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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劳动兴起背景下的高校劳动教育*

2023-09-19徐蕾

浙江社会科学 2023年9期
关键词:劳动数字教育

□徐蕾

内容提要 数字经济浪潮中新型职业大量涌现,数字劳动者人数不断增加。高校劳动教育亟需变革创新,深度嵌入正在迅速扩展的新型数字劳动网络,使校内劳动教育与校外数字劳动产生更多的契合点。“学用结合不佳”“数字元素结合不足”“与数字劳动网络疏离”是高校劳动教育创新面临的主要阻滞,为了更好破解这些阻滞,需要实现“数字劳动市场”与高校教学更好互嵌,积极开展“数字劳动市场嵌入式”劳动教育。高校可鼓励师生参与弹性数字劳动、建设面向数字经济的高校创新创业园、建构与数字企业深度互动的赋能机制、进一步发挥在线教育的助推作用。

“劳动教育”是以培养学生拥有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和良好的劳动素养为目标的教育活动,前者旨在促进学生树立积极的劳动观念与劳动态度,后者希望培养学生具备良好的劳动知识、劳动技能与劳动习惯①。数字经济时代劳动的形式发生了重大变化,对传统劳动观念、劳动规则、劳动伦理产生了深层冲击,这些冲击很自然地会对高校劳动教育提出新的要求,需要高校劳动教育积极做出回应。

我国学术界对数字时代劳动教育创新的专门讨论还很有限。笔者在中国知网以篇名中同时包含“劳动教育”和“数字”为条件进行检索,截至2023年7月,只有25篇论文。结合这些文献和其他文献综合分析后发现,对数字时代的劳动教育应当进行理念创新已渐成共识,代以平、冯珊珊(2023)认为,数智时代劳动新形式层出不穷,出现了诸如数字劳动、情感劳动、智能劳动等多样化劳动形式,劳动教育模式也亟需相应创新②;詹青龙等(2022)提出,数字时代的劳动教育需要以技术为中介探索“混合式劳动教育”的新形态③。现有研究对数字时代劳动教育的新重点也有关注,认为需要更深入、广泛地发挥数字劳动的正向能动性作用,李洪修、刘笑(2022)认为,在数字时代发展劳动教育将面临诸如价值理念失衡、教育性缺失、时空泛化等挑战,需要适时增进劳动教育的实践正义④。这些研究都为数字时代劳动教育变革提供了有益的参考,但这些讨论对当前劳动教育中数字化元素嵌入的紧迫性关注尚显不足,对数字时代高校劳动教育创新阻滞成因的探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一、数字劳动兴起呼唤高校积极回应

1.数字经济浪潮中新型职业大量涌现

近年来以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为代表的数字技术蓬勃发展,世界经济数字化转型成为大势所趋⑤。在此背景下,数字劳动越来越引发实务界和学术界的关注。数字劳动最初的概念被用于描述互联网语境下的文化生产活动⑥,一般认为最早由意大利学者蒂齐亚纳·特拉诺(2000)提出⑦,并引申出“免费劳动”(freelabor)等核心语义⑧,之后被很多学者进行了扩展解释⑨。这些学者均关注到互联网时代民众大量网上娱乐或消费活动的一个新特征,即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大量数据或形成持续性的关注流量,这些数据或关注流量事实上成为一些新型经济形式创造价值的重要基础,例如网红经济等。于是这种亿万民众自发进行的分散性网上活动,在某些方面有点像传统劳动一样,持续地为社会创造着很容易被感知的经济价值,于是这些亿万民众的网上活动被比喻成“劳动”,即对于上网者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劳动,但对社会而言却产生了劳动的价值,而且具有“无需支付报酬”的特点。因为这种所谓的劳动是随着数字技术发展而伴生的,故用“数字劳动”来涵摄。笔者认为,这是对劳动概念的泛化借用,意在表征民众海量在线活动孕育出具有巨大价值的全新现象,把这类活动用“劳动”的概念来表述,就能凸显其独特的社会溢出价值,于是才发生了“劳动”概念被借用的现象。

