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创造与文化传承
2023-09-09冯时
冯时
当下我们面临着两个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所谓科技的挑战,这个挑战于我们每个人都很迫切。几十年前人们换笔,电脑成了写作的工具,这种科技挑战对于文学创作和史学研究会造成什么影响?我认为影响很大。在电脑被引入之前,人们习惯于用笔写作,写作工具不同,文字的载体不同,必然导致其表述形式的不同。比如商周时代,铭文铸在青铜器上,而一件青铜器可以容纳的文字非常有限,人们要想在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把一件事情叙述清楚,就非得字斟句酌不可,所以那个时代的文章一字千金,字字珠玑,精要入理,没有废字。
后来人们普遍使用简帛作为记录文字的载体,尤其是简册,笔则笔,削则削,仍很费力,于是人们在写作时仍然不得不使内容尽量简化,文辞尽量简约。然而,用词精到并不意味着其表述的内容就一定匮乏,古人追求的是用尽量少的文字表达尽量丰富的思想。所以我们读先秦时代的《尚书》《礼记》等文献,篇幅虽都不大,但思想深刻。一部《春秋》写了鲁国242 年的历史,一共用了18000 字,不到两万字就把十二公的历史写完了。很明显,这种笔削的写作形式决定了不可能有长篇大论。过去的人用毛笔写作,同样辛苦,所以很多学者使用文言,目的就是能少写一个字就少写一个字。但是自换笔以后,情况不同了,电脑写作不仅速度很快,而且移植删改方便。这种快捷的写作工具无疑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思考习惯和写作方式,这对我们的创作当然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今天又出現了一个新技术叫ChatGPT,众人趋之若鹜,但这些新技术对于人类的发展究竟是福是祸?恐怕不能不认真思考。我本人比较保守,这些以取代人类自身思考为目的的技术,在中国古代的思想家看来都属于“机械”,其对于求真问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庄子》里讲过一个故事,对机械的危害论述得很深刻。故事说:一位老农开了一块菜地,又打了一条隧道通往井底,自己拎着桶从隧道下到井底,汲满水后再走上来浇地。这个场景被孔子的弟子子贡看到了,便问老农为什么不用辘轳?这样可以事半功倍。老农说,我知道有辘轳,但我不用。我的老师说过:“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这就是我们先贤的思想,人如果醉心于机械,生了投机取巧之心,那将永远不可能得道。所以虽有机械,但要刻意与它保持距离。人作为万物之灵,如果放弃了思考,而只想懒惰地将思想委身于机械,那就等于丧失了人类自己的灵性、智性和人性,其结果是非常可怕的。显然,在以现代科技取代人类的大潮之中,我们的头脑必须要保持清醒,或者需要有意识地与现代文明保持点儿距离,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心地纯白,有了纯白之心,才可能得道,创作出有生命力的作品。
中国文化是一种重视世道人心的文化,古人对人心是否端正的问题看得比天还大。大家都知道孔子做鲁司寇七天而杀少正卯的故事,很多人不理解,认为少正卯无罪,为什么要杀掉他?孔子说,人之恶有五,即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恶虽皆非属杀人越货,但件件都旨在惑乱人心,故五者有一即不免为君子诛,更何况少正卯五恶俱全呢!可见端正人心才是社会进步的根本,这也是古代先贤定义文明的核心。古人认为的文明首先就在于人具有礼仪道德,而不在于他使用了什么先进的技术,先进的技术是不可能帮助充满机心者成就真理的。
所以面对现代科技,我们要有一种临深履薄之心,不能盲目追风。事实上,当我们习惯于一种技术的时候,也就形成了适合这种技术的思维方式和概念体系,这关系到了我想谈的第二个挑战。
第二个挑战是什么?就是文字。
我们这代人,包括我,从小其实都只是在通过汉字学习西方文化而已,我们学习的文字好像是中国的,但学习的内容,学到的思想,我们的是非标准,价值判断,却都是西方的。更可悲的是,我们学习的汉字也是经过简化的文字,也就是说,我们甚至连真正的汉字也不懂。如果这样的话,中国传统文化的概念体系又怎么能建立呢?因为概念是通过文字表达的,准确地说,汉字不仅是交流的工具,更重要的则在于其建立了中国文化独有的概念体系,而简化汉字是无法承担构建概念体系的工作的。假如我们不懂汉字,无法形成己身文明的概念体系,又怎么能传承自己的文化?因此,学好正体汉字对于文学创作和史学研究都非常重要。
