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博物馆计划”,大在哪里?
2023-09-13徐佳和
徐佳和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模样,但当我们走进博物馆里,却可以回望到从前的样子。千百年来,关于中国,关于世界,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但正因为有着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博物馆,才使一个个有限的空间,延展出一个个的无限可能。
如果有一群孩子说:“我们要去一个很大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存在于过去的东西;它是一个可以在里面学习的建筑;是一个完美的既可以学习也可以玩耍的地方。”你觉得他们指的是什么?博物馆之“大”并不仅仅是孩子们童真的眼睛望出去的那个物理空间世界。1634 年,克莱蒙斯最早在其著作中指出:“博物馆”最准确的含义是“缪斯诸神寓身的场所”,这九位缪斯神女分别掌管着历史、天文、史诗、情诗、抒情诗、悲剧、喜剧、圣歌和舞蹈,代表着当时希腊人文活动的全部,博物馆之大,“大”在精神领域的跨度与容量。
上海博物馆在去年底发布了《上海博物馆“大博物馆计划”(2022—2025)》。根据这一计划,至2025 年,上海博物馆以构建海内外体系最完整的中国古代艺术通史陈列为主的东馆建成开放,以特展主题展为主的人民广场馆整体更新改造升级,以长江口二号古船为核心的北馆启动建设。届时,三馆馆舍建筑总面积将超过20 万平方米,预计年观众接待总量超过600 万人次,将跻身世界博物馆前十行列。目前,上海博物馆正紧锣密鼓地继续推进东馆工程和展陈建设。至2025 年,将形成以东馆、人民广场馆和北馆共同构成的国内最大博物馆“航母群”之一。
建筑之大,展览之重
建造博物馆不等于单纯的造一栋建筑。有些博物馆之“大”,大到建筑面积跃升成为世界之最,但是进入博物馆空间,却发现留给展品的面积只占到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有些博物馆面积虽然迷你,但是内容却无人可以替代。如总面积不及故宫博物馆十三分之一的梵蒂冈博物馆,展出面积却与故宫相当,12 个陈列馆和5 个艺术长廊内汇集了埃及、希腊、罗马古代文物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精华,门厅、走廊、甚至连接坡道,都摆满了艺术品,足以媲美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是一座浓缩的艺术宝藏。在2022 年,世界访问量最大的博物馆中梵蒂冈博物馆以500 万人次排名第二。
因此,建筑固然是构成一个博物馆的要素,但博物馆不是一栋建筑物,而是一个涉及特殊需要和活动的有机体,不能让博物馆机构这个活动体去适应建筑,而应该让建筑去配合博物馆。博物馆建筑仅仅是展品呈现所需要的舞台,是保存珍贵藏品的一处专门所在,而展览与内容才是博物馆建设中的内容主角,是博物馆建设的核心,是建设“大”博物馆的目的,推出既具有思想性、科学性、知识性,又具有艺术感染力的展览,方能真正吸引观众。博物馆建筑建设得再宏伟壮观,如果填补的展览不精彩,难说博物馆的建造是成功的。何况,博物馆建筑的基本功能是为藏品的搜集、保存、研究、展览提供适用安全的内部空间和条件,其形态、布局和体量主要取决于博物馆的功能需求。
“大博物馆”应重建筑这样的躯壳,更应重灵魂—展览和藏品,我国不少博物馆在建设之际,藏品收藏很少甚至是零收藏。据悉,建成后的上海博物馆东馆展陈将以常设展为主,将为观众呈现海内外体系完整、脉络清晰、史料翔实、叙事生动的中国古代艺术通史陈列,以及海派与江南文化、中外文化交流、互动体验等四大系列。其中,青铜馆、书法馆、绘画馆、印章馆是海内外唯一的常设通史陈列。现在的人民广场馆定位以特展、主题展为主,重点举办馆藏轮展、文化主题展,并引进国内外大型特展,保持经典文化地标热度,使观众常看常新。北馆将对标国际最高标准和最好水平,打造成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古船与考古博物馆、全球一流水下考古的研究中心、国际航运贸易中心的展示窗口和人民城市“生活秀带”的文化地标。2023 年还将启动上海博物馆东馆公共空间艺术的全球征集工作。同时,进一步加大对外国文物艺术品和现当代经典艺术品的征藏力度,有效完善和丰富藏品体系。
