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是我《想兰州》里的诗句

◎娜 夜

读朋友的诗，挺残酷的，你希望看到陌生的东西，一股新鲜空气，像在寻找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读一整本诗集，就更残酷了，你为此准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可能半小时就合上了，甚至更快。

让读者不产生疲倦感，避免自我重复，一定是诗人自觉警惕的。我在想，这可能是阿信一直写得少，写得慢，又经常感觉自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会搁笔十年的原因吧。在那座海拔三千米、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甘南合作小城生活了三十八年，始终保持着人与自然的思考的阿信，对自己的写作有着草原对得起牛羊，鹰翅对得起天空，词语对得起人生阅历的要求。

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我一直对阿信的诗，保持着忠实读者和朋友的双重阅读期待。我们也都从青年，写到了两鬓白。他的写作呈现出一个优秀诗人的缓慢、沉着、旷达、神秘、边缘，向语言的可能性和边界开放。他诗中那种似露珠落地、积雪融化的安静品质，让我们在这个众生喧哗的加速度的时代，突然慢了下来。

读到他的好诗，我会立刻拨通他的电话，把诗完整读一遍，更像把我自己刚完成且满意的诗读给他听。我们都是对具体文本滔滔不绝，对诗观无从下手的一类。只写诗歌一种文体的诗人，编选诗集时苛刻到心灰意冷的人。在编选《裸原》时他告诉我：三十年，能收进来的，也就这些了。如果再苛刻一点，连这些都没有。

我以为，写诗是一种美德，诗人的不自信，也是。

阿信是我《想兰州》里的诗句，是坐着绿皮火车结伴去青海看昌耀的青春记忆，也是经常被我批评头发理得太不像话的诗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