汉字是文化的载体,只有学好正体汉字才能学好自己的文化。汉字的简化古已有之,但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书写的方便。隶书是对篆书的简化,行书是对楷书的简化,章草是对隶书的简化,行草、狂草又是对行书的简化,这些简化书体的出现除了便于书写之外,并不能代替正体汉字,也就是说,人们要学习自己的文化,就绝不能仅满足于掌握这些简化书体,而必须系统地学习正体汉字。在隶书、草书盛行的时代,人们无不需要通过对正体汉字的学习才能真正掌握中国文化,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那么什么才是己身文明的概念体系,汉字又如何体现概念呢?我们知道,汉字是形、音、意三位一体的文字,不仅字形可以表意,读音也可以表意,然而今天我们却只用拉丁化的汉语拼音学习汉字,这其实是用学习西方文字的方法在学习汉字,是学不到真正的汉字精髓的。比如,古人创造文字需要大智慧,那么“智慧”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中国文化的概念体系。
东汉的许慎著有《说文解字》,书中对“智”与“慧”都有解释。“智,识词也”。什么是识词?识词就是认字,所以智与认字的多少密切相关,识字多,概念体系完整,自然见识不凡。在先秦两汉时还有这样的制度,史官考试要考9000 字,不仅要能读能讲,还要能用不同的书体书写。9000 字是个什么概念?一部《说文解字》收了9353 个字,也就是说,当时的史官要把一部《说文解字》记诵下来。今天我们义务教育要求达到的识字标准是多少?或许很多人是达不到的,一般民众的识字量恐怕也就在三四千字,我们的作家朋友识字多些,但可能也不过五六千字,所以总体而言,今天人们的认字水平基本只是古代史官的一半。古人写的字我们不识,古人写的书我们不懂,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自诩比古人更有智慧呢?
事实上,这种以识字多少判断智慧高下的标准在今天仍然被我们所继承。小朋友初入小学,老师认为这个学生比那个学生聪明,其衡量标准就是识字的多少。所以识字的多少关系到中国文化概念体系是否完整,非常重要。
古人又是如何定义“慧”呢?《说文解字》解释说:“慧,譞(xuan 一声)也。”又说:“儇,慧也。从人,圜省声。”所以我们知道“慧”义为儇,而“儇”字本从“圜”字得声。中国文字很有意思,表意的部分不仅可以借助字形,也可以通过读音,因为语音传达的就是字义,“儇”字就是借读音而传达字义。那么“圜”字何义?《说文解字》说:“圜,天体也。”古人有着天圆地方的宇宙观,所以“慧”义为儇,显示出古人将慧与天体建立起了联系。具体地说,人若生慧就不能只靠读书识字,而要亲近自然,通过对天文地理自然万物的观察分析,形成知识。对于文学创作来说,这种慧当然同样重要,作家不能天天泡在书斋里,而要观察社会,体验生活,这样才能有慧觉,生慧根。
中国文化的概念体系都是通过文字建立起来的。由于汉字是单音节的表意文字,一个字即是一个独立的词汇,当然也是一个独立的概念,所以识字也就是识词,识字多就意味着概念完整清晰,不识文字则概念模糊虚缈。就像我们对“智慧”的理解,通晓汉字,就会有文字生智、天地生慧的具体认识,不通文字,解释就必然似是而非。所以我们首先就要学好汉字,完善自己的概念体系。
简化汉字无助于形成中國文化的概念体系,这个问题,还可以通过“吃”和“喫”两个文字来进一步说明。“吃”字在今天的简化汉字里被用为“吃饭”的意义,但这个字的本义却是指口吃,而与吃饭无关。“吃”为什么能够表示口吃?原因就在于作为字的读音的“乞”也同时表意,“乞”有终止停顿的意思,而口吃者的特点就是说话停顿,因此,从“口”从“乞”的“吃”实际正显现了口吃的特征。那么吃饭的本字又是哪一个字呢?这便是“喫”。这个字同样以表音的“契”兼而表意,“契”有契合之义,这当然正反映了“喫饭”的特点。无论古人今人,用餐喫饭一定是只挑选那些契合自己口味的食物食用,不管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也只会选择自己爱喫的东西喫,不爱喫的食物,即使在别人看来是琼浆玉液,恐怕也不会动一筷子,显然,对于那些不合口味、不肯入口的东西,又何以谈得上喫呢!
