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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芜小说中的游击战书写研究

2023-09-01刘瑞月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2期
关键词:艾芜游击战抗争

[摘  要] 艾芜作为20世纪30年代中国文坛的重要作家之一,在抗战全面爆发后转为书写凝重的社会现实风貌,其中较为突出的是对于敌后游击战的书写。在大量的小说作品中,艾芜运用细节刻画和视听结合的手法展现了真实的战斗场面与游击策略,并在先锋人物形象塑造中建构了立体化的战斗空间与形象化战斗过程。游击战书写的背后是艾芜个人意识的体现,更是在巨大社会潮流下人民力量与家国意识的突显,游击战书写是服务于抗战宣传,同时也是现代人文学场域中共有的民族记忆,在反抗外敌入侵和捍卫主权的历史进程中表现出独有的民族文化力量。

[关键词] 艾芜  游击战  抗争  家国意识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20世纪30年代中期艾芜一家居住在湖南,由于战事情况加剧,湖南时常受到日军的侵扰。当时桂系军人主政的桂林,由于相对开明的政治环境、便利的交通位置与适宜躲避空袭的自然环境,吸引了大批文人与文化行业从业者。[1]艾芜也在1938年左右举家搬往“文化城”桂林。为了配合当时文化抗战的需要,早期的边地异域书写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的发展,艾芜这一时期创作的小说集如《萌芽》《秋收》《荒地》《冬夜》等都转向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其中较为有特色的是对游击战的书写。在沉重而又充满正义性的战斗进程中,大量英勇无畏的先锋人士前仆后继投入火热的战斗中,士兵与普通民众“大我”形象的建构使得整个战时面貌变得更为立体和真实。艾芜小说对于游击战书写是人民家国意识的体现, 展现了民众以举国之力捍卫中国主权的勇气,小说所形成的宏大游击战场面书写与大无畏的奉献精神是艾芜留下的独特民族记忆。

一、敌后游击战的战争书写

敌后战场是抗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而游击战便是其中一种典型的作战方式,并在抗战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1938年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开始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处在国统区的艾芜创作了大量描写游击战的小说,游擊战场面的书写进一步丰富了艾芜小说中的战时面貌,游击战小说的问世也体现出左翼青年知识分子对于战争的关注与思考。

1.游击战场面的生动展示

艾芜在《山野》这部小说中,将事件时间浓缩在短短的一天内,时间上的高度浓缩使读者忽略了时间的流动,集中在空间上发生的战斗与矛盾冲突的展开。[2]时间的紧张突显出战争的急迫性,而小范围与短时间的叙事结构又给予战时场面最生动的展示。在26章到28章中艾芜对战争场面进行充分描写,小说中描写阿劲同其他扛着机关枪的人在岭上飞奔,游击战士韦长松、阿劲等的英勇行为与敌军轰炸的惨烈面貌形成对比,更加立体生动地体现出战争的残酷性与急迫性,进而反映出战时时局的动荡以及频繁的战争带给人民的巨大创伤。

游击战的书写除了有战时场面的直接描绘外,还有游击战士对战时场景的回忆性书写。小说《突围后》通过林庆福等人回忆作战时武器的使用情况、战争持续时间、战时物资供应紧缺等场景彰显出战局的紧张。“六天六夜”的反复强调是作战场景与兵士作战困难场面的生动展示。游击战的刻画既是艾芜对战争艰难和战局变幻下沉重心情的表达,也透射出对战争的愤懑以及对兵士抗争精神的肯定。

2.游击战战略的刻画

艾芜在对游击战进行刻画时,还强调战斗中游击战策略的重要性。在小说《锻炼》中,游击战战士由于敌后作战的需要,大多都是借助山地地形进行躲避。在埋伏下你打我躲、时局转换下敌人包围与反包围等场面都是对“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等游击战略的生动书写。艾芜除了对富于游击战特色的“敌进我退”等战略进行描写外,交通破袭战与游击战的结合也是他战时书写的一大特色。小说《锄头》中书写了交通破袭战在游击战中的巨大作用,游击战士阿定的话语显示出交通破袭战在游击战中的灵活使用,敌后游击队试图通过对公路、铁路的破坏延缓日军入侵的速度,艾芜笔下游击战与交通破袭战相配合的作战形式反映出战斗的丰富性与多元性,战争策略的书写使得战斗场面更具特色。游击战是人民强大的抗争力量的突显,表达了艾芜对正确的战略选择在抗战时期取得显著效果的肯定,更是对敌后游击战及其具体进行战斗的士兵反抗意识的赞扬。

