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布利乌斯的难题
2023-08-27苏菲·塞洛尼·维维安
苏菲·塞洛尼·维维安
罗马时代来了—
亚历山大带着那么多兄弟,铁了心地往东走。如果他回头看看,就会发现真正的危险其实在西边。希腊世界如日中天的时候,罗马人还在西边的意大利玩耍。但他俩风格不太一样:总的来说,希腊人理想而又浪漫,罗马呢,无比实在、四面扩张。
希腊逐渐没落,欧洲的重心也逐渐转到了罗马,直到有一天,希腊也被罗马征服了……
所以,希腊和罗马的关系就是: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就瞅你了咋地!
希腊文明是伟大的,和我们的汉文明一样伟大。罗马人虽然在军事上征服了古希腊人,但在文化和思想上却被古希腊人同化了。
占领古希腊后,罗马人被古希腊的建筑、艺术、宗教、文学和哲学所震撼,以至于学习古希腊文化成为当时罗马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罗马人如饥似渴地吸收古希腊文化的精华,并逐渐将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从而在此基础上创造了灿烂的罗马文明。
罗马本来使用拉丁语,但随着领土扩张至希腊、中东一带,希腊语变成了主要语言。就连当时成书的新约圣经也是用希腊语写成的。由于语言上的分歧,罗马帝国在五世纪分裂成东、西两个帝国。罗马帝国自建立以来,一直在對外扩张,是一个具有侵略性的古代超级大国。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罗马共和国时期(公元前509~公元前27年)中的公元前146年,所以罗马统帅马塞勒斯对于阿基米德的死才会如此耿耿于怀,因为大师阿基米德的去世对罗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如果有人提到罗马,你可要记住我下面要说的话,这会让你在朋友面前倍儿有面儿!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什么话?
请问,你说的是罗马王政?罗马共和国?还是罗马帝国啊?绝对让你一句话镇住全场。
没错,梅西说的正是罗马在不断扩张中经历的三个阶段。王政就是当时比较简单的君主制度,就是不怎么大的地方,由一个王说了算。后来,大家都觉得王政不太好,于是改由“执政官+元老院”这个组合来共同执政。这样一来,谁也不能因一己私欲而为所欲为了,这就是罗马共和国。
紧接着,罗马从可怜的“小山村”,扩张到了欧非亚三洲,从地中海任何一点往左看,是罗马;往右看,还是罗马。而当时的英国、法国那些地方呢?除了野蛮人,什么都没有。可见当时的罗马在世界上是怎样的地位。关于罗马的历史,咱们先讲到这。现在,我们继续找杀死阿基米德的幕后黑手。
跟着皮鲁斯
五天过去了,在这期间,欧迈尼斯雇用了送葬者,他们用香膏和香油涂满了阿基米德的身体,日夜为他守灵,房子里的哭丧声持续不断。这位学者的遗体引来许多前来吊唁的锡拉库萨市民。直到昨天,他才被裹在白色的亚麻布里,安葬在城市高处的墓地。
在葬礼上,马塞勒斯按照阿基米德的遗愿,派人在他的墓碑上刻了一个圆柱,圆柱内有一个内切球。普布利乌斯对这个心愿十分好奇,便向蜜拉请教。
“阿基米德不只是会制作战争武器的工程师,”蜜拉解释道,“他还是研究几何学的大师。”说完,她在地上画了一幅画,接着补充道:“通过计算,他成功地证明了球体的体积等于包含它的圆柱体体积的三分之二。为证明这个定理,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所以他要求将这张图和证明公式刻在他的墓碑上。”
在这几日里,当数以百计的人们相继来到阿基米德家里吊唁时,蜜拉充当了房子的女主人。看到自由奴的女儿作为女主人迎来送往,并没有让来访者意外。事实上,与阿基米德来往密切的人都了解他与这个女孩的亲近关系,有些甚至知道他想要收养她。阿基米德的死亡让一切都泡汤了。
蜜拉周到地照顾着来访者,确保奴隶们及时给他们递上食物和饮料。她耐心地听着大家聊阿基米德大师的个人轶事。
自从几天前橄榄树下见面后,普布利乌斯一直没有机会和蜜拉交流,他们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上午他决定去敲阿基米德的房门——他们俩得见一面。
开门的是一个盲人老奴。普布利乌斯听蜜拉叫他阿格诺尔,他也很疼爱蜜拉。普布利乌斯心想,似乎这个女孩儿天生就讨人喜欢。
“主人已经入土为安了,吊唁已经结束了。”他颤抖着说道。
“我是普布利乌斯,马塞勒斯的儿子。”少年谦逊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来找蜜拉的。”
老人感叹地举起两只手,显然,他被普布利乌斯的话震惊到了!