另一方面,在数字劳动被泛化借用的同时,数字时代大量出现的新型劳动形式也广受关注。2009年新学院大学(纽约)举办了“作为游乐场和工厂的互联网”会议,对数字时代劳动形式变化和劳动地点转移的理论问题和新型数字劳动的情景案例等进行了探讨。2014年福克斯在《数字劳动和卡尔·马克思》一书中将数字劳动定义为“信息通信技术行业整个价值链上的各种劳动”,即数字劳动涵盖了数字媒介生产、流通与使用所涉及的脑力与体力劳动的各种形式。国内学者吴欢、卢黎(2016)在福克斯定义的基础上提出,数字劳动既指涉一般的提供数字商品的劳动,也指涉及与之密切相关的农业、工业等活动⑩。很显然这一概念将数字劳动的范围扩展得非常大,即只要与新型数字产业相关联的劳动均被纳入数字劳动的范畴,如果以此视角来分析,部分数字劳动的“数字特征”会不够明显。于是有很多学者将数字劳动限定在与数字技术相关的新型劳动范畴,例如韩文龙、刘璐(2020)将数字劳动中的有酬劳动分为互联网平台零工经济中的数字劳动、传统雇佣经济领域下的数字劳动以及数字资本公司技术工人的数字劳动等类别[11]。有学者提出,数字劳动是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为劳动对象,采用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等劳动资料,生产数据、数字产品与数字服务相关的生产性和非生产性劳动[12]。本文采用此视角来理解、运用数字劳动这一概念,从而最能彰显此类新型劳动的核心特征。

世界经济论坛(WEF)预测,到2030年,全世界将有2.1亿人因为新一轮数字化、工业化、自动化、智能化和全球化变革而更换工作。新兴技术对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将会更大,麦肯锡的数据指出,预计中国在疫情之后将有7.4%的工作岗位面临被新职业替代。中国已经将数字经济上升为国家战略,创造了大量的新型就业岗位。2019年4月至今,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联合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分5批发布了74个新职业,这些新职业中与数字技术密切相关的共有39个(见表1)。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发布的 《数字生态就业创业研究报告》显示,视频拍摄、直播带货等新型工作形式为社会提供就业机会超过1341万个,微信小程序开发、产品、运营等新型工作形式为社会新提供就业机会超过839万个。

表1 人社部联合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向社会发布的新职业

2.高校劳动教育面临新需求

劳动是社会价值创造的基础,一个国家不同的职业类型构成和劳动质量状况会直接影响其综合竞争力。试想,在工业时代如果某个国家的工业从业者人数占比很低、劳动分工层次不高、劳动质量较差的话,这个国家的国际竞争力一定会受影响;同理,在数字经济时代提升一个国家数字劳动者人数比例、层次和质量,对该国的综合竞争力具有重要意义。回顾历史,工业时代电力科技的出现使人类劳动形式发生了重大变化,如今数字科技、通用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使传统劳动形式再次面临巨大变化。这些变化直接导致传统体力劳动者的人数比例将进一步降低,传统简单劳动将越来越多地被人工智能技术优化甚至替代。在此背景下社会对新型数字劳动的需求将日益增大。

从社会学视角来看,高校教育的很大一部分内容是在积极回应社会现实需要,受教育者学习的一部分活动是对社会现实生活的学习、模拟。马克思曾说过 “未来教育对所有已满一定年龄的儿童来说,就是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13],列宁更是指出 “没有年轻一代的教育和生产劳动的结合,未来社会的理想是不能想象的”[14]。数字经济时代新型数字劳动大量增加,社会呼唤教育领域做出积极回应。在任何一个时代,如果高校的劳动教育形式、内容与社会需求严重脱节,不但会造成受教育者今后融入工作困难、整个社会人力资源培训支出浪费,还会使高校开展劳动教育时面临难以找到外部资源依托、难以引发受教育者共鸣等问题。这样的劳动教育对受教育者而言,容易成为“形式化的劳动教育”,甚至是“旁观式的劳动教育”;对组织者而言,则容易成为“走过场式的劳动教育”。因此,在数字经济时代高校传统劳动教育的形式、内容进行创新和变革是现实之需。