二、游击战中先锋人士的塑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种思想意识的出现以及在实际战斗中的运用已成为民族精神的组成部分。战争中人民的抗争精神成为这一时期社会思想的发展潮流,在艾芜大量游击战书写中,反压迫的主体无论是先锋兵士还是普通的人民群众,都在游击战的过程中表现出独特的先进力量。

1.先锋兵士形象

战争作为战时的独特面貌之一,战争中的人和事物都带有时代的印记与独特的价值。在大量直接描写游击战的作品中,艾芜着力再现了日本侵略者给中国人民造成的巨大灾难和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他热情歌颂全民抗战,赞扬抗战中的新人、新事物。战争掠夺人民生命,造成国家发展的长时间停滞,并给全国人民带来悲痛的战时体验。[3]但是战时兵士形象的建立又展现先锋者的力量,《山野》中的长清哥,《春天的原野》中的满天星,《锄头》中的阿定等正面人物的出现彰显出英勇无畏的抗争精神。一个个无畏生死的勇者出现在抗战文化宣传之中,艾芜笔下的战士对于信念的坚守超过对于生的渴求,家国叙事压倒个人叙事,先锋人物的形象在生死之间立体而高大,人物变得更加鲜活与生动。

2.普通民众中的“大我”形象

艾芜在这一时期游击战书写中,除了塑造英勇无畏的游击战战士形象外,还刻画了在游击战背景下主动投入斗争的普通民众形象,全民参与抗战的史实在艾芜游击战书写中得到生动展现。《老好人》中徐老全在遭受日军侮辱后,自愿当细作带领敌人进入游击队设下的圈套,以身犯险,最后帮助游击战击退日军;《小夫妻》中铁蛋在全村抗日救亡号召下毅然决然投入游击战争,积极参与到抗日救亡运动中去,普通民众的个人意识觉醒,生动而又立体的人物形象在游击战的背景下真实而感人。在以游击战为背景的小说中,艾芜刻画了众多先锋人物形象,无论是艰苦斗争的兵士还是自觉成长的普通大众都显现出人民的力量,对人民力量的肯定也是对民族精神的塑造,更是对伟大的抗日战争和战争中新人新事的热情赞扬。

三、游击战书写的艺术特征

艾芜1938年举家搬往桂林之后,在桂林生活了近五年的时间,经历了抗日战争的大部分艰苦岁月。他这一阶段的创作也是与时代潮流同步的。[3]值得注意的是,游击战的书写是艾芜对时代记忆的独特追思,在艾芜的整个创作生涯中,游击战书写所传达的精神感染力与思想穿透力具有独特的文学与史学价值,运用多元艺术手法刻画战争场面是艾芜文学创作中的特色。

1.朴实、凝重的现实主义风格

艾芜在20世纪30年代创作了大量具有传奇色彩的小说,流浪体验直接促成艾芜“南行系列”小说,浪漫主义的传奇性故事、性格各异的流浪者形象、绮丽迷人的边地风光都充满了异域色彩。[4]艾芜虽然早在1932年创作了《咆哮的许家屯》,是较早反映“九一八事变”后人民抗争的作家之一,但是浪漫主义的风格、绮丽灿烂的异域书写和马匪、盗贼、流浪者仍是这一时期艾芜创作的关注点。后随着全面抗战爆发,作为左翼青年作家之一的艾芜创作风格明显转向,转为进行朴实、凝重的现实主义创作。在游击战的具体书写过程中,艾芜笔下已经没有边地风景的书写与异域文化的表达,而是直面现实游击战中的死亡、逃难与真情。艾芜早期浪漫主义风格转向现实主义创作,进而在关注现实战争、战时人民生活的同时更加关注国家民族的命运,作品背后凝聚着逼真的现实感和现实主义的书写基调。

2.形象化、立体化的场景塑造

相比小说中对大轰炸的书写,艾芜笔下刻画的游击战场面更具有立体化的特征。在小说《山野》中描写阿劲等人对日作战时,游击战士“冲过去抢他们的枪”“砍倒他们的哨兵”“拿刀、矛杀鬼子”等,“冲”“砍”“杀”等一系列连续动作的出现使战斗场面更具真实性。小说《山野》中阿劲向敌人丢手榴弹时一面把步枪放下来依着岩石,接着就火急取下手榴弹,揭开保险,看好距离,就对准日本鬼子多的地方用力丢去。[1]动作的连续性使得阿劲的人物形象更为立体,也使得整个战斗画面更加紧张与急迫。

