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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壮族稻作文化的生境、表征与传承

2023-09-19韦亮节

中国稻米 2023年4期
关键词:米亚稻作壮族

韦亮节

(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南宁530006;作者:1535916283@qq.com)

在为壮族学者覃乃昌所著的《壮族稻作农业史》一书作序时,农史学家游修龄先生指出:在(水稻)长江中下游起源说的研究中,并非完全没有考虑西南少数民族的稻作起源问题,只是研究者们大抵采纳了流行的观点,即秦汉大统一以后,引起长江中下游的百越族纷纷向西南迁徙,从而把稻作带向西南。这样,少数民族的稻作起源成了长江中下游稻作向四周扩散的余波[1]。“长江中下游起源说”与日本学者佐藤洋一郎所提出的“籼粳起源二元说”构成了当时的学术争鸣,而包括覃乃昌在内等学者的相关研究又不同于此二论说,如此一来,亚洲水稻的起源问题被推向更复杂的讨论之中。实际上,与汉族生境不同,壮族在长期历史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稻作文化。解析壮族稻作文化的独特生境,讨论其主要表征,并在新时代语境下探讨其传承问题,既可促进壮族地区的综合发展,又可丰富中华民族稻作文化内涵。

1 壮族稻作文化生境

“赞米亚”(Zomia,也译“佐米亚”)是美国人类学家斯科特(James C. SCOTT) 从荷兰历史学家申德尔(Willem van SCHENDEL)处借来的概念,“赞”(Zo)在印度和缅甸交界地带的语言中指“山”,“mi”指“人”,故Zomia 意思指的是“山区的人”[2]。斯科特所指的“赞米亚”为海拔300 m 以上的东南亚高地,它包括越南、柬埔寨、老挝、泰国和缅甸5 国,也包括中国的云南、广西、贵州以及四川的部分地区,面积约250 万km2,居住着1 亿少数民族人口[3]。某种程度上,“赞米亚”就是壮族稻作文化形成的生境。

1.1 “赞米亚”的自然生境

关于“赞米亚”的自然生态,斯科特描述道:那里大山、沟壑造成了地理的隔绝,造成交通的极大不便;土地支离破碎且边界不清,丛林中存在着许多荆棘与多刺的爬藤植物。张海超据此认为,“赞米亚”地区的稻作与常见的集约型农业不同,前者缺少田间管理,不提倡增加劳动投入的方式追求高产,因为人们可以从周围环境中获取多样性的食物[4]。该观点揭示了“赞米亚”生境中人们获取食物的各种可能性,却未能着眼于该生境下的稻作实际。例如“赞米亚”生境中的广西可谓“八山一水一分田”,喀斯特地貌广布,耕地面积为438.59万hm2,仅占土地总面积的18.46%[5]。耕地中仅灌溉水田(包括垌田、冲田、梯田、陡坡梯田、低洼水淹田)、望天田、水浇地可供稻作[6]。与汉族在平原地区开垦较宽阔、平坦的稻田相比,壮族人民的稻作面积十分有限。这催生了壮族稻作文化中的厚土情结,也使他们更重视育秧、除草、捉虫等工作。为了精耕细作以提高产量,壮族人民使用戽斗、簸箕、筛子、风车等木质农具,磨、碾、臼、碓等石质农具,犁、耙、锄、镰等铁木组合农具[7]。与汉族的“丰水型社会”相比,壮族地区的地表水相对缺乏,为数不多的季节河无法满足水稻灌溉,故而壮族稻作文化特别关注气象。此外,广西壮族地区的耕地由于海拔较高,土层较薄,故而土壤肥力不足[8],桂中、桂西北等地区还出现严重的石漠化现象,这使得壮族稻作特别重视用肥。“赞米亚”地区处于亚热带,虫鼠害较频繁。面对害虫的侵扰,壮族稻作文化还展现出保卫劳动果实的坚决意志。由此观之,“赞米亚”缺乏水田和地表水、虫鼠害较多等自然生境形塑了壮族丰富的稻作经验与文化。