“您就是我小蜜拉说的那位年轻的罗马贵族!我向您致敬,是您从叛变希伦国王的继任者手上解救了我们美丽的城邦。”
普布利乌斯觉得有点儿好笑。显然,这个屋子里的人们觉得是他一个人打败了迦太基的盟友……他注意到蜜拉跟老朋友说起过自己,说明自己对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他对此感到很高兴。
盲人从失控情绪中恢复过来后,摇头说道:“蜜拉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和她父亲就已经出门了。他们晚餐的时候会回来。”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盲人老奴再次摇头:“不知道,不过,昨晚葬礼结束后,欧迈尼斯收到一封信。”
“好吧,”失望的普布利乌斯叹气道,“我晚点儿再来找她。”
当盲人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周围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皮鲁斯回来了。
“呃……那只狐狸……它可以随便上街吗?”
老人笑了起来,露出几颗发黄的残牙:“皮鲁斯?它应该是整个城邦里最自由的了。没有人敢对阿基米德的狐狸使坏,尤其是主人现在已经驾鹤西去了。”
“好的。再见,老阿格诺尔。”
老人十分高兴,他显然对普布利乌斯知道他名字感到很自豪。他礼貌地回道:“愿上天保佑你,马塞勒斯的儿子。”
狐狸的启示
自马塞勒斯和他的高级将领进驻锡拉库萨国王的宫殿之后,城里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普布利乌斯出来散步。其实,从阿基米德家不远处就能看到这座宫殿雄伟的轮廓。这让男孩儿想在凉快的早晨在奥尔蒂吉亚街道上凉爽地漫步。皮鲁斯似乎想要陪他一起溜达,他庆幸自己已经解下铠甲。这只勇敢的狐狸可不会喜欢入侵者身上咄咄逼人的气息。
年轻的罗马人犹豫着要如何度过早上接下来的时光,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与此同时,狐狸朝着阿波罗神庙的方向,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它转过身坐在地上,目光盯着普布利乌斯。它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像狗一样用尾巴拍打着地面,看得出来它在等着他!
“你想我跟着你,是吗?”
狐狸朝说话的方向动了动耳朵。普布利乌斯十分诧异狐狸的反应,它似乎能听懂人话一样。
“好吧,为什么不呢,毕竟在等你的女主人回来之前,我也无事可干。”
那天早上,锡拉库萨的居民就是这样看到一个年轻的罗马人跟在一只红毛狐狸后面,正如阿格诺尔所言——狐狸的出现并未引起人们的惊讶或不安。
这对出人意料的二人组一路向北,经过宫殿,过了桥就到了阿克拉丁,它是这座城市最美丽和最富裕的地区。它位置靠海,面向东方,它的防御工事让攻城的罗马人吃尽了苦头:阿基米德的投石器就是从那里向敌方舰队投掷石块的。
狐狸和男孩儿走过阿克拉丁区,朝着右边的小港口继续走着。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可以俯瞰大海的广场,那里有个围绕着喷泉而建的集市,喷泉上面有一座阿尔忒弥斯女神的彩色雕像,她是這座城市的保护神。尽管摊位上挤满了人,皮鲁斯还是径直穿过它,来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藤蔓植物爬满了房子的外墙,半透明的紫色花瓣在海风中摇曳。
普布利乌斯路过喷泉时,喝了几口水,拍了些水在颈后凉快,接着开始观察皮鲁斯面前的房子。狐狸像哨兵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块满是虫洞的木板前。感到好奇的男孩儿决定向周围的人打听一下房子主人的身份。
“打扰一下,”他向一位怀里抱着洋葱的妇人问道,“你知道谁住在这里吗?就是狐狸坐着的那栋房子。”
他选了一位妇人,他觉得这个人的年龄足以认识附近的所有居民,但还没有老到忘记他们的名字。
“呀!阿基米德的狐狸!”妇人惊叹道,“好久没见它来这边了。”
普布利乌斯心想,确实是整个城市的人都认识这只狐狸。
老妇人狐疑地看着他:“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这里人的消息?你是罗马人吧?”