由此可见,汉字表音的声符常常也兼而表意,一个字为什么只能读这个音而不能读那个音,那是为着字义的需要,这些知识显然是无法只靠汉语拼音就能学到的。古人通过创造文字建立己身文明的概念体系,具有大智慧和大学问。今天的简化汉字则完全打乱了原有的概念体系,其以表达停顿口吃的文字用为了吃饭,这岂不是使“吃”饭成了真正意义的节食?所以我特别强调,只有学好汉字,才能建立起中国文化自己的概念体系。
诚然,无论文学创作还是学术研究,目的都是追求真理,古人将这称之为“道”。《易传》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其实,天下之事不外两个字来概括,一个是“道”,一个是“术”,这是传统文化的重要概念,当然,要讲清楚“道术”这两个字,同样必须回归我们的正体汉字。
“道”的意思是道路,那么哪条路才能称得上“道”呢?古人讲“一达谓之道”,所以“道”实际是指直接通往目的地的路。如果我们的目的地是天安门,我们就必须走上长安街,才能最终到达天安门。天安门作为目的地就是我们追求的真理,直通天安门的长安街便是我们追求真理的“道”。假如我们不能走上长安街,只在三环路、二环路上绕,那是永远也到不了天安门,到不了目的地的。所以三环路、二环路对于我们去往天安门这个目的地而言并不是“道”,而只是“术”。
“术”的意思也是道路,但不是直接通往目的地的路,古人谓之“邑中道也”。长安街如果是通往天安门的“道”,那么三环路、二环路就是通往天安门的“术”。正体的“术”字写作“術”,从“行”字表意,“行”是道路的象形文,所以“術”为道路的本意其实很清楚。但遗憾的是,今天的简化汉字只取了中间的“术”代替本字,而将表意的“行”字删掉了,致使道路的本意尽失,其与“道”的不同概念也就丧失了,这不仅是概念的失落,更是文化的失落。
尽管术不同于道,但术对于我们求道也同样重要。虽然三环路、二环路不能直接通向天安门,但通过术与术的联络,却可以将我们引导到正确的道上。没有术的积累,求道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对于文学创作,生活的体验与积累、文字的学习与磨炼,都是我们求道的术。没有对文字的正确学习,没有建立在正确理解文字基础上的正确概念,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就不可能有正确的了解。建立自己的文化传统必须根植于己身文明的概念体系,而不是其他文明的概念体系,己身文化的概念体系只能依靠对母语文字的学习来获得,文字的重要性也正在于此。
文字学是一切学问的基础,包括了对汉字字形、字意和字音的研究,古人谓之“小学”。因为先秦时期,贵族子弟八岁九岁入小学,教之以六艺,其中即有文字学。六艺涉及礼、乐、射、驭、书、数。古人何以设立这六科?对今天的教育很有借鉴意义。
做人必先教之以礼,所以六艺的第一科就是礼。礼是德的外化表现,学礼也就是培养道德,学习做人。中国文化是成就君子的文化,教育的目的,一言以蔽之就是成人之道,不是成兽之道。教育不是培养禽兽,而是成就人格,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乃在于是否怀有道德,于是人道之先务便是培养道德,使人明德知礼,因此成人之道先要学礼。
和礼相配合的是乐。“乐”的概念是五声八音。中国文化认为,声、音、乐的内涵是有高下之分的。最下的是声,古人讲“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禽兽只能知声,而古人定义的“声”是五声,也就是宫、商、角、徵、羽,人畜发出的自然之声都是声。比声高的是音,音的意义是八音,即由金、石、丝、竹、革、土、匏、木八种不同材料制作的乐器所发出的音,这是人工制造的音,比人畜的自然之声要更进步。所以古人认为“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乐又比音更高,乐是五声八音,将五声八音协调成和谐的曲调才是乐,因此古人认为唯圣人能知乐。这些文字所体现的中国文化独特的概念非常清楚。
《论语》讲“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处用“说”(yue四声),一处用“乐”(le 四声),两个字有什么区别吗? 很多人认为没区别,都是快乐。然而如果没有区别,孔子为什么不用一个字来表达,而非得使用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字呢?这些字词都很常见,没有僻词僻字,但我们能否通过这些字词理解圣人的原意呢?不一定,了解孔子的本意,非得把文字弄懂不可。
“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 说”从“言”“兑”声,而“兑”其实就是这个字的本字。“说”的本意是“说释”,而作为“说”字本字的“兑”,其先秦古文字的字形就写成一个人开口而笑的形象,所以我们知道,“说”字的意思是通过解释和思考,使人久久困积于心中的疑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这当然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与升官发财无关,而是一种闻道之喜,其兴奋之情是难以名状的。于是古人创造出了开怀而笑的“兑”字,而圣人在阐述学有所获的时候,也非要用“说”字来形容不可。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却与此不同,“乐”所强调的是五声八音的和谐,以其形容朋友的和谐恰如其分。什么是朋友?今天我们有朋友圈,但圈内之人可能很多和你并不是一条心,所以其实称不上朋友。古人定义朋友却很严格,同门为朋,同志为友,朋友必须要志同道合。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见,当然是一种和谐之乐。正如歌里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因此圣人要用“乐”字形容和谐之乐。我们只有理解到这个层次,才能说读懂了圣人的思想,读懂了中国文化。
