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岸 [组诗]

陆千巧

点 滴

烟柳说

放弃抵抗

于是柳丝柔顺

风也变得绵软

蕨的指尖渐次收紧

茸毛裹进掌心

如唐明皇疼爱虢国夫人

万物寂寞

我想拥有一次想走就走

有人陪伴的旅行

像风，像云一般

既随意，又自由

有朋自远方来

山中无酒

请带两坛来 一坛

赠予长者 一坛送给邻人

酒中需有敬畏 情意

欢喜和思念

还应略带着几分关爱

佳肴不需太多

只二三精品

选月色清凉的夜晚

在桃花树下畅饮

话无需太多

全在酒里

醉了便在桃树下酣眠

醒了一同下山

归去来兮

山中别院还埋着两坛酒

一坛在芙蓉花下

一坛在梅园中

你去了 可以挖出慢饮

畦田上还有几垄竹

竹苗正好

酸笋用来作酒

只是不可多食

恐伤胃

别院的草堂漏水

请打蒲草覆盖

爱宠的砂盆该换了

照顾好你和它

不久之后 我会同来山中

冬看梅雪 夏赏荷兰

沙 马

黄昏时分

夕阳在枯掌上刮着血痕

我知道 繁星即将来临

一匹马站在风影里

弹起前蹄 打着响鼻

沙纹比蛇印还要蜿蜒

起伏的山丘

注定是我必须逾越的地平线

哪怕沙棘被吹得呜咽

也要吞下那份酸楚

风吹散了马

也吹散了孤烟

我不能停止窒息后的狂喘

我需要这匹混浊的马

驮着我走完困顿的时间

水 边

你去水边寻那女子

看着她汲水 洗头

把野花插在鬓边

看着她提篮踏上松木梯子

关上房门 坐在镜前

直到点起烛火

你可以与她对歌 吟诗

为他放马 劈柴

把她的花园打扫干净

但却不能与她恋爱

爱了 便脏了她的衣裙和白鞋子

你看她将房子建立在水边

房子上种满苔藓

你看着她晾干蝶豆

晾干马尾草

而你不觉得她孤单

这是一种别样的危险

女人与沙

黄昏沙漠上的骆驼

让我惊醒 我知道

已经陷入绝境

它们用盐换来了铁

使夜晚如刀割一般疼痛

马匹和我 形同一缕风

我越不过那座沙丘

我想在沙丘之北种满粮食

可我软弱得像颗沙粒

终于没能骑上战马

逶迤而行

消 息

夜晚干净

蝉声 星星

直抵心脏

心跳95/分鐘

隐约疼痛

五角枫也疼痛

但它尽力保持微笑

向平静靠拢

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在等

另一片叶子平安

断 月

月亮上了弦 越来越满

又下了弦 山影越来越黑

蚂蚁河的水越来越凉

毂纹是初秋和深秋的分水岭

岭上的枫叶半绿半红

黄色菊花会将月亮斩断

从中秋到重阳

季节收起所有制暖工具

水银盛开 万物荼糜

抓一把空气涂抹 请再加一件衣裳

雪 兽

像个临阵脱逃的小丑

游击了三年

雪是那样纤薄 脆弱

却层层加码

最后叠成一座大大的雪峰

该成为压塌雪峰的最后一片雪花

咆哮着离开

而我却故意闭上眼睛

羞惭

好像这次雪崩

真的又和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