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说出的一句箴言（组诗）

刘鹏

海   豚

船离家出走

驶入广袤的蓝印花布

一只海豚

潜伏其中，在这里

在那里，头顶蓝色图腾

我无法听懂它的乡愁

不断被抛锚的小船

寻找港湾，而补给充满忧伤

只有大海敲击着声浪

像古老踏歌，船尾了无痕迹

海豚消失，海面无法弥补损失

我羡慕视野所及

比聆听的声波要宽广

我羡慕船舷

与生俱来的叛逆

大海无处不在，我进行着

声势浩大的迷失

凝   视

在江边枯坐已久，我的影子

越来越轻薄。像落叶

风吹走一个，很快又吹走一个

许多事情，就这样

悄无声息地离开

老柳树抵住背部

像另一根骨头，沉默

以隐喻、疼痛调整——

某种姿势，我们与生俱来

落叶在湾流处

看似无目的地囤积

使我相信，不断流淌的江水

也需要被反复凝视

隐秘的人世

在前赴后继中波光粼粼

白鹭于飞

古马干河即将写完最后一笔

滩涂上，出现转折

两只白鹭。它们惊醒草丛

和傍晚

涂着渐变色暖风

人工挑出河道

义无反顾扑进长江

白鹭也将飞去

晚霞最终也会被

江水稀释。天色就更虚无了

水天终将握手言和

两只白鹭足够代表人间

在充满传奇的滩涂上

走完苍白的一生

而苍白接近于透明

像雪花飞舞，点缀出

我们虚构的性别，各自孕育

一把刀锋，剖开新的截面

荷   花

是水说出的一句箴言

池塘与天空

更近一步。季节的筋骨

托住青春，那些

竹、草编织而成的词语

让一部分人剔除

体内的暗疾。风从水面来

它们轻盈得只剩两袖

所有鱼虾的游戏

在脚下背光。高于胸口處

密集的短刺，像铠甲

紧紧护住心脏。我取走了其中

一枚莲子，不带半缕

羁绊人间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