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晚熟的百合

陈梅

在网上购了百合。三枝百合，共十一朵花苞。

送来时，它们被保鲜膜层层缠绕，紧紧包裹，如襁褓中的婴儿，被保护有加。轻拆“襁褓”，细枝绿叶和修长的花苞就探出头来。十一朵花苞齐刷刷地闭合着，像十一根粉嫩的手指，没有一朵要强出头。

剪枝修叶后，我将三枝百合插进了一只大花瓶里，算是为它们统一安排好了居家小院儿。花瓶就像房东，花们就像租客，铁打的房东，流水的租客。租客一茬茬地搬进搬出，房东却坚守着固定资产，坐地为营。花瓶里除了水，还添加了一包营养液。花苞们吸足了养分，好积聚力量盛大开放，经营好自己金贵的花期。

只是没料到，这些花苞似乎变身为基建狂魔，上午才插瓶，下午就有四朵花苞神速绽开，迫不及待地成为行动先锋。第二天，又有六朵开了。

满园春色关不住。百合枝细花大，十朵拔蕊怒放的花儿吹喇叭似的朝天仰笑。花柱婀娜，花粉浓稠，花瓣外卷，开得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就在这满眼望去皆是洒脱绽放的盛景里，一把长伞柄状的花苞尖冒出花海—就剩最后一朵花苞未开了。

同样的花瓶，同样的营养和水分，十朵都开了，唯独这一朵，遗世独立着。为啥就这一朵倔强着，迟迟不肯开呢？偏要独树一帜？

这朵掉队的花苞，孤零零地立于众花之间，像是要延迟满足我的观赏欲望。我不知道它自己是否会着急，同伴们会不会为它焦虑……

几天过去了，十朵盛放的百合香气四溢，满屋都是它们浓烈而又醇厚的香味。而那一朵晚熟的花苞才蠢蠢欲动，花苞比原先更鼓出一些，身材朝横向发福。

一周过去了。十朵花已完成了它们绽放的使命，开始显露出颓势。一些花瓣儿开始垂落，发出“噗噗”声，似在与花托告别。而那一朵“另类”仿佛刚刚苏醒，开始全身心投入，要绽放它的青春之光。

矗立在三个枝头的百合，十一朵中凋谢了十朵。它们一同来，也一同走，仿佛是商量好了统一谢幕。其中两个枝已变成了“光杆司令”，不得不拔出花瓶。唯一开着的那一朵，搭配着与它同气连枝的已谢花儿，也无法再养眼了。

若独留下这一朵，这样宽口径的花瓶，是不适合一枝独秀。剪枝以后，枝干会太短，在空荡荡的瓶口也站不稳脚。

当已有十朵花开时，再多一朵花开或少一朵花开，对观赏者并无影响。但是当只有一朵花開时，那十朵齐谢的花则有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力。最终，我做了一个决定，把迟开的这一朵百合一起换掉。毕竟十朵都谢了，留一朵也不甚好看。

晚熟，就要付出晚熟的代价！

垃圾桶里，除了那干枯褪色的茎和叶，还有一朵傲然盛开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