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之路（组诗）

冯冯

仰 望

每天夜晚我都会仰望天空

那里布满了繁星

我坐在水边，在大地的河流里

看到了星星

母亲八十岁寿辰上

她用苍老的目光数着我们

陪母亲去看外婆家旧址

我的童年的风铃还在摇动那儿的晚风

我的少年的伙伴不知身在何方

重山复水的记忆在徘徊

外婆过世后

那里的老院落建成了松苑毓园

街道上传来呼啸的车流声

母亲说我们错了，找不到了

路北老豆腐坊已不见踪迹

我劝母亲快些回家，雨要来了

她说喜欢看下雨

爱闻雨水打湿土路发出的气味

我们等得如此长久，母亲毫无怨言

包括延长的春寒，早来的秋霜

和车轮驶过，溅在身上的积水

坐拥尊邸

入住高层新居

这一回

我终于可以坐拥江畔尊邸

辉耀流金岁月

可以欢赏水天一色人日同辉

非凡生活视等闲

我将一把新房钥匙交到母亲手里

她的白发和钥匙一起

闪闪发亮

母亲看了我半天

戴上老花镜

替我薅去几根白发

在吉祥超市

母亲看什么都新鲜

她好久没出门了

攥住我的手

走一步，停两步

走到蔬菜货架前

西红柿饱满，发出红润的光泽

她拿起一个又放下

年少时的母亲常跟外祖母去菜市

挑拣别人扔弃的菜叶

母亲跟着我离开超市

走远了，还不住地回头

她说，那些菜多么新鲜

美丽之路

女儿相中一款红色半跟儿皮鞋

我环视店面，小而干净

“美丽之路”店牌也惹人喜爱

老妇人取来不同号码鞋子

躬身为我女儿系鞋带儿

我们慌忙劝阻

“女儿进货去了，看店就要有看店的样子”

老妇执意弯腰屈卑。稀疏的头发

像阳光的丝线在我眼前颤动

女儿叫出的那声“妈妈”

不知是在叫我，还是我在叫我的母亲

老妈爱捡空瓶子

二姐一下飞机就电我

晚上一块儿去看老妈

二姐从厨房

把老妈拽过来

指着芭蕉、波罗蜜、番石榴

问她，爱吃哪个

老妈盯着二姐的挎包拉链口

露出半截的椰汁饮料

咳嗽下瞅着我说

还是你二姐孝顺

大老远地从海南

给她老妈捡回一个

空瓶子

盆 景

这是一盆娇好的相依恋

双根相拥相连

橄榄绿的叶片

替我接纳朝辉和星子

我每天给它浇水

和它坐在阳光祥和的玻璃窗边

看夜色慢慢注满江水

那片肥厚的叶子变黄了

周围的枝茎顶端和枝节

新拱出越来越多的芽尖

如同旭日每天升起

此刻它们长出新鲜的叶片

像一只只小手伸出

抚慰我中年生活的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