劳动教育需要依托实践活动,在做中学,在学中悟,注重潜移默化式引导,强调“学用结合”,实现“关于劳动”教育和“通过劳动”教育的有机统一[15]。数字经济背景下,通用人工智能等技术使劳动工具变得越来越聪明,需要劳动者单纯死记硬背的东西越来越少,但对劳动者智慧创新的要求却越来越高。高校劳动教育一方面需要大学生有更多“做”的机会,获得具身体验;另一方面需要“做”的内容与数字劳动具有更高的相关度,实现学以致用。在现实的数字劳动中,劳动者不断接触到数字劳动领域中的全新问题,在直面这些新问题时,人们不断碰撞、试错、磨合,逐渐形成认同度较高的伦理规范和价值观念。高校劳动教育需要直面这些观念冲突和伦理难题,引导学生在具身体验中塑造数字经济时代正确、积极的劳动价值观。

在数字劳动多彩形式和纷繁内容来临之际,高校劳动教育需要积极作为,开展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新型育人活动,为学生品格的形成发挥出重要作用。劳动教育对学生的精神品格、文化品格、情感品格、实践品格的塑造发挥着重要影响[16],通用人工智能时代新兴产业不断衍生、发展,传统社会结构受到冲击,一些旧的规范难以快速适应环境的新变迁,部分社会功能可能出现暂时性紊乱。通用人工智能等新型技术如同一把“双刃剑”,既为新型社会创新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也为新型“社会失范”埋下让人担忧的可能,诸如网络侵犯公民隐私、传播网络虚假信息等新型 “伦理失范”现象已经大量出现。2021年3月国家通过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就专篇阐述营造良好数字生态问题。无论从“社会失范”还是“社会示范”视角观察,高校劳动教育迫切需要优化教育模式,为新型劳动价值观建立和强化提供正确指引。

二、高校劳动教育创新的现实阻滞

1.劳动教育中“学与用”结合不佳

近二三十年来,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学生生活环境不断改善,参加体力劳动的机会越来越少;工厂里、公司里越来越多的体力劳动被自动化机器和人工智能设施所替代,学生在实习实训中接触体力劳动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随着家庭文化变迁,孩子及时完成作业和考试取得好成绩被当作最重要的事情,而承担家务劳动则很少被重视,家庭劳动教育欠缺成为普遍现象。家长对孩子参加家务劳动的要求越来越低;学校后勤服务专业化持续推进,大中小学学生宿舍区域和教学区域的公共卫生基本上都无需学生动手,体力劳动教育与大学生逐渐疏离成为近二十年来高校的常态。另一方面,高校教学活动以讲解式教学为主,除少数专业之外,动手实操式教学占比很低。除了实验室学习外,高校普遍较少采用让学生解决现实问题的项目式学习。学生在学习中很少有机会直接体会到劳动带来的辛苦和快乐。笔者按劳动具体内容的差异,把在校大学生从事的各类劳动细分为四类(见表2):家务校务个人事务性劳动、公益性劳动、职业性劳动、模拟性劳动,分析后发现在校大学生在这四类劳动中均存在参与不足的特征,参与不足的结果是不利于高校大学生更好实现社会化,也不利于在校大学生培养公共精神,更不利于其积累更多的职业素养。

