M3:47,剑身锋部残缺,中线起脊,无纹饰。空心圆柱茎,中段粗,两端细,喇叭状茎首,茎部和茎首分别饰椭圆和长条形镂孔,通长32.5厘米(图1-6)。
Ad型,24件。剑身较宽似“圭”形,双锷前部斜直,后部微内弧与剑格相连,格较长,锋尖,中线无脊。标本1江川李家山M24:83,剑身素面无纹。空心圆柱茎,中部收束,上饰双旋纹、编织纹和鸟纹等,茎首顶部为同心圆平面,正中镶一颗圆形玛瑙扣,通长34厘米(图1-7)。标本2晋宁石寨山M13:172,剑身两面饰阴刻的人、虎和猴搏斗图案。空心圆柱茎,中部微收,茎上饰回旋纹和锯齿纹等组合图案,剑长不详(图1-8)。
Ae型,21件。剑身近似“舌”形,锋尖,双锷呈曲线状。依据剑身的长宽可分为二式。
Ⅰ式,3件。剑身短宽,中线起脊,格较长。标本江川李家山M47:110,剑身中线铸圆柱脊,素面无纹。茎圆柱状,中部收束,环茎铸多道回旋纹、雷纹、绹纹和栉纹等组合图案,通长28.8厘米。该剑出土时伴有完整的铜剑鞘,鞘正面铸雷纹、涡纹,间乳钉联珠纹组合图案,背面有二穿系,鞘长22.8厘米(图1-9)。
Ⅱ式,18件。剑身窄长,锋尖,中线起脊或无脊。标本1江川李家山M10:8,剑身中线起脊,后部饰对称的旋纹构成的花纹,空心圆柱茎,上饰回旋纹、圆点纹及雷纹等组合图案,茎首喇叭状,上饰镂空的平行线纹,剑长度不详(图1-10)。标本2江川李家山M20:19,剑身中线无脊,剑锋残,素面无纹。空心扁圆柱茎,中部内收,上饰双旋纹和三角齿纹等组合图案,茎首喇叭状,顶端为椭圆平面,铸镂空纹饰,通长26.9厘米(图1-11)。标本3江川团山M4:4,剑身中线起脊,锋尖,素面无纹。空心圆柱茎,上饰绳索纹、波折纹和弦纹等,茎首喇叭状,饰镂空的长条形纹,通长27.5厘米(图1-12)。
B型,12件。茎首圆凸呈帽形。依据剑身形态的差异可分为三亚型。
Ba型,1件。剑身呈窄三角形,双锷斜直,中线无脊,格较短。标本江川李家山M13:15,剑身素面无纹,空心圆柱茎,上饰平行的弦纹,通长32.4厘米(图1-13)。
Bb型,2件。剑身呈窄三角形,锋尖,双锷微弧,中线起脊或无脊。依据剑的茎首与茎部分界是否明显可分为二式。
Ⅰ式,1件。茎首与茎部分界不明显。标本呈贡龙街石碑村M33:7,剑身素面无纹,空心扁圆茎,茎首凸起,茎上饰平行的直线纹,剑长不详(图1-14)。
Ⅱ式,1件。茎首与茎部分界明显。标本昆明官渡羊甫头M113:344,剑身中线起脊,素面无纹。空心扁圆茎,中部微收,上饰交替的回旋纹和弦纹;茎首凸起,顶部饰类似太阳纹,通长31.6厘米(图1-15)。
Bc型,7件。剑身呈长条形,双锷垂直,末端弧转与剑格相连呈翼状。标本晋宁石寨山M6:39,剑锋残,剑身后部饰阴刻的虎,形象生动。空心茎,茎横切面呈六角形,上饰连续的绳辫纹,茎首似帽形,剑长不详(图1-16)。
C型,2件。茎首呈铜鼓形。依据剑身形态的差异可分为二式。
Ⅰ式,1件。剑身呈三角形,双锷微曲,格较短。标本江川李家山M57:35,剑锋残,中线无脊,剑身后部铸一浮雕人物,双手持短棒状物,似在舞蹈。空心圆柱茎,饰浮雕人面,一蛇盘绕其间,残长34.9厘米(图1-17)。
Ⅱ式,1件。剑身窄长,双锷弧曲似“舌”形。标本晋宁石寨山M13:219,剑身中线无脊,两面分别饰虎与蜜蜂、金钱豹与猴子的图案。空心扁圆茎,茎上饰两蛇缠绕的图案,剑长不详(图1-18)。
D型,19件。茎异形。依据剑身和茎形态的差异可分为二亚型。
Da型,9件。茎为空心人形,两面对称。标本晋宁石寨山M7:45,剑身长条形,锋残,中线无脊,双锷于末端弧转与剑格相连呈翼状。剑茎为武士的形象,身着甲胄,右手执剑,残长23.3厘米(图1-19)。
Db型,10件。茎为动物形,依据动物形象的不同可分为二式。
Ⅰ式,9件。茎作蛇形。标本晋宁石寨山M6:48,剑身较宽,剑锋残,双锷与格交接处呈翼状。剑茎为蛇形,蛇口张开露出牙齿。该剑出土时伴有铜剑鞘,为薄片状,鞘边缘有许多小圆孔,报告推测为钉在木板或皮革上的,剑与鞘长度不详(图1-20)。
