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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影响最大的一盘音乐录像带

2023-09-20张有待

睿士 2023年9期
关键词:录像带崔健大卫

张有待

在摇滚乐里我最喜欢的三个“大卫”,分别是大卫·鲍伊(DavidBowie),大卫·西尔文(David Sylvian)和大卫· 伯恩(David Bayern)。他们都有着英俊的外表,令人过耳不忘、着迷上瘾的嗓音和独特的艺术创造力,他们的音乐改写了摇滚乐的历史。我第一次听到TalkingHeads乐队的音乐是从他们那场经典的“Stop Making Sense”(别装腔作势)演唱会开始的,

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都是靠朋友之间互相交换磁带和录像带获取音乐资源的,那时候我经常去高旗家交流我们各自喜欢的音乐,有一次高旗神秘地拿出一盘录像带对我说,“这个乐队的现场太帅了”,我记得他上次给我看Rush乐队的录像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后,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拿错了录像带,这支乐队和我以前看过的摇滚乐现场演出完全不同,他们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披肩的长发,更没有大段的吉他独奏,音乐会的舞台就像是中戏表演课的排练场一样简单朴素。演唱会开始是一个穿着白球鞋和松松垮垮的浅色西服的家伙走上舞台,标准的短发像是一个年轻的大学老师,他手上提着一台录音机,身上背着一把木吉他,走到麦克风前说,我现在要给你们播放一盘磁带,伴随着一段简单而又机械的鼓机的声音,他的肢体动作变得像机器人一样夸张僵硬,神经质地扫弦并且混着法文演唱了一首關于精神病杀人狂的歌。歌曲结尾的时候鼓机发出一连串如同机关枪一样的突突声,他踉跄的舞步就如同是法国新浪潮导演戈达尔著名的电影《精疲力尽》最后一幕男主人公中弹后在街道上奔跑的样子,而那句法语歌词“Qu'est-ce que c'est ?”(这是什么?)正是影片最后女主人公说出的台词。

在他演唱的过程中,舞台上只有头顶上的工作灯亮着,灯光把后台和两侧杂乱堆放的道具照得一清二楚,这在戏剧里叫作“穿帮”。第一首歌唱完之后,一位穿得像清洁工一样朴素的女贝斯手走上舞台,他们一起演唱了一首无比优美的歌曲“天堂”(Heaven)。在他们两个人表演的同时,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将摆着鼓和乐器的移动平台推到舞台中央,并且若无其事地搭台布线,好像台上歌手的演唱与他们毫不相干,之后每一首歌都会有一位乐手加入,鼓手、吉他手、打击乐手、键盘手和两个黑人女声伴唱歌手。他们的音乐充满了神经质的节奏和古怪的旋律,绝不是第一次听就会令人喜欢的那种,但是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了。伴随着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我发现这盘录像带里的每一首歌神奇般地变得越来越好听,而那些看似简单甚至丑陋的底光和频闪,剪影和幻灯片,甚至舞台上出现客厅里摆放的落地灯,其实都是精心的安排,为观众营造出了强烈的舞台的戏剧效果,整场演出的高潮是主唱David Byrne穿着一件夸张的、巨大的西服出现在舞台上,这是一个开始会令人感到有些不适的造型,但是它却成为了一个强烈的符号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同时也留在了摇滚乐的历史上,从此以后David Byrne独一无二的怪腔怪调式的嗓子变成了我的天籁之音。他的嗓音是一种隐藏在我潜意识里从未被开发的声音,是他第一次颠覆了我对摇滚乐的认识。后来我知道了在他们音乐中的两个我最喜欢的风格,一个叫朋克(Punk)一个叫放克(Funk)。

这场演唱会的名字叫作“Stop Making Sense”,他们在舞台上的表演是“反摇滚”的,他们的歌词里既有讽刺和幽默,又有机智和反思,同时还充满了人情味和亲切感。那件舞台上夸张的巨大的西服是David Byrne从日本能剧的舞台服装中获得灵感和启发,工作人员在舞台上的故意穿帮也是受到日本传统木偶剧的影响(这一点不禁让我想到我最喜欢的三个“摇滚大卫”中的David Bowie也曾受到日本传统戏剧和服装的启发,而另外一个“大卫”David Sylvian更是把他的乐队直接取名叫作“Japan”)。

多年以后我终于读到David Byrne亲自撰写的一本阐述他对音乐创作理解的书《制造音乐》(How Music Works),从这本书里我还了解到,当年David Byrne专门邀请京剧大师麟派传人周少麟去“StopMaking Sense”现场观看他们的演出并且事后虚心听取周少麟先生的意见。从这本书里,我还了解到了更多David Byrne对于音乐的产生和创作从人类学社会学角度的分析,通过这本书再一次颠覆了我对于音乐的认识。

拍摄于1984年的“Stop Making Sense”是第一部使用数字录音技术的演唱会纪录电影,导演Jonathan Demme在1992年因拍摄电影《沉默的羔羊》而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当年Talking Heads的音乐对崔健的创作产生了影响,我们可以在美国人Kenny Bloom担任制作的专辑《解决》中的“寂寞就是一团烈火”里面听出一些痕迹,这首歌曲是上世纪90年代初崔健和乐队现场演出中最精彩的部分,尤其是打击乐手刘效松带来的非洲感觉,刘君利的贝司律动,日本吉他手甘利匡辅犀利的节奏,还有王勇的键盘以及马禾的鼓。我第一次听到崔健现场演唱这首歌曲是在1987年底,在中戏后面的一个小胡同里面的圆恩寺剧场举行的一场秘密的演唱会上,那场演唱会就是我的“Stop Making Sense”。我清晰地记得崔健在台上说:“我下面要唱的这首歌的词作者黄小茂先生就坐在下面,但是我把他的歌词改动了一下,希望他能原谅,这首歌叫作‘寂寞就是一团烈火。”黄小茂作词的版本是崔健在1986年的专辑《新潮》中的“对视”。

崔健在对这本书的推荐语中这样写道:“当翻到David Byrne的《制造音乐》的253页,第一行有这么一句,‘到了现代,人们已经认定艺术与音乐是个人努力的成果,而不是族群的产物。按照我的理解就是,音乐不是为了弘扬文化,而是个人精神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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