表2 大学生可参与的劳动形式现状分析

近年来,高校普遍开始重视劳动教育,但劳动教育中“学与用”相对疏离仍是困扰大部分高校的现实难题。“知识学习是知识学习”“劳动教育是劳动教育”的现象仍然明显,两者距离比较远。在劳动教育中,学生常常感觉到是受学校的被动安排,学生的主体参与感不强;在实习阶段,只有很少一部分学生能感受到自身是在参与劳动,只有较少的学生能体会到劳动所创造的价值和快乐。另一方面,对劳动教育的施教者而言,劳动教育过程差异化、个性化增强,教师对学生的劳动类活动的指导难度变大。即使在实践教学和实习活动中,相当一部分学生能够得到教师深度指导的机会也较少,由于实习的分散性增强,实习期间劳动内容差异增大,教师客观上难以集体统一指导,教师群体在劳动教育中有时会处于集体失语的状态。

2.数字元素嵌入劳动教育不足

近年来劳动教育越来越受到重视。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从十八个方面对加强新时代劳动教育进行了整体设计,强调劳动教育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制度的重要内容。同年7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的通知》,对劳动教育作出进一步细化要求。在此背景下,各个高校积极开展劳动教育实践,推出的各类创新做法频见媒体报道,教育部网站发表或转载大量关于劳动教育的文章或新闻。笔者在教育部官方网站上以“劳动教育”为题搜索,截至2023年7月,教育部网站上包含“劳动教育”文字的新闻、文章、政策或其它文件共有505篇。笔者逐一筛选后发现专门介绍或报道某些高校劳动教育的文章共有27篇,其中2019年1篇,2020年 9篇,2021年 7篇,2022年9篇,2023年1篇。这27篇文章涉及高校23所,其中4所高校被介绍的文章各有2篇,笔者将介绍同一所高校的文章进行了合并。研读上述27篇文章后发现,大部分文章均有提及近年政策文件对高校要求或明确倡导的措施,如开设劳动教育必修课、通识课、选修课、专业实践课、设置学分、在专业课中融入劳动教育、建立校外劳动教育实践基地、开展主题讲座、劳模宣传,以及聘请劳模、企业家、校友担任特聘讲师等。可见,目前高校在形式上对落实这些措施非常重视,而且这些措施在当前高校实施已经具有普及性。另有超过一半以上的文章均提及,一些原本就持续开展的专项性工作中更多融入了劳动教育的内容,这些专项性工作主要有:校内勤工助学、三下乡、志愿服务、公益服务、创新创业类活动、赴社区和企业开展社会实践、劳动教育进入思政课等。可见,在原本已经开展的一些活动中深入挖掘与劳动教育的结合点,也是各个高校在劳动教育的着力点之一。但是这些做法中,与数字劳动相关的教育措施却很少。

从表3可见,特色做法中涉及数字劳动相关教育措施的高校只有4所,不到1/5;涉及与本校宿舍、校园物业等后勤事项相关的劳动教育措施超过1/2;田间劳动和工厂劳动则属于传统体力劳动教育的范畴。总体而言,我国高校劳动教育内容仍以延续传统做法为主,关注数字劳动的相关教育还刚刚起步。仅从采取与数字劳动相关教育的4所高校的介绍文章中分析,参与的学生数还较少,具体做法实施尚有待深入,需要深入拓展的空间还很大(见表4)。

表3 劳动教育做法介绍文章(23所高校)中涉及的特色做法频次统计

表4 采取数字劳动相关教育措施的4所高校主要做法

综合考察上述介绍文章的内容和网上其它介绍高校劳动教育的文章,我国高校开展数字特征明显的劳动教育相关活动的数量很少。通过分析国务院、教育部和地方政部门涉及劳动教育的规范性文件可知,对于开展劳动教育的要求已经非常明确,但对于增加高校劳动教育与数字经济相关度的要求尚不清晰。综上可知,当前高校劳动教育无论是现实实践还是政策引导均存在数字元素不足的问题。

