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请教又不亏本

文 王磊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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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世后，家人在整理奶奶的遗物时，在一处旧衣柜柜门上，发现了奶奶用毛笔记录的家人生辰，出生时间精确到了几点几分，大小不一、弯弯扭扭的字爬满了两扇柜门。

奶奶没读过书，会写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写出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像是柴火棍在水泥地上划拉出来的。出人意料的是，奶奶竟能将三代人的生辰精准详细地写在衣柜门上，怪不得谁生日快到了，奶奶总能第一时间送来祝福。

小姑说，这两扇柜门见证了奶奶的用心与毅力。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奶奶的记忆力大不如前，为了不忘子孙辈的生辰，奶奶有意识地开始记录，遇到不会的字，奶奶会标注好，遇到读过书的人，无论是老先生还是上学的孩童，她都会一遍一遍地请教。当将大伙生辰所用到的字全都学会后，奶奶就用毛笔一笔一画地写在了柜门上。

小姑的讲述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还在读小学的我正在学写大写的数字，奶奶看到后，就在我的草稿纸上一口气将一到十全写了出来。我问奶奶是啥时候学会的，奶奶眯着眼笑着说：“咱就是向读书人多请教，低头请教又不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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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请教又不亏本”是奶奶时常跟家人唠叨的道理。

上山问樵，下水问渔，这也是奶奶不向命运低头的姿态。爷爷去世得早，奶奶拉扯五个孩子长大，除了打零工，奶奶还想方设法地赚外快贴补家用，织渔网、补蟹笼、剥淡菜壳、洗海蜇等，作业场上总是能看到奶奶的身影。

曾听父亲说，奶奶是从宁波嫁到海岛（舟山市泗礁岛）的，对这些渔民的活是第一次接触。就拿补蟹笼来说，小小的蟹笼，工序复杂，每层网的结构不同，每道缝口用的网线颜色各异，每个部位网线收尾打结的松弛度更有讲究。奶奶为了尽快上手，一开始是给人家白帮忙，模仿着帮人补蟹笼。后来，村里举办了一次渔民技能比赛，奶奶在补蟹笼这个项目中斩获了第一名。赛后，奶奶还说，因为一人只能报一个项目，不然她能拿下好几个第一。

当别人问怎么掌握这些技术的，奶奶回应；“我脑袋瓜子又不聪明，只能多问问别人了，低头请教又不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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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请教又不亏本”也是奶奶反复叮嘱我的。

高中起，我就去外地求学了，只有寒暑假能回家看看。每次打电话，奶奶总是唠叨着，遇到不懂的就多问，无论问老师还是同学，多问就是好的，不要不懂装懂。最后收尾总还是熟悉的那句“低头请教又不亏本”。

研究生毕业后，我考取了扬州的公务员，成为一名乡镇基层工作人员。有时工作忙，就忘了给奶奶打电话，奶奶就会让大姑打给我，嘱咐最多的还是那句“低头请教又不亏本”。奶奶的反复叮嘱，让我时刻保持着一种谦恭请学的姿态。在施行相关政策与方针前后，我会不厌其烦走访，厚着脸皮咨询，真正做到请教于民。这个过程中，我谋划推动工作的能力与水平不仅得到了成长，开展的相关工作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2022 年，我调到大学任教，在与学生的接触中，我有时会下意识地蹦出奶奶的这句口头禅：“低头请教又不亏本。”我真挚地希望学生们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多求知多探索，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主动请教师友。在互动交流的分享中，情谊会加深，思路会清晰，更会收获别样的幸福与感动。低头请教真的不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