Ⅱ式,1件。茎作空心猴形。标本晋宁石寨山M71:32,剑身较宽呈三角形,锋残,饰螺旋纹及卷草纹。剑茎为双面对称的猴形,猴首顶部有一圆孔,残长30厘米(图1-21)。
乙类,剑腊为铁制,约5件。依据剑身形态的差异可分为四型。
A型,1件。剑身长条三角形,双锷末端微弧。标本呈贡龙街石碑村M20:7,空心扁圆茎,中段粗,两端细,两面各有一排椭圆形镂孔。茎首喇叭状,茎上留有藤篾缠绕的痕迹,剑长31.5厘米(图1-22)。
B型,1件。剑身近“圭”型,双锷前端弧曲,中部垂直,后端微弧与格相连,锋尖。标本玉溪澄江金莲山M74①:9,剑身中线无脊。空心圆柱茎,上有四个椭圆形镂孔;茎首喇叭状,环首铸十五个长条形镂孔,通长26厘米(图1-23)。
C型,1件。剑身长条形,锋尖,双锷垂直。标本呈贡龙街石碑村M33:4,剑身窄长,格较短。圆柱形茎,茎首喇叭状,茎上铸凹弦纹和斜格纹,通长39厘米(图1-24)。
D型,2件。剑身呈窄三角形,双锷斜直,末端弧转与剑格相连呈翼状,锋尖。标本1江川李家山M3:19,剑身中线无脊,素面无纹。空心圆柱茎,饰凸起的点纹,茎首喇叭状,通长33.7厘米。标本2江川李家山M68:32,剑锋残,中线无脊,剑腊上附木质鞘痕,饰绿松石小珠镶嵌的雷纹。茎圆柱形,茎首喇叭状,顶端凸起,茎首和格两端包铸金,中段包银,残长36.3厘米(图1-25)。
三、滇池地区“一”字格剑的用途
云南滇池地区出土的青铜兵器具有实用性器、明器或礼仪性器等多重属性和用途[1],而“一”字格剑在青铜时代的滇池地区,主要是作为滇国贵族阶层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首先,从出土情况看,此类剑多出土于晋宁石寨山、江川李家山等考古界公认的滇王及其家族墓葬,其中以晋宁石寨山M6为典型。《史记·西南夷列传》载:“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浸、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2]1956年,“滇王之印”金印的出土,确证了石寨山M6为一代滇王之墓。
其次,从铸造工艺上看,此类剑做工精细,纹饰丰富,不仅有抽象的几何纹样,还有生动具象的写实纹样:如出土于呈贡龙街石碑村的M8:1剑,剑身上铸有孔雀形象。孔雀在古滇国时期具有重要地位,周志清等[3]在《孔雀与滇文化》一文中提道:孔雀在滇文化中不仅是地位的象征,还是财富的象征,出土于晋宁石寨山的孔雀纹铜锄和出土于江川李家山的孔雀纹铜铲均未见使用痕迹,其显然不属于实用器,而是为举行某种祭祀仪式而特制的礼器。
最后,滇池地区出土的所有类型青铜兵器都可分实用兵器和礼仪象征兵器两种,对于戈、啄、斧等兵器来说,横銎类的器型即仪仗或礼仪性用器。如肖明华[4]在《论滇文化中的横銎兵器》中提道:“从横銎兵器上所饰动物、人物来看,并非增加其实用性,而是增加其装饰性。这种装饰性突出的特点表现了其兵器的非实用性,故揣测当是用来作仪仗。”对于青铜剑来说,工艺精美复杂的“一”字格剑即是仪仗或礼仪性器,也是古滇国贵族阶层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综上所述,云南滇池地区出土的“一”字格剑并不具备实用性,而是作为明器或礼仪性器,随葬于滇王族或其他贵族墓葬中用以彰显其不凡的身份地位,或蕴含着他们的某些意念。
四、结语
云南滇池地区出土的“一”字格剑类型丰富,制作精巧,在滇池地区的青铜时代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兵器是尖端技术的载体,兵器制造几乎体现了青铜技术的最高水平。通过对滇池地区“一”字格剑的初步探究,我们不仅可以对云南滇池地区当时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而且这对研究当时滇池地区的社会等级、礼仪制度等也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