1.2 “赞米亚”的历史文化生境

关于“赞米亚”的历史文化生境,斯科特认为,那里的人们是无国家控制的,这些人包括世代居住于斯的少数民族,也包括“选择与低地文明中心及国家保持距离而逃往高地的人”[9]。据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汉族人口占广西总人口的62.48%,壮族占31.36%,二者共占全区的93.84%[10]。单就当下壮族群体的内部而言,其本身就包括世居于“赞米亚”地区的“西瓯”“骆越”人后代,也包括不同时期迁入“赞米亚”并被“壮化”的其他民族(包括汉族),所以游修龄先生所谓“长江中下游的百越族纷纷向西南迁徙”不无道理。斯科特还认为,“赞米亚”的农业生产方式是历史上人们逃避统治的选择结果,故而在整个“赞米亚”的人们会设计出与水稻国家相反的农业,他写道:比起集中的同时成熟的谷物,他更喜欢多季成熟的、多样、分散的根茎作物[11]。玉米、红薯、木薯等成为山地原始居民和外来移民的“逃避作物”[12],而水稻则被当成“服从作物”。这种观点仅强调“山地民族—作物—统治阶级”关系链中作物的政治属性。这是从政治人类学考量而得出的结论,却忽视了“山地民族—作物”之间的内在关系,即人们根据地理、气候、生产经验而从事某项作物种植的实践历史。杜树海[13]指出,斯科特忽视了山地社会内部分化及其内生社会机制,即“将低地社会(有‘国家’空间)与山地社会(‘无国家’空间)截然两分,这样下来给人的印象是两种社会非黑即白、极端对立”。笔者认同杜树海的观点,实际上壮族稻作及其文化就是“赞米亚”(山地社会)人民内在需求与文化互动的结果,因为世居于斯的壮族本身就拥有悠久稻作史,后来迁入的人们也带来了新的稻作技术与文化。总之,“赞米亚”逃避政治的历史文化融合了本土与外来的稻作技艺,使得壮族人民在种植各种山地作物之余也从事稻作,并通过稻作与低地文明、国家保持紧密联系。

2 壮族稻作文化的主要表征

2.1 神话:稻谷来源的文化叙事

考古表明,广西壮族聚居的邕宁、武鸣、横县及左右江的10 多处新石器遗址中均出土较多的稻作加工、炊煮工具,据此可知壮族地区可能是我国栽培稻起源地之一。徐海荣[14]甚至指出,“壮族先民应是最早栽培水稻的一个民族……至迟在汉代,壮族先民就确立了水稻的主粮地位。”然而,壮族在漫长的历史上没有统一文字,民间的古壮字(也称方块壮字、土俗字,是一种仿汉字而创造的民族文字)大约出现在唐宋时期,但因其书写繁难、异体字多等原因而没有普及开来,故而口头传承的神话传说是壮族稻谷来源最重要的文化叙事。

盘古是中华各民族都认同的创世始祖神,南朝任昉的《述异记》中已有记载,壮族多地均存在盘古崇拜文化。壮族创世史诗《布洛陀经诗》认为,包括稻谷在内的天地万物都是盘古创造出来的:盘古生出百姓,造池塘养鱼来吃,造田地种谷米来吃[15]。因创世神的统一,壮、汉等民族的稻作神话存在某些共性。壮族将其人文始祖布洛陀视为“造”万物的大神,而汉族一般将后稷称为谷神,故而壮、汉民族的稻作起源神话开始分化。

壮族的稻作起源神话往往被“洪水神话”一分为二。一般认为,盘古所创造的稻米和世间的万物一起在洪水淹天时已然无存。这影射在原始的稻作过程中,水患是壮族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故而壮族神话认为水界之神图厄(蛟龙或鳄鱼)与天界之神雷王、森林之神老虎同样令人敬畏。洪水过后,稻谷则再一次被“造”出来。在《布洛陀和姆六甲》之《找谷种》神话中,布洛陀在洪水过后望见江对岸一个叫“坡郎志”的地方谷子成堆,“郎汉”家的谷子多得装不完,便委派斑鸠和老鼠去要谷子,结果这两种动物把所有的谷子都吃光。布洛陀于是设法抓住它们,老鼠只吐出一些糠秕,斑鸠从嗉囊中吐出几粒谷子。经过播种之后谷子大如柚子,布洛陀让人们用石头砸烂成碎片到处播撒,“撒到山上长出芭芒;撒在山坡,成为喂牛的草;撒在地里成粟米;撒在田里成稻谷……”[16]。“坡郎志”具体何指,“郎汉”家为何人,不得而知,但神话让斑鸠、老鼠充当盗谷种的“功臣”,说明壮族的稻作起源神话中充斥着自然神、动物神崇拜,这种思想的朴素性反证了壮族稻作历史的悠久。

