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的迭代更替与知识分子的边缘化
2023-09-29
新媒体的迭代更替与知识分子的边缘化
许纪霖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本文节选自《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
新的网络技术的涌现,让新媒体每隔3~5年,就发生一次新的更新迭代。这20年的媒体变化,远远超过了过去的200年。那么,新媒体的更新迭代,对以媒体为自身合法性生存基础的知识分子而言,又会带来什么变化呢?以启蒙为己职的知识分子,又该如何与时代和解,重获自己的位置?
2000年以来,新媒体的更新迭代,大致经历了四个时代:BBS时代、微博时代、自媒体时代和短视频时代。这四个时代,既相互迭代,又彼此交叉。知识分子在这四个时代的角色和位置,是非常不同的,简单地说,呈现出一条从中心到边缘的下降路线。
知识分子在公共领域以担任启蒙为己责,康德说:启蒙就是有勇气公开运用自己的理性。其中,公开和理性是两个最重要的关键词。然而,在新媒体时代,启蒙的“公开”与“理性”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公共领域的第一原则,乃是其公开性。然而,当BBS衰落以后,公共讨论和公共交往便失去了其必要的技术结构。除了公开性之外,理性是知识分子启蒙的第二精神标志。理性精神的陨落,微博是第一步,说理求证让位于简单粗暴的立场宣示;自媒体是第二步,各种标题党和内容的哗众取宠,让启蒙理性蜕变为计算理性;短视频是第三步,感官的直接冲击代替了大脑的理性思考。一个去理性化的感官时代重新降临。人类脱胎于动物,又超越动物的标志,除了制造工具之外,便是拥有抽象的文字符号能力。然而,短视频塑造了新一代的感觉动物,从某种意义上,又回到了动物的既视感。
于是,问题来了:在新媒体时代,启蒙知识分子究竟是坚守本位、抵抗世俗,还是与新潮流和解,重新寻找与定位自己新的位置?
在新媒体时代,知识分子更需要的是“降维启蒙”。所谓“降维”,指的是姿态的放低,不再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是以平等的方式与大众进行对话交流。“降维”是一个姿态,这个维度未必是下降的维度,也可能是二次元世界甚至是代表未来的维度。即使知识分子的声音在网络时代并不那么合乎时宜,但其提供的就是一种“对冲”的声音。只要不为流量追求流量,这种“对冲”的声音就是有市场的。即使在流量为王的时代,只要知识分子守住自己,依然可以在自我和流量之间保持一个适度的平衡。
从勃发到徘徊:中国民营企业主40年
郭静 陈宇慧 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研究员
本文节选自《文化纵横》2022年8月刊
中国民营企业多采用现代企业的规范形式,但企业的内外部关系较多依赖传统社会资本。民营企业外部关系普遍呈现为行业地域聚集或同乡聚集。传统乡土文化带来的深厚社会资本,使民营企业往往优先采用跟随仿效策略,即通过跟随仿效先行者来生产高利润产品,表现为行业的地域聚集和同乡同业等形式的民营企业主群起现象。
中国民营企业的行业地域聚集现象比较普遍,有的形成了产业集群,企业之间是聚合关系,典型如东南沿海地区;有的没有形成产业集群,但通过同类产品的丰富性和价格优势提高本地声誉,扩大了本地产品的总体市场占有率,企业之间是竞合关系。相比行业地域聚集现象,同乡同业现象更多出现在草根型企业主群体中,具有“去中心化”的结构特点。
民营企业的内部关系仍多以家族企业为内核。20世纪90年代初,国家曾希望通过政策扶持,引导经营状况良好的民营企业摆脱家族企业的组织形态,转型为产权关系和内部管理较规范的现代企业。按照这一政策导向,民营企业主快速地完成了现代企业制度转型。“中国民营企业中采用公司制的比例逐年升高,从1993年的16.81%攀升至2012年80.29%,其中采用有限责任公司的比例已经超过70%。2004年,在美国的企业中,4/5的企业属于非公司制企业。”但中国民营企业的实质权力仍由家族控制,“这些现代治理结构往往流于形式,企业股权依然高度集中”。
民营企业普遍的家族治理结构,增加了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困难。研究表明,家族制企业内部的不公现象更为顽固,使员工难以产生很强的主动性从事开发式创新,家族企业更偏向较为保守的利用式创新,代际交换也没有扭转这一倾向。在创新投入与非家族企业持平的情况下,家族企业的创新产出却远低于非家族企业。当家族企业控股股东存在掏空行为时,企业创新水平就会降低。
郑永年:拿什么来回应中国经济衰退论?
本文节选自公众号“大湾区评论”9月1日文章
最新一波的唱衰中国经济论,可以说是自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最为严峻的。唱衰论的声音并不单一。有人认为中国人口红利已经用盡,人口出现负增长,中国的人均GDP永远不会超过美国。也有人认为,中国只不过是另外一个日本模式。更有人认为,随着中国房地产产业陷入困境和地方债务问题恶化,往日的“中国模式”已经破产。
有些人昨天还在大嚷“如何应对中国的崛起”,今天摇身一变,转而大谈特谈“如何应对中国作为大国的衰落”。美国总统拜登显然认同这些唱衰中国经济的论调,他前不久幸灾乐祸地说道:“为了保持增长,中国过去的年增长率为8%,现在接近2%。”不难看到,拜登简单地把西方或者美国自身的逻辑强加到中国身上。内部问题外部化,一直是西方的逻辑。
应当指出的是,经济批评者和唱衰论者之间是有区别的。中国经济批评者往往从特定的经济理论出发来理解中国的经济行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往往会碰到困难,觉得中国经济难以理解,但他们不会轻易得出“中国经济衰落”这样的结论。实际上,最近也有不少西方经济学家在提醒西方“谈中国经济衰落为时尚早”。
因为迄今为止中国经济崛起是在全球化局面下实现的,中国今天的经济局面也必须置于全球经济范围内才能得到理解。今天的全球范围内,几乎没有一个经济体是没有问题的,大多数经济体都面临增长动力不足的问题。因为世界市场的不景气,那些出口导向的经济体都面临着更大的问题。
但经验地看,全球经济增长缓慢这个问题由来已久。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世界经济增长实际上已经放缓了几十年之久。在1962年到1973年间,全球GDP的平均增长率为5.4%;在1977年到1988年间,这个数字为3.3%;从1991年到2000年,平均增长率为3%。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世界经济的增长变得更加缓慢。换言之,全球经济增速是递减的,而非递增的。从长远的历史角度看,全球经济的高增长是非常态的,只发生在少数几个阶段的少数国家,而低增长甚至滞胀则是常态,具有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