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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物语(组诗)

2023-09-29

广西电业 2023年4期
关键词:西进骄阳一滴水

黄 毅

东望博格达

蓝色的空间 蓝色的墙壁

谁也无法弄清蓝天的背后

究竟藏匿了怎样的更蓝

而博格达峰的屋檐

宏大 肃穆 巍峨

令人屏息仰止

云栖云飞 鹰如紫燕

进进出出 仿若

寻常百姓家

而这是帝王的宫殿

森严而戒备

最高处的堠堡

突兀着巨大的未知

今晨 一支十五人的登山队

进驻博格达一号营地

他们的防雪镜后的眼睛 搞不清

是兴奋还是恐惧

他们脚下的冰爪

在吃进冰壁时

发出沉闷的钝响

这些用绳索连接

打着结组爬行的人

似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这支企图偷袭的颠覆者

这支攻城夺寨的雇佣兵

恪守的信念非常简单

只因为山在那里

夏天最炎热的时候

乌鲁木齐街头

卖冷饮的小贩在卖掉一根

巧克力奶油冰棒之后

总是把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

蓝天中的凸起物——

博格达峰

被三匹白马湮没

有时候草原真该黄那么一黄

让一蓬蓬凄索在大地上迢递开来

远处的毡包拉开一种距离

不灰不白的云不落不散

三匹马的鼻孔开合几次

天空便有些晴朗了

拴马桩空寂已久

那一圈不长草的硬土

在没有马蹄的时候开始疏松

骑马的靴子也开始泛潮

整整一个冬天马都在吃草

雪的厚度似乎可以说明膘情

除了马不可能再有别的

冬不拉的琴弦已经揉断了三次

而每次都是关于草原关于无垠

马的蹄音一瓣一瓣绽开

在芳菲的深处总有骑手的影子纷纷谢落

很难说明挤奶的双手

在女人们闲下来的时候

去分辨什么

三匹白马绝对标致

美丽是用来形容人的

因此马的姿势令人动情之至

三匹白马就是草原

草原就是有很多的草

有很少的人

起风的时候草都向人跪下

草疯长的时候人都得变矮

远徙之鸟

鸟的行走越来越迟缓

留在天空的脚印被雨水冲刷干净

天空朝地 大路朝天

人和鸟各走各的道

所谓飞翔

不过是远离一切

而接近某种情感

天空的瓦青色贴上翅膀

因此翅膀宁静而深邃

风洗白翅腋下的羽毛

像河滩涌动不止的芦花

结痂的箭伤重又被尖锐的山岗划破

骨头开始在肌肉里咔咔作响

充满阳光的翅管像灌浆的麦秆

因接近成熟而摇曳不定

太阳在身后倒下

鸟喙所指的方向

必定是明日站起的地方

而鸟越来越迟缓

鸟的坠落击碎万顷碧波

鸟的凋零裸露嶙峋的苍空

一滴水最终还是一滴水

一滴水

一滴自念青唐古拉山冰川出逃的水

裹挟着阳光和高原的神明

一路奔袭 长路短途

一滴水走过的路

远比我们知道的要险恶万分

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水的问号深刻而醒目

虎跳峡的纵深一跳

粉碎了所有关于水的懦弱

从雅鲁藏布江到怒江

从金沙江到澜沧江

从嘉陵江到长江

不断变更名字的那一滴水

还是被我一眼认出

那一滴水走进南方

便成了吴侬软语的江南美人

而一滴水最终的归宿

是在一棵茶树下坐禅

一滴水变成一枚茶叶

每一枚茶叶都有船的形骸

回溯空间 在时间的向度横无际涯

马帮 驼队

帮助一枚茶叶回归故里

沙漠 戈壁

一滴水回家的路何其迢遥

还有荒原狼的长嗥

还有游击土匪的弯刀

照彻整个蒙古高原的天穹

一枚茶叶落户于蒙古包

一枚茶叶入住哈萨克毡房

一枚茶叶在藏族人黑牦牛毛编织的帐篷里

与酥油一起被供奉于佛祖的面前

我的西部大铁锅里滚沸的手抓肉

我的膻腥萦绕不去的盛宴

一碗奶茶比酒歌更提劲

一滴水 漫游人生的水

毕竟还是一滴水

滚烫地穿过我的嗓喉

最终在我的胸腹款款落定

骄阳看雪

一路西进

就是为了看骄阳下的雪

虚无的天空

博格达峰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盐的晶白 糖的耀眼

面色铁青的巨人 龇出一痕

咯嘣咯嘣的牙齿

七月骄阳下的白色

沉静而雍容

这是个燃烧的季节

阳光灼伤皮肤

雪峰却冰镇眼眸

是什么在制造混乱焦躁

又是谁让内心归于宁静

冰与火的对峙

火与雪的胶着

一万年的雪拒绝融化

一万年的太阳拒绝降温

冰与火的对立

火与雪的默契

对立中的和谐

和谐中的分歧

亿万斯年的默然固守

亘古难变的光耀喧嚣

一路西进

就是为了看雪在骄阳下的样子

就是为了证明雪在夏天依然活着

就是为了目睹坚硬的金阳光

如何被柔软的雪折断

一路西进 走那么远的道

碰到什么风景不重要

遇见什么事也不稀罕

撞见什么人更不值一提

重要的是在各种口音的纷乱中

在必然的到来和偶然的突发中

学会了抬一抬望眼

让目光平静地栖落在七月的雪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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