“正是。”面对询问的目光,男孩儿暗自挺起胸膛补充道,“我是普布利乌斯,马塞勒斯统帅的儿子。”
“所以呢,我应该认识吗?”
普布利乌斯听到回答后,有点张皇失措。在罗马,他父亲的名字足以让他畅通无阻。
“呃……就是……”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看着罗马少年的慌乱,老妇人嘲笑道:“不管你是谁,看起来不大像坏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住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名叫克里索斯的铁匠。我劝你不要进他家,他是一个傲慢且狡猾的人,据说他毒死了他的妻子。”
听到这个人名后,普布利乌斯恍然大悟。他明白了皮鲁斯带它来这里的原因。
蜜拉在屋子里面!
希伦国王的王冠
普布利乌斯决定在屋外等蜜拉。等到对集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失去了兴趣后,他开始琢磨起来。有一件事他越发肯定,蜜拉来这里是因为阿基米德葬礼上发生的事情:那天,阿基米德还未下葬时,克里索斯自称能够证明他是逝者的亲戚。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最惊讶的莫过于欧迈尼斯,他与主人如此熟悉,却从未听过这个自称是亲戚的克里索斯。除了欧迈尼斯和蜜拉感到惊讶之外,克里索斯的话在送葬人群中也引起了轰动。不管是哪种“亲戚”,哪怕是远房亲戚,都算“合法继承人”。尽管阿基米德的生活并不奢华,但他却非常富有。据说他的朋友希伦二世国王多年来送了很多礼物给他……
然而,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在马塞勒斯看来,自己不应该插手希腊人的内部事务。眼前正值罗马与汉尼拔两国战争时期,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至于克里索斯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不过是留在回忆里的一段轶事而已。
“普布利乌斯,你知道克里索斯在希腊语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父亲,它代表‘金子。”
“正是。因此,这个自称是阿基米德亲戚的人,他的名字注定了他将会成为一个富有的人。”
“真的吗?”
“你听说过希伦国王的黄金王冠的故事吗?”
“他是前任锡拉库萨国王?阿基米德的朋友?”
“正是。”
“没听说过,您能给我讲讲吗?”他急忙问道。
马塞勒斯感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经历了离家长达数月的战争,他很开心儿子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战争占据了他生活中的大多数时间,他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家人……他很享受这一刻的温情,尔后,他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有一天,希伦国王要求金匠制作一顶献给诸神的黄金王冠,他给了他三百德拉克马的纯金作为制作原料。几周后,金匠交给他一顶华丽的王冠,重量正好是三百德拉克马。希伦很欣赏这个作品,然而,它的光泽度看起来并不像是纯黄金那样。因此,他怀疑:工匠可能偷工减料,私吞了一些黄金,用同样重量但没那么贵重的金属来代替,比如银?换而言之,也许王冠不是由纯金制成的,而是由金银混合制成的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希伦找来了他忠实的朋友阿基米德。当时他还很年轻,不久前他发现了一种简单测量物体体积的方法。”
“你是说测量物体所占的空间大小?”普布利乌斯问道,“根本没办法测量!”
“多亏了阿基米德,他找到了方法!人们想要测量某物体的体积,只需要把它浸入水中。”
普布利乌斯一脸怀疑地问道:“放在水中?”
“是的。看看你的剑,你可以用量尺测量它的长度,用秤称它的重量,但你不能测量它的体积,对吗?”
男孩儿点头赞同。
“现在,想象一下,如果你把剑放入装满水的盆中,会发生什么?”
“水会溢出来。”
“是的。阿基米德发现,浸在水中物体的体积与溢出来的水的体积相同。因此,在刚才的例子中,剑的体积与溢出的水的体积相同。借助容器,水的体积是很容易测量的。”
普布利乌斯敬佩地点点头:“真聪明……但是,我不明白这样怎么能看出王冠是不是纯金的。”
真金不怕“水验”
“这很简单,”马塞勒斯高兴地回答道,“以你的剑为例,想象一块和它形状大小完全相同的干木头,它们的重量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的剑比较重,因为它是金属做的。”
“是的,这种存在于木材和金属之间的差别,其实也存在于所有元素中。一单位黄金的重量是同样大小白银的两倍。换言之,一百德拉克马的银子所占体积是一百德拉克马黄金的两倍。”
普布利乌斯听得十分认真,然而,他仍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所以呢?”他问道。
“阿基米德推断,只需制作一个与王冠重量相同的三百德拉克马纯金锭,然后比较两个物体之间的体积即可。”
马塞勒斯停了下来,他看到儿子眼中理解的眼神。
男孩儿突然喊道:“我明白了!如果王冠是纯金的,那么它的体积和同样重量的金锭的体积是一样的。如果它是由金银混合制成的,则不同。”
“是的!”统帅微笑着肯定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金匠用一百德拉克马的银子代替一百德拉克马的黄金,哪个体积更大?纯金锭的还是金银混合王冠的?”