六艺的第三科是射,在今天属于体育。古人讲求德智体全面发展,身体不好,一切都归于零。但中国的传统文化将德育和体育融为一体,体育之中也充满了道德,所以射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体育,这一点和今天的竞技锦标完全不同。古人认为,射虽然需要体力,但更需要道德,心正才能射正,人有歪心,或存机心,都不可能正中目标。今天的运动队里,也是射击射箭运动员的心理素质最好,压力再大,手也不抖,同样可以看出心与射的关系,所以古人以射考其诚。
体育就只讲竞争吗?不是。过去我们讲“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是中国文化。古代的射礼有“让尺”,也是讲让,而不求永远争第一,也不求更快更高更强。西周金文记载有一则周天子与鄂侯射让交好的故事。西周的鄂国在今天湖北随州羊子山一带,周厉王的时候,鄂侯叛乱,周天子出兵讨伐,擒获了鄂侯。后来鄂侯向周天子献酒服罪,二人飲酒之后举行射礼。周天子请鄂侯先射,这是第一让。鄂侯射法很准,一箭正中箭靶的边框,用意很清楚,就是将整个箭靶都留给了周天子,只要天子射出的箭能落在靶上,就稳操胜券了,这是第二让。周天子当然懂得鄂侯的诚意,然而他会承此相让而放心地命中靶心吗?肯定不会,如果那样,周天子的格局也就太小了,于是天子持弓将箭射飞,连箭靶的边都没挨着,这是第三让。结果两人皆大欢喜,共同罚酒,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一味的竞争就能解决的,射礼有德有让,反而能达到理想的结果,这就是中国文化。
六艺的第四科是驭,就是学习驾车。学驭的目的和我们今天没事考个驾照不同,古代的车由马来驾驶,马或两匹,或四匹,或六匹,要想使不同的马齐力同心,向一个方向跑得快,行得稳,那是需要有很强的驾驭能力的。“驾驭”这个词在今天还在使用,而最早培养这种能力的就是通过学驭。小孩子学习驭术,事关成人后的办事能力,是非常重要的。
六艺的第五科是书,也就是学习文字。今天我们用汉语拼音学习汉字,那是学不到真正的汉字的。汉语拼音的历史才一百多年,而考古材料证明,汉字的历史已有七千年了。古人创造文字有其独特的方法,这就是六书,即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所以学习汉字必须要从六书入手,这样才能真正学好汉字、学懂汉字,才能完整地构建己身文明的概念体系。
六艺的第六科是数,就是数学,学习数学可以培养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做研究需要逻辑思维,写文章、写小说,同样需要有严密的逻辑。开场设计的人物可能很久以后才出现,事物的发展也要前后呼应,这里面都存在着逻辑问题。文学创作讲究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其中也是逻辑。而古人对于逻辑思维的培养则是通过对数的学习完成的。
通观古代小学所设的六科,德智体的培养很全面。礼是德,乐也是德,射关乎体,也关乎德,御、书和数都关乎智,御重能力,书重知识和概念,数重思维。
作为六艺之一的文字学不仅是传统的知识之源,更是传统的智慧之源,所以对母语文字的学习其实是我们学习的重中之重,其作为立身的基础,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学问。但是,今天的国人却普遍忽视学习母语文字,而花了大量精力学习外语,本末倒置。母语文水平的高低事实上决定着人的基本素质,我们虽然生为中国人,但这个身份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于自己的母语文字可以生而知之,每个人都会以汉语讲话,但能写得一手锦绣文章的人却少之又少。假如一个人运用母语文字遣词作文都难以成篇,那么指望他用外语写就妙手文章就只能是天方夜谭,这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显然,母语文水平决定着外语水平,不通母语文是绝对不可能学好外语的,这个道理非常浅显。舍本追末,只能是本末俱失。
万事以正读文字为先,所以学习传统文化,学好文字则是根基。字认不对,词讲不准,之后的一切研究都将毫无意义。关于这一点,前辈学者都很有体会。清代学者张之洞曾说:“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由经学、史学入理学者,其理学可信;以经学、史学兼词章者,其词章有用;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文学创作首先就是“文”的创作,用字的准确,叙事的生动,都关系到文字之学。当然,为了不使文章苍白乏味,还要从或古或今的故事中摘取典故,这又关系到以文字为基础的经学史学。文学作品是否厚重,与作者知识的广博密切相关。显然,传统文化的学习对文学创作具有重要的意义,而学好传统文化的基础就是要首先学好我们的文字。
(本文系作者在“2022 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上的即兴演讲,刘筱雪根据录音整理,经作者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