上海博物馆
空间有限,可能无限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那应该是变化本身。博物馆也是一样,从历史渊源到定义确认,从内部职责到外部功能,一直在改变。人们的认识在改变,社会在改变,因此,博物馆也一直处于不同时空的改变中。博物馆作为文化设施的建设,不应止步于建筑本身,它能够为民众提供怎样的文化体验才是更为关键的问题。
1895 年,史密森学院的古德在《博物馆管理原则》一书中界定博物馆是“保存能够最好地显示自然现象和人类工作的物品,用以增加知识和培育启迪人民的机构”。福柯的社会空间论则更显前卫与别致:博物馆叙事空间是一个拥有特殊话语权力的公共空间,即是可以重塑话语权的社会公共空间。在此社会空间,展览成为博物馆的一种特权,它通过展览策划,使博物馆话语合法化。
OPEN 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李虎曾参与上海油罐艺术中心、UCCA 沙丘美术馆等国内重要文化项目的设计。他认为,文化建筑的设计应该达到一种平衡,它一方面要为艺术提供良好的展示空间,拓展空间内可容纳展示的艺术的类型,另一方面建筑本身也应该打动人心,突破文化建筑原本的边界,激发人们探索的欲望,拉近人与艺术的距离。
空间扩建不仅是昂贵的,也是世界各大机构正在关注和需要的。美国堪萨斯的肯珀当代艺术博物馆在2019 年的时候宣布增加50%的公共展示空间;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在搬到甘斯沃尔特街之后增长了100%;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最新项目为其带来300%的画廊空间。显然,在扩大的新空间中,博物馆应该注重的是如何利用其更好地展示艺术,以及如何吸引观众。
不同的人走进博物馆会看到不同的博物馆,反之,博物馆也应该为不同的人的需求提供不同的内容与服务。因为,“衡量一个博物馆是否成功的标准,不仅在于其馆藏有多少、有多宝贵,还在于其多大程度融入人们生活、满足公众对文化生活的需求和向往。实践证明,让博物馆真正成为人们获取知识的殿堂,让历史文化更好地浸润当代生活,不只在集中展示的馆内,也在打开无限可能的馆外”。
学者们认为,作为公众教育机构的博物馆,可以通过与学校、图书馆、科技馆合作,与社区和市民联系,形成辐射性的文化网络,实现博物馆资源的社会共享。一方面,多元且包容的社区参与不仅能促使博物馆不断发展;另一方面,博物馆的持续发展也能赋能社区乃至整个城市。因为,博物馆不仅记录保存城市文化,而且参与塑造城市文化。例如,英国的匹茨汉尔庄园美术馆在疫情解封后重新开放时,展出了当地居民所提交的照片,这些照片反映了他们在疫情期间的各种生活经历,凝固了一段段故事。这场跳脱传统展览形式的展陈,是社群关于城市发展的一次集体审视与思考,而这种社区高度参与下的“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在美术馆这一特定场所发生,更能激发大众的情感共鸣和社会责任感。刘海粟美术馆创立的“粟上海”社会美育项目,不仅探索开出了社区美术馆(愚园路1088 弄48 号愚园公共市集),还顺应当下形势,上线了播客类艺术传播和互动项目《无边界电台》,深受青年朋友们的喜爱。
虽然,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模样,但当我们走进博物馆里,却可以回望到从前的样子。千百年来,关于中国,关于世界,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但正因为有着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博物馆,才使一个个有限的空间,延展出一个个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