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勃朗特姐妹的时代

吕品

前一阵子去了西约克郡的村庄霍沃思（Howarth），村子中心有一条石块铺就的老街从山顶沿着陡峭的山坡而下，远处则是约克郡特有的丘陵山野，景色宜人。不过吸引众多游客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山顶老街尽头不远处的勃朗特姐妹（Bront? sisters）故居。

为世人留下了《简·爱》《呼啸山庄》和《艾格尼丝·格雷》等小说和几百首诗的勃朗特三姐妹夏洛特（Charlotte）、艾米莉（Emily）和安妮（Anne）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霍沃思。在她们才几岁时，父亲被任命为这里教堂的牧师，于是全家搬到霍沃思，住进了专门的牧师住所。现在这栋两层高的小楼已经被改造为勃朗特博物馆，我们在博物馆内看到了按勃朗特姐妹生活时期原样摆设的客厅、厨房以及三姐妹一起写作的餐厅等，楼上原来的卧室大部分都已改为陈列室，介绍博物馆收藏的、属于勃朗特家的物件。博物馆做得很用心，让我们了解了不少三姐妹和她們家庭的情况。

最令我感慨的是三姐妹的早逝，她们和家里唯一的男孩布兰维尔（Branwell）从小就一起从事文学创作，1846 年三姐妹自费出了一本诗集，第二年夏洛特的《简·爱》出版，大受欢迎，那年她31 岁。同一年，28 岁的艾米莉出版了《呼啸山庄》，26 岁的安妮出版了《艾格尼丝·格雷》，成为备受关注的新晋作家。然而1848 年布兰维尔去世，年仅31 岁，3 个多月后艾米莉患病去世，再不到半年安妮也得上同样的病去世了。夏洛特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活得最长的，1855 年去世时，也还不到39 岁，她其实还有两个在10 岁左右就夭折的姐姐，母亲早逝，只有父亲长寿，享年84 岁。

19 世纪中期英国的平均寿命为40 多岁，霍沃思位于英格兰北部乡村，平均寿命可能低一些，但是勃朗特一家住在牧师住所，生活条件相对较好，是什么原因导致兄弟姐妹早逝呢？当时人们理解他们是死于“消损”（consumption），即过去所说的“痨病”，其实就是肺结核。

肺结核由一种名为结核分枝杆菌的细菌引起，主要通过呼吸道传染，会出现咳嗽胸痛发热盗汗等症状。在布朗特家中，布兰维尔最先染上倒下，三姐妹都要照料他，而且家里空间狭窄，被传染上很正常。在她们生活的19 世纪，肺结核无药可治，染上后死亡率很高，艾米莉和安妮就是不幸的例子。然而，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肺结核是一种传染病，因此早期的传记作者常常把两姐妹的早逝描述为是因为失去手足悲伤而死。肺结核能够被治愈，要等到20 世纪中期，抗生素出现之后。

勃朗特姐妹的作品，多以她们熟悉的约克郡乡村为背景，连绵起伏的丘陵、苍凉的荒野沼地，在她们的笔下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吸引力，很容易让人引发浪漫的联想，现在被称为“勃朗特乡村”。然而“勃朗特乡村”在三姐妹生活的时代，空气水源很容易被污染，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下降也十分常见，而且一旦染上病菌，只有靠自身的免疫能力。走在霍沃思的老街上，幻想着勃朗特姐妹也曾走在同一条街上走过，她们创造的世界令人神往，但是我恐怕不愿意回到她们生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