数字劳动兴起背景下,需要劳动教育的实质性回应是促进学生形成有助于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劳动价值观和劳动素质。与数字劳动相适用的劳动教育的内涵是通过教育内容、形式和手段的创新,帮助学生形成与数字劳动相适用的正确的劳动观点、劳动态度、劳动目的,掌握一定与数字劳动相关的劳动知识和技能,形成良好的劳动习惯。

与数字劳动相适用的高校劳动教育一般会经历多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有限接触”阶段,即在教育内容上高校会增设部分与数字经济相关的内容,引导师生更多接触数字劳动、参与数字劳动,但总体数量非常有限;第二阶段为 “广泛参与阶段”,即师生参与数字劳动呈现机制性安排,数字劳动观念的教育逐渐开始渗透进高校的一部分课程和活动,师生中大部分人有机会在校内接触到与数字劳动有关的教育内容;第三阶段为“深度融入阶段”,即数字劳动价值观教育全面融入高校课程和各类活动,师生能够便捷地参与丰富多彩的数字劳动教育和数字劳动实践。目前我国高校开展的与数字劳动相关的劳动教育还处于 “有限接触阶段”,数字元素嵌入劳动教育的整体程度还明显不足,但已经积极起步。

3.劳动教育与外部数字劳动网络相对疏离

大量新型数字劳动的涌现会催生出复杂的新型劳动互动关系,由此形成庞大的与数字劳动相关的社会关系网络。高校劳动教育只有深度嵌入这一网络,并为外部数字劳动网络赋能,才能使校内劳动教育与社会数字劳动产生更多的契合点,否则校内劳动教育将疏离于不断变化的社会需求之外。受工业时代高校劳动教育惯习的影响,高校传统劳动教育的社会嵌入形式和内容已经相对稳定,这种稳定性嵌入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新型数字劳动网络与高校的高效互动。只有引入新的变量,改变内部原有平衡,才能鼓励新的互动,生成新的嵌入范式。提高高校组织的异质性,有利于改变高校内部在劳动教育上的稳定关系,使校内与校外的新型顺畅对接成为可能,从而更好地实现高校与新型数字劳动网络的话语对接、途径融通、资源共享。从表层次看,此类互动可以表现为:高校教师到新型数字劳动类企业中大量承接课题、开展高价值的服务,数字劳动类企业频繁邀请高校教师为其开展技能培训,高校与数字劳动类企业中的人才积极双向流动;从深层次看,此类互动可以表现在高校和新型数字劳动类企业彼此赋能的强度、深度和广度不断扩展。显然,当前高校与数字企业的互动明显不足,高校劳动教育对外部数字劳动网络赋能性不强。

提高高校劳动教育对外部数字劳动网络的赋能性,需要高校更好地嵌入新型数字劳动网络,这应当符合几个特征。首先,适用于大部分师生,只有这样才能使嵌入具有普及性,达到劳动教育普及化效果;其次,逐渐适用于大部分时间且贴近生活,只有这样才能产生潜移默化的效果;再次,与专业教学学习内容具有相关性,只有这样才能更具沉浸式特征,实现劳动教育的专业差异性和最终实效性;最后,还要与数字时代的新发展具有相关性,只有这样才能与时倶进,实现新技术优势源源不断为高校劳动教育赋能。现实中数字劳动的比例越来越高,迫切需要高校在与数字劳动相关的劳动教育方面增加数量、创新形式、提升质量。以上述视角审视,目前高校劳动教育还明显疏离于正在形成的新型数字劳动网络之外。

三、“数字劳动市场嵌入式”劳动教育的回应路径

由于目前我国高校开展的与数字劳动相关的劳动教育还处于“有限接触阶段”,因此,当下重要破解路径是开展“数字劳动市场嵌入式”劳动教育,即高校的劳动教育积极参与校外数字劳动市场之中,并发挥出其独特价值,高校与数字劳动市场在相互赋能中保持劳动教育发展的内生动力。积极推进这样的互嵌,有利于高校开展的与数字劳动相关的劳动教育从 “有限接触阶段”尽快进入到“广泛参与阶段”,并为最终进入“深度融入阶段”创造基础条件。与现实生活紧密联系的劳动教育更好嵌入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之中,是提高高校劳动教育效果的重要途径,数字经济时代,此种回应的具体路径应该是新型多元的。

