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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剧小天地 人生大舞台

2023-09-03添天

现代艺术 2023年8期
关键词:打麻将麻将喜剧

添天

谐剧,川语地区流行曲种,1939年由王永梭(1914—1990)首创。本质是戏剧,独特之处是虚拟交流。王永梭说,谐剧是介于戏剧和曲艺之间的一朵艺术奇葩。想要说清楚,需要另一篇长长的文章。

成都人爱打麻将全国闻名。如果你来成都,在飞机上听到噼里啪啦麻将声时,那就是到成都了。麻将作为娱乐本无可厚非,但如果痴迷到长期不干工作、不管病危的父母和饥饿难忍的孩子的程度,就是悲剧了。四川曲艺作家严西秀以独特的文化艺术眼光,用谐剧特有的语言,深刻关注现代人生活深渊和个体存在状貌,于2014年创作的谐剧《麻将人生》就是用喜剧手法来写的这出悲剧。

灯光把舞台分割为四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三男一女扮演不同角色先后进入。彼此不交流,只和另外虚拟的麻友交流。表演他们对麻将的痴迷,对工作、亲人的冷漠,令人捧腹又唏嘘。一个接一个的喜剧桥段,密集的笑点让观众情绪火爆……突然,灯光暗转,麻将声却不断。当再次起光时,他们瞬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依然还在打麻将。他们毫无意义的一生就这样过去,如今只能吞咽自己播下的苦果。节目终了,观众的思考仍在笑声中继续……

“一人独演”是谐剧诞生八十多年来的呈现方式。《麻将人生》使用四个演员,四人同台又各演各戏,每个演员都在“一人独演,独演一人”的制约下完成,但角色与角色间又彼此呼应,共同完成主題诉求,既丰富了舞台表演,又彰显了作者的创新精神。该剧扩充为四个人演,不是为扩充而扩充,而是符合生活逻辑——因麻将四人围一桌。当然,四人可在同一空间,也可在不同空间,但都因沉迷麻将,而将一生光阴虚度。他们与观众初见面时,都身强体壮,精力旺盛。沉迷麻将无法自拔,以至于对家人的敷衍,对工作的搪塞,都那么理直气壮;一眨眼功夫,就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一无所有,只能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空留下白驹过隙、生命空疏的喟叹。四位麻友年轻年老,遥相呼应,其情态、形态的细腻捕捉与剧作家严西秀对他们命运的思考有机结合,致使该剧收放自如,起伏有致,转换多姿,好看耐看。《麻将人生》初看不似谐剧,细想其不但具备“一人独演”的虚拟表演特色,而且因其演绎了一种人生状态,故事情节完整、前后呼应,不同时空的叙事使得谐剧表现容量得到了有效拓展,是谐剧守正创新的一次成功范例,开辟开掘了谐剧发展的新境界。

作品具备了喜剧“寓庄于谐”等艺术特征,吻合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谈到的喜剧特征:“喜剧模仿的是比一般人较差的人物,所谓较差,并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坏,而是指丑的一种形式,即可笑性(或滑稽),可笑的东西是一种对旁人无伤,不至引起痛感的丑陋或乖讹。”该剧的角色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较差之人”。四位麻将人都没有自控能力、自救能力,在摆脱麻将和沉溺麻将的巨大两难中深陷,即便接到“父亲临终告别”的电话,激昂说着“如果我现还在这儿打麻将,那还是人生父母养的呀?”,紧接转人发誓再打“最后四圈”,体现出对自我命运把控的无能与无力。该剧就喜剧技巧的运用也驾轻就熟,如致父母生死于不顾的麻将人,到头来,还正话反说,语调铿锵,义正词严地将自己渺小的人生提升到理性高度:“麻将人为打麻将而死,就是死得其所!”甚至还歪用巴顿将军所说,“一个真正的‘麻将人,应在最后一盘麻将中,被最后一块卡二条卡、卡、卡死。那才是最大光荣”,这就构成一种相反相成的心理效能,使得讽刺、批判效果更为集中、鲜明、强烈,一如李渔所言:“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再如利用四位麻友接电话时的一心二用,在语言上狠下功夫,以同音不同意的词语配对出击,为观众始料所不及,以制造张力,炮制戏谑,如“缺个八万”和“缺个方案”,“杠上花”和“妙笔生花”,都点染有致,恰到好处,满足观众对戏剧性的强烈需求。该剧首尾呼应,把荒诞推向极致。当年要饥饿的儿子“啃方便面,干啃脆生生、喷香香”,如今她饿了,儿子也如是回敬……。综上可见,该剧的喜剧色彩中还夹杂着病态的痛感,麻将如麻将人的精神鸦片,一旦抽上,便上瘾一生,“快乐”一生,也荒谬一生。于是,作品内在意蕴与黑色幽默相接通了。

“一人独演”的谐剧表演,深得中华戏曲美学精神之神韵。正所谓谐剧小天地,人生大舞台。《麻将人生》四位表演者,中国曲协副主席、四川谐剧第三代掌门人叮当,谐剧表演艺术家钟燕平、王磊、闵天浩,都是演谐剧的高手,他们凭借想象和真实信念感,敏锐地察觉和适应着假定空间,迅速配以相应的面部表情,情态动作,特别是对壮年和暮年不同神态、不同形态的把握,不同节奏和动作的分寸感,都为简约舞台创造出了真实空间和氛围,观众在观赏过程中不自觉地启动想象,联想与演员共同建立起真实感和信任感,从而达到了共情共鸣。四位演员把传统美学中的以虚代实、用无胜有运用得恰切自如,实现了作品写意性、表现性、主体性的有机合一。由叮当一人饰演的《麻将人生》也值得一说。剧中的他,面部表情生动传神,独自撑起一台戏,他善于运用眼神来塑造人物,传递甚至延伸、放大人物情绪情感和表意,其表演立体饱满,极富感染力,他以迥然不同的神态赋予不同时空不同年龄段角色表演以内驱力,四川麻将人外强中干式的执迷不悟得到了有力揭示。作品不仅有一人版、四人版,还有三人版、川语版、普通话版、藏语版、彝语版、英语版,在多地演出估计上千场,其影响之普遍、反映之强烈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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