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第三个故乡
2023-09-14陈凤兰
陈凤兰
每一个女人,都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娘家的,一个是夫家的。
娘家的故乡是有历史的纵深感,爸爸的爸爸讲过许多关于家族、关于当地的传说故事。夫家的故乡只有空间的延伸感,丈夫和婆婆说过许多关于家族、当地的传说故事,但一切都无法参与。
女人领着高过自己的孩子再去娘家时,远处来了一团人,女人怯怯地不敢上前。似曾熟悉,却又笃定陌生,丝网状的家族关系图谱中,愣是没像蜘蛛一样找到猎物的定位。没底气的一声“大伯”“ 大妈”“婶子”“大叔”,还是迎合来一片唯唯应答。于是, 在“二小”“三儿”的模棱两可的惶恐称呼后,一句“孩子都这么大了”终于打破了一场尴尬的相遇。
女人领着高过自己的孩子在夫家的村子里散步,远处来了一团人,女人怯怯不敢上前。因为这些和蔼亲切的脸庞,没有在自己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相关的讯息。他们该与夫家有扯不清理不明的血缘关系,也许是上溯三代以上。孩子却迎上去,“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地叫开了。那一团人比女人还慌张:“这是谁家的媳妇?”于是,把目光一遍遍掃描过孩子的脸庞,希望能找到哪个当年调皮男孩的影像。等到孩子一句:我是某某某的孩子时,所有人才如释重负。于是大家一同和气起来,像是久违的亲人无意间在街头邂逅。
这个早就离开土地的女人,拥有两个故乡,又像是被两个故乡抛弃。她从娘家出生,她死后要埋在夫家的地头。她生是娘家的人,死后定会成为夫家的鬼。可是,无论哪一处,她都有一种漂泊感,像是无依的旅人,像是无靠的流浪者。
女人有一天看到一首小诗——《三只牛吃草》:三只牛吃草/一只羊吃草/一只羊也不吃草/他只看花。
女人窗台上也有一盆水仙花,她把花看得比面包重要。女人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看花的羊,有诗意的审美和自然的哲学。于是,女人觉得自己拥有了第三个故乡,就像三毛写的那样:我的故乡在远方……
生活可以继续苟且与庸常,女人却可以长久安顿于尘世,不惊不扰,风轻云淡……
每个女人都是一棵树,当绿叶繁茂、枝干伸展时,就被硬生生地挖断与故土的执拗,被挪运到他乡的土地上。也许女人的故乡既不在娘家,也不在夫家,而在远方,只有在那个精神的远方,这棵树才会长久的丰茂,长久地青翠下去。
海子说:“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但有什么关系呢,音乐里,文字里,书画里,哪里没有天空、草原、小河、森林以及那些戈壁荒漠,只要诗意在,哪里都可以春暖花开,哪里都可以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即便是个美丽的错误,也足以抵御人世的一切荒凉与寂寞。
女人的心口,总有一只杜鹃在夜夜啼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是精神的伊甸乐园,那是艺术的神龛宗庙,那个磁铁一般的精神故乡,像宇宙洪荒席卷而来,直至把时间与生命淬成铁,炼成金。
编辑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