1.鼓励师生参与弹性数字劳动

数字时代孕育着大量新型数字劳动就业岗位,市场中涌现出大量新型劳动需求,其中很多适合在校大学生从事。数字经济时代一部分新型劳动呈现出“三分离”的特征,即“劳动关系与工作场所分离、劳动关系与持续性工作分离、劳动关系与雇佣关系分离”,这使得大学生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成为可能;同时,由于学习方式的多样性,网络教学使学生学习的灵活性增强,学生在学习的同时参与新型劳动的便捷性越来越高;并且,高校课程的选择性增加,不同高校为各类新型数字劳动赋能的综合能力不断提升。

学生在学习的同时,以弹性方式参与校外数字劳动具有了越来越大的可能性。这些弹性数字劳动中一部分由于专业相关度高,可以帮助学生实现在“做”中提升专业知识和劳动素养,另一部分数字劳动则可以为学生提供非专业知识和综合劳动实践机会。这些社会性劳动由于指向具体的劳动目的,劳动结果具有特定的社会功能,容易使学生在参与中直观地体会到自己劳动的社会价值;而且,这些劳动一般有特定明确的行业标准或通行的职业规范,此类标准和规范对学生提出相对明确的要求,学生在参与过程中不自觉地会受到规则训练和伦理教育。

2019年以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等部门分五批公布的39个与数字劳动密切相关的新职业中,适合学生弹性劳动实践的情况各不相同。其中一部分具有通适性,即知识基础和专业技能的要求较低,例如网约配送员、互联网信息审核员等;一部分工作需要有一定的专业性,但适合大部分人,例如直播销售员、互联网营销师等;还有一部分对专业性要求很强,例如区块链工程技术人员。笔者认为上述新职业中,除了那些 “专业性要求低、适合小众”的职业外,高校均可以引导师生积极参与,提高师生服务新型数字劳动市场的能力,特别是服务科技型数字劳动市场的能力,在此过程中实现“劳动教育+学生实践+专业探索+新领域创新”四者有机结合。

在适应部分在校学生参与弹性数字劳动过程中,高校劳动教育内容和形式很可能会实现自然创新,而适应这一情况需要高校的教学管理和学生管理作出机制性安排,用以降低学生参与数字劳动的难度和成本,有效引导教师帮助学生解决参与数字劳动中的困难和问题,提升学生参与数字劳动的效率和质量,最终实现高校师生在数字劳动参与中的整体社会贡献度,破解高校劳动教育中“学用结合不佳”的问题。

2.建设面向数字经济的高校创新创业园

大学生创业活动是劳动实践的重要形式,大学生参与创业活动往往能为学弟、学妹们提供一部分就业岗位,同时也为其他在校生提供很好的示范引领,具有良好的劳动教育溢出价值。笔者认为,在数字经济背景下,高校创新创业园在助推大学生创业方面将发挥出更大的作为,同时也会在劳动教育的溢出价值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在以往的历次科技创新中,高校创新创业园呈现出“三高三低”的特征,即外源性资源需求高、内源式依赖性需求低;技术创新性高、商业化水平低;体制内认可度高、市场满足度低。因而多数大学生创业者处于辅助者、跟随者的地位,新一轮的数字科技创新创业浪潮中,运行良好的高校创新创业园更可能依托高校的专业能力和学术能力做出有特色的贡献,因为高校在创造新知识、产生新思想、酝酿新应用、融合跨专业技术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通过建设面向数字经济的高校创新创业园,完全可能将当前的园区运行进行管理升级,提高其中数字科技创业含量,吸引更多的现代新型科技企业入驻高校,或者与高校为邻,在与高校更多互动中实现更好地相互赋能。学生在参与过程中获得数字劳动实践机会,提升劳动技能、形成正确的劳动价值观与态度。