2.2 民俗:水稻生产的文化展演

壮族民间存在与稻作有关的诸多民俗。其一是东兰、天峨、南丹等红水河流域各县壮族人民所举办的蚂节。蚂是西南桂柳方言,指在广西最常见的泽蛙,也泛指所有青蛙。该民俗仪式一般在每年正月初一开始,各地历时时间不一,主要包括找青蛙、祭青蛙、拜青蛙和葬青蛙等步骤。广西东兰县关于该节俗有这样的传说,人类不小心用开水浇死青蛙,惹得雷公大怒,天旱禾焦。人们在布洛陀的指引下,像安葬人类祖先一样为青蛙举行葬礼,此后天降大雨,稻谷丰收,自此发展为蚂节[17]。广西壮族的民间传说多认为青蛙是雷公的女儿,故有农谚“手不捉青蛙,不怕雷公打。”蚂节充分展现壮族人民对风调雨顺的渴望,也表明人们对青蛙(作为一种益虫)的爱戴。

其二是贺州市南乡镇壮族人民在春节时举行的舞火猫仪式。相传当地老鼠猖獗,啃食稻米等入仓粮食,所以人们把稻草扎成“长猫”的头与身子,也用竹子来扎“竹猫”和“竹鼠”。表演时,多名青年男女都身着像花猫毛皮的衣裙,戴猫头面具,举着“长猫”追逐“老鼠”[18]。当地壮族人民认为舞火猫可以获得猫神的护佑,从而使得归仓后的稻谷既不霉烂,也不被老鼠偷吃。可以说,仪式中的猫崇拜就是壮族人民守护自己稻作成果的文化写照。

其三是广西南部壮族在每年春节、清明、“三月三”等节日里所跳的一种传统舞蹈——打榔舞(也叫舂堂舞、打砻舞)。《岭表录异》载:“广南有舂堂,以浑刳为槽,两边约十杵,男女间立,以舂稻粮。敲磕槽舷,皆有遍拍。槽声若鼓,闻于数里[19]。”打榔舞展现了壮族用舂给稻米褪壳的劳动场景。此外,壮族武术——龙州土拳中的许多动作也源于稻作生产,如“‘镰刀’出击动作源自弯腰割稻谷”[20]。笔者田野调查时还发现,在广西忻城县思练镇新练村一种叫“耶七”(壮语nyez caet 的音译,类似于汉族的“抓子儿”)抛掷类游戏中,诸多关卡的设置均源自稻作生产与加工,如“漏屎”关模仿稻谷施肥、“点点”关模仿人们种下秧苗后点种的场景,“扬米”关模仿人们用簸箕去除白米中杂质的动作,等等。概而言之,通过这些民俗,壮族稻作文化得以较好展演。

2.3 农谚:稻作经验的文化总结

与汉族相仿,壮族民间也有诸多总结稻作经验的农谚。韦亮节认为,壮族熟语(农谚)蕴含“那”(水田)情结、“糇”(稻米)本位、“犩”(水牛)崇拜等[21]。继续深入研究发现,由于“赞米亚”地区的地表水不足,地下水在技术受限的情况下较难抽取,壮族各地民间有诸多预测天气晴雨的农谚(本文均展示拼音壮文及其汉语翻译),如“Lae bcou miz fwn doek, bae lid loek ma ranz; lae cou ndit-ndat yanz, cek canz bae guh loek(立秋有雨下,去把水车拆回家,立秋太阳大,拆了晒台做水车)”“Ban haemh fat fwj hoengz, naz hoengz dek daengz daej(傍晚起红云,泥田裂到底)”“Cawq sawq fwn doek, haeux ngaz youq gwnz goek(处暑逢下雨,稻谷蔸上芽)”,此类农谚蕴含壮族人民在稻作过程中对天气预测的知识。由于“赞米亚”地区石山地形突出,土壤肥力不足,壮族人民在稻作过程中特别重视施肥,并体现在农谚中,“Cib nyied cae naz youh giq bwnh, ngeih nyied haeux hwnj mbouj yungh you [十月犁田又拾粪,(来年)二月谷长不用忧]”“Byaek noix gyu nanz gwn, naz mbouj bwnh ndwi haeux(菜少盐难吃,田无粪无谷)”“Byaek dwk lauz cix unq, naz dwk bwnh haeux baenz(菜放油顺口,田施粪谷成)”“Doeg saw aeu sa, ndaem naz aeu haex(读书要纸,种田要屎)”。