在描绘游击战紧张激烈的战斗场面时,艾芜特别注重视听场面的书写。小说《春天的原野》中写到,外面乌澄澄天底下,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喇叭声音,各处天井里,过道上,奔跑着无数沉重的皮鞋、刺刀和枪杆发出一串嘈杂的碰击。[6]在大部队解救游击战士满天星的过程中,声音成为战斗场景中一个独特的组成成分。兵士众多,人员密集分布各处,《春天的原野》中刻画战斗时焦点由远及近,先将视线聚焦于远处的天再推到近处的人和事,呈现出画面的纵深感和立体感,多感官融合的场景刻画使得整个战时书写更为生动与立体。

四、游击战书写的意义和价值

抗日战争时期,部分作家的作品创作与抗战紧密相关,既是配合时代的发展潮流,也是作家独特的个体生命体验。艾芜这一时期大量的游击战书写与其他作家的战时书写形成呼应,同时也意味着自己风格的转向。游击战书写既是抗战宣传的现实需求,也是凝聚全民族之力进行抗争的艺术表达,文学书写所建构起来的历史记忆为社会发展留下独特的文化符号。

1.抗战宣传的艺术指向

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爆发,全国人民投入抗战救亡的洪流之中。文艺界在创作上也相应做出改变,极大地配合抗战时期的文化宣传。尤其到1938年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立之后,艾芜积极参加抗日救亡的文化活动,多次被推选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理事、常务理事,并负责出版部、研究部的工作,曾主编《抗战文艺》《桂林晚报》副刊。[1]艾芜具有作家、文艺领导人和编辑等多重身份,自身的文艺创作需配合时代的发展需求。游击战的书写是符合主流意识形态、响应抗战的大潮和紧跟时代主旋律的重要表现,对战争的实时书写与刊发有利于宣传抗战、鼓舞人民精神。艾芜在小说中对战斗英雄与无畏大众的书写有利于号召广大民众积极投身抗战热潮,同时这也是艾芜对文艺抗战主潮的一次积极配合。

2.家国意识的突显

战争给人们带来永久性的创伤,无论是身体上的伤残还是精神上的伤害都使得这一历史成为人们的伤痛点。艾芜这一时期进行大量的游击战书写,对于战斗场面的细致刻画和先锋人物形象的塑造都突显出人民自发的抗争精神与战斗意志。这一时期的人物已不再是20世纪30年代的马匪、盗贼、流浪汉等,而是一个个独立的国民,一个和国家、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社会人。形象化的战斗场面下兵士和民众都自发保护国家、抵御外敌入侵,显示出强大的家国意识与民族精神。这一精神是在艾芜前期创作过程中所缺少的,是在抗战大背景下涌現出来的时代精神,也是个体与国家最为直接最为紧密的联系。

3.民族记忆的再塑造

艾芜在小说中展现了大量游击战的场景,刻画了生动的故事情节与英勇睿智的先锋人物,小说是对于现实生活的反映,小说中的情节所组成的故事也成为历史建构的一个部分。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中提出“想象的共同体”不是虚构的共同体,不是政客操纵人民的幻影,而是一种与历史文化变迁相关,根植于人类深层意识的心理建构。[1]文学是一种想象,艾芜所创造出来的游击战故事同样构成民族历史文化的一个部分,根植在民众的深层意识的心理建构之中。艾芜小说中的游击战书写建构起战时背景下时代的不同侧面,各种战时场面隐含的时代精神是艾芜留下的民族记忆。抗日战争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历史,而作家的文学书写又是对历史记忆再塑造的主动参与。

艾芜在书写敌后游击战时,战争的残酷与血腥在小说中转化为英勇无畏的抗争精神与宁死不屈的民族品格,并由此形成中华民族的伟大抗争精神。艾芜的文学创作风格在这一时期转向凝重的现实主义,这是配合抗战文化宣传的艺术导向,同时也是左翼青年作家在时局动荡变化下的真实体悟和文艺感召。立体化的游击战书写使得艾芜这一时期的创作更具有自身的特色,建构起与前期边地书写时不一样的作家形象。

参考文献

[1]   刘雅.大后方抗战文学的坚守与探索——以《文艺生活》《文艺杂志》《文艺创作》为研究中心[D].广州:暨南大学,2021.

[2]   黄伟芯.桂林文化城长篇小说的空间书写研究[D].南宁:广西大学,2020.

[3]   李树德.艾芜在桂林的小说创作[J].关东学刊,2017(2).

[4]    魏籽琦,程小强.艾芜“南行系列”小说中的异域书写[J].山西大同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6).

[5]    艾芜.艾芜全集(第2卷)[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4.

[6]    艾芜.艾芜全集(第8卷)[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4.

[7]   庞冰冰.艾芜桂林文化城时期小说创作解读[J].独秀论丛,2019(1).

[8]   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M].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 李亚云)

作者简介:刘瑞月,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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