随着ChatGPT等通用人工智能技术的迅速“走红”[17],解决各类复杂问题的人工智能正以其独特的“魅力”改变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知识的更新迭代速度加快,知识和技能的稳定性不断被打破,跨领域创新创业增多,短频式、核裂变式的创新创业实践层出不穷,知识密集型创新创业比例骤增。这些变化将为高校师生创新创业带来新的机会,高校创新创业园有可能在数字科技时代的创新创业中涌现出更多的引领者或主要参与者。正在到来的人工智能社会的新图景中,创新创业呈现技术复杂化、过程系统化、价值创造网络化等特征,过去单打独斗的创新创业模式难以为继,高校创新创业园只要建设到位,完全可能成为数字科技时代创新创业可依托的重要载体之一。因此,高校更多地与数字企业、社会组织、政府联动,构建相互支撑的良性运行机制,助推高校创新创业园成为优质的数字创新孵化空间。

3.建构与数字企业深度互动的赋能机制

正如劳动教育在实施中需要引导学生 “在做中学”,高校组织劳动教育活动也需要高校“在做中学”。这种“做”需要紧密联系市场需求,需要高校与数字企业在共同成长中完成,否则高校教师群体容易脱离实际,远离数字劳动的一线情境需求,最终使学生在校内接受的劳动教育与学生在其他场域中接触到的劳动信息形成巨大差异。因此数字化深度嵌入高校劳动教育需要更多机制性的安排。

在几十年前高校开展卫生大扫除时,高校既是开展了对学生的劳动教育,又实现了把校园卫生清洁的双重目的,在高校物业管理尚未专业化、社会化时,后者显然对学校也具有很积极的意义,因此这类教育活动长期可持续。同理,劳动教育在嵌入数字劳动网络过程中,需要把劳动教育活动对学校和数字企业等主体同时具有“有用性”作为教育活动设计的重要考量点。只有这样,组织者的动力才会持续,劳动教育才能实现基层自主发力,最终发挥出劳动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成效。如今大部分高校校办资产经营公司或其他类型的校办企业深度融入数字科技行业的比较少,在高校自身缺乏数字化企业的背景下,强化师生为一些校外数字企业长期助力的机制很有必要,高校师生在助力赋能数字企业中能够实现校内劳动教育双向赋能的效果。

师生参与数字劳动在形式上可以分为替代性劳动(在数字企业中进行顶岗实践)与互补性劳动(帮助解决数字企业的现实困难)。前者又分两种情况,一是继续开展已进行的工作,有组织性地向数字企业员工学习,请这些领域中的优秀工作者进入高校指导师生掌握相关技能,在这一过程中实现劳动教育;另一种是寻找数字企业中尚未解决的问题,发挥出高校师生的独特知识优势破解这些问题,积极引导师生探索全新做法,前瞻性地开展研究,进而引领数字企业发挥出网络嵌入过程中的优势地位。这不仅是某几个教师和学生的行为,更是一批批师生与企业的持续高频互动,在这些互动中高校需要进行适当的结构性安排,以务实性的导向,改变过于看重报材料、评项目、争奖项的导向,切实实现高校劳动教育的结构性创新。

4.进一步发挥在线教育的助推作用

数字经济时代,学生教育需求的差异性进一步增大,统一的集中课程往往难以适应不同学生的需求,在线教学极具灵活性,可多维度助推高校劳动教育创新[18]。在线教学既可以使学生有机会学习本校所有教师的课程,也有机会学习其他学校教师的课程,学生选课可以像到图书馆借书一样便捷。学校可以更主动地根据学生的个性化需要,提升有组织的在校学业规划服务能力,为学生推荐校内外最合适的教师,甚至可以专门结合某些具体问题为某批学生邀请适合的教师,开展有针对性的答疑解惑。