此外,农谚“Duz nou gaet, duz daek henx(老鼠咬,蝗虫啃)”一般指人身陷重重困难之中,从其字面上看也反映了“赞米亚”地区虫害的严重性。与汉族讲究精耕细作相仿,壮族民间也重视水稻的各种护理。农谚“Gwn haeux ceh, gvej hoz sae(食谷种,割喉咙)”表明人们对谷种的重视,与壮族神话中谷种的来之不易思想相吻合;“Haeux ndei baengh gyaj(好稻靠壮秧)”体现人们深谙育秧对稻作的重要性;“Reih mbouj cak cix nya,naz mbouj ndai cix nguh(旱地不锄杂草多,水稻不耘成熟迟)”说明壮族人在稻作过程中重视锄草与耘田;“Doh daemz mbouj baenz bya, doh naz mbouj baenz haeux(塘口没有鱼,田口不成粮)”说明壮族人民总结出水田灌溉时不能让水冲击豁口的稻禾,否则难产稻谷的经验;“Doeg saw lau guhgik, ndaem naz lau mbouj guenj (读书怕偷懒,种田怕不管)”“Naed haeux sam naed hanh(一粒米饭三滴汗)”等农谚则表明壮族民间很重视稻作过程中对于人力的投入。总之,在“赞米亚”的独特生境中,壮族人民的稻作经验通过独具民族特色的农谚得以表达。

2.4 米制食品:稻米加工的文化结晶

除了育秧、耘田、插秧等生产劳动,稻米加工也是壮族稻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稻米为原材料的各种特色食品则是文化的结晶。在壮族所有的米制品中,五色糯米饭(又称花饭)最具典型性。五色糯米饭一般在“三月三”“四月八”等节日上食用。历史上,壮族以糯米为贵,故多以糯米饭敬神。五色糯米饭就是以壮族人民种植的糯米为原材料,用各种植物熬煮的汁液加以浸泡:用具有祛风、除湿等功效的枫叶汁浸泡,可使糯米变成黑色;用含有凉血、明目等功能的密蒙花(俗称黄饭花)汁浸泡,可使糯米变成黄色;使用可治感冒、防疟疾的红蓝草汁浸泡,可使糯米变成红色;用可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活血消肿的紫蓝草(又称观音草、红丝线)汁浸泡,可使糯米变成紫色;外加糯米本来的白色。将这些米一起放到笼屉里蒸煮,就可以做成黑、黄、红、紫、白五种颜色的糯米饭。五色糯米饭的民间传说在各地版本不同,其一与龙母传说有关:一个壮族寡妇捡到一条受伤的无尾蛇(壮语称其为“特掘”),带回家中养伤后将之抚养。寡妇于三月初三去世,已化身为龙的特掘从天上飞下,安葬寡妇,并用五色糯米祭祀之[22]。由此看来,通过五色糯米饭,壮族的稻作与孝文化得以完美融合。

壮族另一典型米制食品是米粉。壮族各地几乎均有自己的招牌粉,如柳州螺蛳粉、桂林米粉、南宁老友粉、防城港海鲜粉、钦州猪脚粉、北海卷粉、贵港酸粉和贺州角粉等。其中,别有风味的要数南宁生榨粉,其加工过程如下:将大米泡好并磨成浆,装入纱袋中悬挂起来,沥干水分后用火灰厚厚地盖住纱袋两三天(即“沤米”),让米浆团乳酸菌在无氧条件下充分发酵。食用前,将发酵好的生米粉放到专门的榨粉具中榨成细条状,并用热汤锅接住,故食用时往往有一股微酸的“异味”。此外,壮族人民“无粽不成节”,除了端午,人们还在春节用糯米包粽子,且糍粑、油团、米糕、汤圆等米制品也是壮族春节美食。在广西诸多城市与乡村圩场上,常见的米制食品有竹筒煨饭、生菜包饭、黄花饭、艾草粥、豆腐粥、甜酒、米饼、沙糕饼(一般中秋节前后制作)、糯米馍、艾叶糍、褡裢粑(一般中元节前后制作)、米花条、五色糯米饭团、粉饺(用米皮充当饺子皮)、米血肠等。总之,各种米制食品融合了壮族的稻作与饮食文化,突显壮族作为稻作民族的文化本色。