普布利乌斯闭上眼睛冥思苦想。这个问题更复杂了,他大声地推论道:“如果金匠偷了一百德拉克马的黄金,他必须用一百德拉克马的银子代替它们,才能使王冠达到预期的重量……”
“是的……”
“另外,你跟我说黄金比白银重一倍,那么一百德拉克马的白银的体积要比一百德拉克马的黄金要大两倍……”
“所以呢?”
“三百德拉克马的‘混合王冠和三百德拉克马黄金一样重,但是它的体积会更大!”
马塞勒斯张开双臂说道:“孩子,恭喜你!你已经解开了希伦国王王冠的谜题。”
普布利乌斯喜笑颜开。不过,他父亲的赞赏对他来说并不全是实至名归。
“父亲,还没有全部解开。我还需要设计一个实验来观察王冠的体积和金锭是否相同。”
“我觉得你应该想好了。”
“是的。”男孩儿回答道。“如果我将金锭浸入一个装满水的盆中,它会溢出相应的水量。然后我取出金锭,将王冠放入其中。如果是纯金做的,它的体积和金锭的体积是一样的:水位会升高到盆边,但不会溢出一滴;如果它是由金银混合制成的,则它的体积大于金锭的体积:会有额外的水溢出。”
马塞勒斯骄傲地把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说道:“你会成为阿基米德的好学生的。”他会心一笑,突然补充道,“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把这个实验演示给那个跟你一起调查的希腊女孩儿看!”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当我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等待穿越冥河时,我越来越惊讶!
当我发现自己并非独身一人时,我并不惊讶,因为我很早就知道未举行葬礼或未携带冥币的亡魂将永远游荡在冥河之滨。他们的存在让我有了陪伴,尽管有些亡魂不是很健谈!另一方面,我从未想过我将会遇到在我之后离开人世的灵魂!老实说,这十分令人震惊。想象一下,这些可是亡魂生活在那个可恶的士兵将剑刺入我身体之后的好几个世纪呢!
这些会面让我有了很多了不起的发现!例如在未来,人们会乘坐他们称之为“飞机”的机器在空中出行,甚至有人还登上了月球!他们在月亮上行走!哦!我简直不敢相信。
一个不那么惊人却令人愉快的发现:未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是的!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我都很有名。我的作品举世闻名,顺便一提,世界比我们现在知道的要广阔多了。我最著名的发现是浮力原理,学校都在教学生学习它!未来的人们将它称为:阿基米德原理。
哦,这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但我很自豪,因为它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更不用说,通过这个发现,我揭穿了那个以为自己可以骗过希伦国王的金匠。
这就是我的定理:
浸入静止液体中的物体,其体积大小等于该物体所排开的液体重量。此外,该物体从液体受到垂直向上的推力,其浮力等于被排开液体的重力。
显然,这样说不大好理解……我记得蜜拉睁着大眼睛读着那个物理学家的胡言乱语,一脸困惑的样子。但是,当我向她解释说,尽管船只非常大,船排开的水可以让它们漂浮起来,因为海水里有鹽,因此浮力在海水里比淡水里大,所以船只在海上比在河里更容易漂浮起来。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院子里橄榄树下的地面上给她画了这幅图。尽管那时候她还小,但她已经很机灵了……
当然,不可否认,得知它将来举世皆知,我感到很高兴。与此同时,我也得知一些荒谬可笑、令人生厌的谣言。其中最为可恶的是一位年轻女士告诉我的一则小故事,关于我是如何发现著名的“阿基米德浮力”。
流言说,当时我进入浴缸后,注意到水溢出了,身体感觉更轻盈了。离谱的是,每个人都说之后我从浴缸里出来,一丝不挂地跑到街上大喊:“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我,阿基米德,光溜溜地出现在锡拉库萨的大街上!一提到阿基米德的名字,所有人都会联想到这一幕,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