在数字技术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大数据在处理学生群体的需求信息中的实时性特征更明显,高校劳动教育的针对性将进一步增强。在培训选择环节,学生可根据自身需求更精准地选择数字劳动项目的培训内容;在培训参与环节,学生可在数字劳动项目参与过程中获得更多的过程性建议,根据其现实困惑及时互动;在沉浸式的劳动教育过程中,学生能进入具体的情境和场域之中,通过不断开展参与性学习的行为,提高真实体验感,提升学习效果,并使其劳动态度、价值观获得适当的反馈,促进其反思提升。在此过程中,学生参与数字劳动项目所需要的技能将不断得到训练,参与数字劳动的知识认知不断得到提升,数字劳动价值观不断得到引导。同时,这些培训将提升学生的综合劳动素养,更加适应社会现实需要。数字技术应用于高校劳动教育后,可帮助高校从多个角度把某些相似特征的学生挑选出来,引导他们自由组合开展基于数字网络的新型朋辈学习,充分发挥学生自我教育功效,结合具体数字劳动项目开展项目式学习、创业式学习,以开创性研究互动为导向,在学习中探索解决数字经济发展的现实问题,寻找数字经济新商机。

注释:

①檀传宝:《劳动教育的概念理解——如何认识劳动教育概念的基本内涵与基本特征》,《中国教育学刊》2019年第2期。

②代以平、冯珊珊:《数智时代劳动的新形态与新挑战——兼论学校劳动教育的应对》,《思想理论教育》2023年第3期。

③詹青龙等:《混合式劳动教育:数字时代的劳动教育新形态》,《中国电化教育》2022年第8期。

④李洪修、刘笑:《数字时代劳动教育的现实考量与实践转向》,《内蒙古社会科学》2022年第11期。

⑤习近平:《登高望远,牢牢把握世界经济正确方向——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第一阶段会议上的发言》,《人民日报》2018年12月1日第2版。

⑥应武:《数字劳动与新职业》,《职业》2020年第6期。

⑦Terranova T.Free labor: Producing culture for the digital economy[J].Social text, 2000, 18(2):33~58.

⑧2000年蒂齐亚纳·特拉诺瓦在《免费劳动:为数字经济生产文化》一文中首次提及“数字劳动”。

⑨一些学者认为在互联网时代,劳动未必是雇佣劳动,如毛里齐奥·拉扎拉托提出“非物质劳动”的概念;泰拉诺瓦提出“情感劳动”的概念;克雷格·兰伯特提出“影子工作”的概念。国内学者周延云、闫秀荣在借鉴这些概念的基础上界定了数字劳动的内涵,认为其是模糊了生产和生活、工作和玩乐的不用付工资的劳动。

⑩吴欢、卢黎歌:《数字劳动与大数据社会条件下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继承与创新》,《学术论坛》2016年第12期。

[11]韩文龙、刘璐:《数字劳动过程及其四程表现形式》,《财经科学》2020年第1期。

[12]胡莹:《数字经济时代我国劳动过程分析——基于马克思劳动过程理论的视角》,《社会主义研究》2021年第4期。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30页。

[14]《列宁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 1959年版,第 413页。

[15]曲霞、刘向兵:《新时代高校劳动教育的内涵辨析与体系建构》,《中国高教研究》2019年第2期。

[16]靳玉乐、胡月:《劳动教育与学生品格的形成》,《教育研究》2021年第5期。

[17]通用人工智能(AGI)具备深度学习、独立思考能力,可大幅提高神经网络的泛化能力,且能够处理多类型任务与复杂和突发情况。

[18]严毛新、徐蕾:《后疫情时代高校在线教学如何再深入:结构功能论视角》,《教育发展研究》202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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