3 壮族稻作文化的传承

3.1 壮族稻作文化的横向传承

自古以来,稻作都是壮族人民的重要生计,基于这套生产经验而衍生出的诸多文化形态也相当可观。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不但要夯实粮食生产的根基,而且应该扩大稻作文化向度,将其融入其他横向事物之中,在发展地域经济文化的同时,也促进稻作文化传承。记载壮族稻作等相关起源的壮族创世史诗《布洛陀》与壮族蚂节于2006年共同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打榔舞、舞火猫则双双入选广西壮族自治区非遗名录。就米制食品而言,南宁老友粉、五色糯米饭分别于2008年和2010年入选自治区级非遗名录;柳州螺蛳粉制作技艺、桂林米粉制作技艺同于2021年入选第五批国家级非遗名录。借助这些非遗项目,壮族的稻作文化可得到较好的传承。广西东兰县以非遗项目——壮族蚂节为核心,举办一系列欢庆活动,如跳傩面舞、跳水纺纱织布舞、跳舂米舞、唱山歌、敲铜鼓等,不但让壮族古老的稻作仪式焕发新时代的光彩,而且促进了当地的文旅发展。再如在每年的“三月三八·八桂嘉年华”活动中,五色糯米饭作为节庆美食而被国内外游客品尝,使壮族的稻米饮食文化得以更好传播。除了非遗项目,网络也可更好地传承壮族稻作文化。在“互联网+”时代里,作为商品的壮族稻作产品可以较好地打破地域限制,成为更多人的消费选择。笔者以淘宝网为调查对象,在以“壮族美食”为关键词搜索时发现,除了若干类型的广西米粉,还有糯米手工糍粑、蕉叶糍粑、沙糕、马蹄糕、桂花糕、青艾团、米饼、油炸馍等米制商品。当网购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壮族的稻作文化可借助网络与商业包装的东风而较好传承。此外,各级主管部门组织的文娱活动也使壮族稻作文化得以活态传承。在广西诸多城市举办的各种主题的旅游节中,除了各种稻米食品得以被更多游客品尝,与稻作有关的诸多习俗活动也得以展演。各县域也结合当地特色举行与稻作有关的各类文旅活动,如忻城县在中秋佳节举办“小马仔”供月活动。其中的“小马仔”是一种以稻米粉、糯玉米粉为原材料,经过复杂工序捏成十二生肖等形象,用以中秋供月的手工艺品。制作工序较复杂,可分为浸泡、细磨、沥干、蒸煮、舂细、揉捏、蒸熟、上色8道工序。通过活动的举办,人们更好了解了当地壮族加工稻米、造型、染色等方面的技艺。总之,借助其他横向事物可更好传承壮族稻作文化。

3.2 壮族稻作文化的纵向传承

壮族稻作文化也需在纵向上深入挖掘其内涵,取其精华,与时代需求相结合,促进传承。其一,挖掘壮族稻作的民族团结文化因素,可更好地传承稻作文化。新时代民族工作的重中之重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覃彩銮[23]认为,世代传承的稻作农业生产方式,塑成了壮族包容开放的文化品格,壮、汉民族都是典型的稻作民族,共同的稻作生产方式与文化使得广西的壮族与汉族建立了良好的民族关系,只有在壮、汉等民族的友好共处中,彼此的稻作经验、技术才得以顺畅交流,促进壮族稻作文化传承。其二,挖掘壮族稻作中的生态思想,为“两山”理论注入民族内涵,从而更好地传承稻作文化。壮族稻作中,人往往因稻作或水田而确立自己的身份,个别地方的壮族人自称“布那”(那种田的人),在壮族地区许多地名以“那”(意为水田)、“垌/洞”(意为田垌)等为名,如百色市的那坡(县)、来宾市的七洞(乡)等。这展现了壮族视稻作与自身为一体的生态观,这种生态观无疑与“两山”理论相契合,故而前者可丰富后者的民族内涵,更好指导当地民众发展生态经济,并使稻作文化作为生态发展的重要环节而传承。其三,挖掘壮族稻作中的“地方性知识”,促进乡村振兴,在致富过程中传承稻作文化。壮族的稻作经验就是一种地方性知识,它包括各种农具的使用、物候的观察、农时的遵守、加工的技艺等。这些经验在科学种稻的背景下并不过时,而是作为农业科学的一种补充,使之更合理地服务于当地,促进产量,优化品质,为乡村振兴注入农业力量;并在共同致富的过程中传承稻作文化。总之,深入挖掘壮族稻作中的积极因素,并融合时代精神,可更好地促进稻作文化传承。

4 结语

壮族稻作文化是中华民族稻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历史上的交往交流交融,壮族与汉族的稻作文化都呈现出珍视土地、爱好和平等相似品质。壮族稻作文化的独特性形成于“赞米亚”的自然与历史文化生境。壮族稻作文化的表征较丰富,如通过神话叙事解释稻谷的来源,通过各种民俗展演水稻生产的各个环节,通过壮语农谚总结各类稻作经验,通过米制食品呈现稻米加工技艺的结晶,等等。在新时代语境下,既需要在横向上借助非遗、网络、文化活动等事物传承壮族稻作文化,又需要在纵向上挖掘壮族稻作文化内在的民族团结、生态意识、“地方性知识”等因素,结合时代发展过程中的民族政策、生态思想以及发展潮流,从而在服务地方过程中促进其传承。探讨壮族稻作文化可促进地方农业的绿色健康发展,丰富我国稻作文化的多样性研究,助力新时代的乡村振兴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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