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楷模”万步炎的海洋梦

辛宗

五月的北京，草木葱茏，欣欣向荣。央视演播厅内，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主任、教授，海牛团队负责人万步炎精神抖擞，步履铿锵，激动地接过了珍贵的“时代楷模”荣誉证书。在中宣部关于授予万步炎同志“时代楷模”称号的决定中，这样评价万步炎：万步炎同志是科学家精神的模范践行者，是潜心教书育人的高校教师楷模，是矢志科技自立自强的深海勘探先锋。

自主创新路，拳拳赤子心。万步炎在科研领域，一干就是30多年，带领团队一次次刷新海底钻机钻深纪录。他也在大海深处守望了一条路、开辟了一条路，这条通往深海的路激励着无数个平凡又努力的人们。

向海图强，大洋深处钻下“中国孔”

2021年4月7日，“海牛家族”又一次沸腾了。

中国首台“海牛Ⅱ号”，经过约两个半小时下潜后，抵达水深2060米的海底，不断向地下深钻，最终钻到了231米的深度，一举刷新了世界纪录。更令人惊喜的是，除了钻得深，“海牛Ⅱ号”还带回来了珍贵的“可燃冰”！这意味着，不仅填补了我国海底钻深大于100米、具备保压取芯功能的深海海底钻机装备的空白，也刷新了世界深海海底钻机的钻深纪录！更意味着，我国具备了海洋资源全覆盖的勘探能力，让我国在海底固体矿产资源研究和开发上多了一把“利剑”。那一刻，科考船上欢呼雀跃。万步炎眼角湿润，谁说中国水平不行？

1985年，万步炎分配到长沙矿山研究院，并进入初建的海洋采矿研究室工作。1992年，他受邀去日本开展海洋技术合作研究。独特的创新见解和超强的动手能力，对方以百倍于国内的高薪挽留万步炎：“你很优秀，可惜你们国家海洋技术研究整体实力不行，留下来吧。”

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万步炎心里极不服气。回国后的一次科考，更彻底影响了他的科研生涯路径。

1998年，34岁的万步炎第一次登上远洋科考船“大洋一号”，协助开展设备海试。整整一周，他吐得昏天黑地。但比晕船更难受的是，他看到船上小到塑料取样管，大到绞车，竟然都是“洋品牌”。中国大洋协会花重金从俄罗斯租了一台海底钻机，试验钻探了几个月，结果颗粒无收。受这两件事的刺激，万步炎立誓，一定要将深海资源与地质勘探的关键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里。

海底低温高压、地形复杂、海水导电性和腐蚀性强，要想获取深海矿产资源样本，取得精确的海洋地质勘探资料，海底钻机是必备的装备。西方不卖钻机，租的又不中用，我国决定自主研发深海钻探设备。1999年，经过公开招标，万步炎所在团队接下了任务。

“要做就做最好的。”这是万步炎心中的中国方案。“别人‘卡脖子，我们要闯出新路子！”带着湖南人身上那股霸蛮劲儿，万步炎誓把深海钻机造出来。

深海锂电池技术、深海控制与视频图像传输技术、深海液压技术、深海电机与变电技术，一项一项，万步炎掌握着深海钻机制造的“密码”。2001年，第一台样机出炉，搬上科考船，却因超重未能下海试验，需要从4.5吨减重到2.5吨。给设备减重的难度不亚于从头做一个，但不信邪的万步炎没有灰心，“结构、零部件重新设计、重新制作，一克一克减”。

一夜一夜，一点一点，啃下“硬骨头”。2003年，我国首台深海浅层岩芯取样钻机终于海试成功，在海底下钻0.7米，打下第一个“中国孔”，属于中国的海底钻机在海底钻到第一个孔！取回了矿石样本，迈出了中国海底钻机挺进深海的第一步！

一点点向前掘进！一个个关口攻破！海底下钻越来越深！0.7米、2米、5米、20米、60米、231米……万步炎带领“海牛家族”没有停下深海开垦的脚步，不断刷新世界深海海底钻机钻探深度。

关键技术完全自主研发、150余项国家专利、16项国际发明专利，“海牛Ⅱ号”的成功更是意味着，我国海底矿产资源探采装备技术已基本满足了海洋资源的勘探需求。从落后国外数十年，一路跑至全球领先。

砥砺前行，将海洋梦融入为国育才

深耕海底勘探技术研究多年，万步炎认识到，这个领域缺技术，更缺人才。2010年，万步炎选择来到湖南科技大学，开展海洋地质勘探教学，将海洋梦融入教育中。

目前，万步炎团队培养了8名博士和42名硕士。这些学生，都已成为“钻”在我国海洋事业上的一颗颗螺丝钉。

万步炎有个“两课”理论，他说，“走进海洋是专业课，吃苦耐劳则是必修课”。他培养学生有个“硬杠杠”：无论是硕士还是博士，到了海上、进了实验室，都得拿起锤子、扳手、电焊，跟着他像工人一样干活。

万步炎介绍，实验室内无法完美模拟海上现场状况。每年，团队都有大量时间在海上度过。科研设备的问题，在船上最容易集中显现。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排除故障，考验学生的实践水平和知识的迁移运用。因此，每每遇到问题，万步炎都尽量交给学生去解决。

“细节决定成败”是万步炎的微信签名，这也是他的职业见证。他常对学生说，细节没处理好，实验结果可能完全不同。要把细节落实到位，出现问题找清楚原因，不要随便放弃任何一个方案。

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副主任、教授，海牛团队成员金永平就是万步炎的学生。《时代楷模发布厅》节目录制现场，金永平回忆了一个细节：在一次海试中，万教授有天晚上带他们在甲板上看星星。萬教授的一番话让金永平记忆犹新：“人的一生就是眨个眼的时间，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我们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精力，用到为国家、为社会，做有用的事情当中去。我们的海牛钻机，如果能为我国的深海勘探事业作出贡献，我想，我们今天所付出的努力，经历的困难、挫折，都是值得的。”

万步炎不仅仅传授的是前沿的理论知识，更是一种拥抱蔚蓝的梦想，一种走向未来的壮志豪情。谈及获得“时代楷模”的感受，万步炎谦虚地说，非常荣幸，获得了国家的认可，获得了人民的认可。我是烈士的后代，外公很早就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国家的复兴，献出了生命。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为国家做点事，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我想我今天做到了，我感到非常开心。

万步炎口中的外公，是早年参加红军在洪湖作战中牺牲的烈士。在万步炎年幼时，政府每年下发600斤稻谷作为烈属抚恤金，成为万步炎一家度过艰难岁月的重要支撑。可以说，万步炎的家国情怀是被一粥一饭滋养的，也让“家国”二字深深刻印进了万步炎的心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万步炎真正理解了外公的信念：为祖国的事业奋斗终身。如今，他把这一信念深深根植于海洋科研中。

国之所需，吾之所向，时代需要这样的精气神。万步炎和他带领的“海牛人”，始终带着这种信仰，在奋力实现我国海洋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强的道路上拼搏，在碧海深蓝里“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