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日记》里的少年之困

DLL

2023年6月，《年少日记》在上海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进行世界首映。它这样开头：大考在即，中学老师郑sir发现一封遗书，他必须不动声色，找出有轻生念头的学生。表面风平浪静的私校里，人际冲突、考学压力暗流涌动。另一方面，郑sir的家庭不睦，他独自在妻子离去后的空房中翻看过去的日记，想起自己年少时。

通过间断的插叙，从童年郑有俊的视角，我们回到郑sir小时生活的典型东亚家庭：大律师父亲永远词严色厉，承受父亲高压的母亲濒临崩溃；弟弟有杰钢琴比赛拿奖，成绩名列前茅，得父母偏爱；哥哥有俊喜欢做菜做家务，但题做不会，钢琴弹不好，总被嫌弃。父亲常对有俊施以情绪暴力，妈妈将婚姻的不幸归咎于他，弟弟瞧不起他。只有一个家庭教师鼓励过他。写日记是有俊唯一抒发情绪的通道。他发愿，长大要当老师，告诉学生，不用很厉害，人生就很好。

我看《年少日记》最震动之处，是到一小时后导演揭开他的叙事诡计：有俊带有杰上天台玩，有俊被父亲痛骂伤了自尊，在全家人熟睡时，从天台跳下去，生命停留在10岁。我们才知道，主角郑sir其实是有杰，他没有如旁人期待的那样成为律师精英，长大后过着平凡生活。母亲早已离家，他和父亲感情淡薄。他不敢要小孩，害怕处理父子关系，有孕的妻子因此与他离婚。

《年少日记》的编剧、导演卓亦谦2013年毕业于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查阅其公开履历可见，他任林超贤导演《激战》（2013）的助理编剧、场记，是《今晚打喪尸》和《杀破狼·贪狼》（均为2017年上映）的编剧；到《年少日记》首映，他在行业里终于崭露头角。

在亚新单元入围片剧组见面会上，卓亦谦介绍，《年少日记》是一部关于成长以及他本人对香港社会的感受的影片。他有一个写故事很厉害的大学同学，前一天还被他撞见在课室角落写东西，第二天早上跳楼了，他才知道同学写的是遗书，轻生是因家人、女友不支持自己的事业选择。卓亦谦反思他们这代人所处的普遍压抑的环境，想拍部电影纪念朋友。

卓亦谦写剧本，入选香港电影发展基金的首部剧情电影计划——该计划由《2013年施政报告》宣布推行、香港电影发展局支持，电影创作及制作计划比赛的胜出者可获得电影发展基金拨款。映后，卓亦谦和导演尔冬升上台与观众见面。尔冬升谈道，香港青年导演由学生入行业，是进入一个工业系统，热情极易被消耗，所以需要有人帮忙，做出首部电影，让行业看到新人的潜力。

《年少日记》结尾，有轻生念头的学生得到开解，但郑sir的人生没有得到和解。作为导演首作，我认为《年少日记》的视听语言称得上稳重。导演拍出了具体的少年人的天真、痛苦和忧伤，沉重的社会议题隐秘地编织进情节，没有说教意味。

这是今年上影节亚新单元我最喜欢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