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擦肩而过的青春
2023-09-21马嘶
马嘶
早些年,一踏进冬天,自第一场雪开始,隔三岔五的,总有不期而至的雪花造访,给那些单调的日子,增添了色彩,尽管这个色彩是冷色调的。但在雪天,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心底涌动。
那时,常常是一夜飞雪,早上推开家门,大地像我们藏在臃肿的棉衣棉裤里的躯体一样,被一片银白包裹得严严实实。
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气与雪雾迷蒙的水汽,还有男人们呼出的烟草味,女人们的雪花膏味混合在一起,凛冽、纯净、彻骨的感觉从头到脚袭来,透着北方人特有的精气神儿!
大人们在雪地上留下奔波劳碌的足迹,少不经事的猴孩子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施展拳脚的舞台,他们永远是雪天唱大戏的主角。堆雪人、打雪仗、踩雪洞,甚至摇动树枝上的积雪,或者淘气地抓一把雪,偷偷地塞进小伙伴的衣领子里……尽管手指被冻得通红,又冷又疼,发痒发热,到最后麻木得没了知觉,但每一张通红的小脸上绽放的都是童真。
男孩子们从头到脚沾满泥水,放情打闹的时候,看到邻家女孩子矜持地舔一口落在窗棂上面的雪花,心里也像掺了蜜一样甜。这甜蜜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
我喜欢雪天,喜欢雪花飘飘洒洒的样子。喜欢下雪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茫茫雪野,闭上眼睛,扬起头,任凭雪花无声地落在头发上、睫毛上,又悄然融化在手心里,那种凉凉的、静静的感觉,如在梦里。
正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哪个青春年少的小伙儿、姑娘没有幾个梦想呢!尽管这些梦想就像落在手心里的冰凌一样,瞬间就融化了。想起那句说给青春的话,“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两次奋不顾身,一次为了爱情,一次为了梦想”。
喜欢雪天,喜欢在飞雪迷蒙的黄昏,找一处临窗小店,约三五知己,添一炉旺火,烫一壶老酒,围炉而坐。当炭火正旺时,烧烤架上,烤得微焦的羊肉与孜然融合,滋滋作响的腰花上,再撒一把辣椒面儿,焦煳的味道混合着油烟味和老酒烈烈的酱香,青春年华的懵懂、憧憬、激扬都是诗意冲天的小菜。热汗蒸腾,耳赤心热时,此刻不知魏晋,谁还记得春秋几何,只一醉方归,何其美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到雪天,看着在雪地上肆意嬉闹的孩子,心里就会涌起一丝淡淡的忧伤,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总想去触碰的感觉。摸摸嘴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冒出了胡子;也会在大雪初霁的黄昏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一直走下去,说不清眼角眉梢的是泪水还是雪水,任凭它们在脸上肆意横流—我们长大了,我们永远停留在孩子时该多好啊!
那一年,春节刚过,新学年开学在即,我去送在外地上大学的同学返校—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也是前后住着的邻居。
从中学开始,同在异乡上学的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在信里谈理想,谈学习,白开水一样的流水文字,平淡而纯净。彼时,她在千里之外上大学,我在市里一家工厂上班,我们好像两条平行的铁轨,彼此熟悉,又在同一个方向上前行,却永远无法交集。那天,我成了唯一去送站的人选。而她乘坐的那趟火车,夜半时分才到。
当时,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从黄昏开始一直下到午夜,也把那一天弄得诗意满满而又略显伤感。雪花亲吻着我们青春的脸颊,痒痒的,凉凉的,静静的。雾气迷蒙中,一束车灯穿破夜空,缓缓驶入大雪纷飞的站台。好不容易把她送上车厢,直到列车徐徐启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青春,随着渐渐消失的列车远去了。在铁轨尽头隐去的绿皮车和漫天飞雪交织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也留在了那个午夜的站台上。直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也从这个站台上奔向远方,远离故土亲人。这一次,我选择奋不顾身。
在时光交替中,来去匆匆,犹如过客,而那样的大雪天,已经多年不见。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我们还会选择奋不顾身吗?这个答案,只有雪知道,那就留给梦里的雪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