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传统生活方式影响下的箱柜类家具特征探究

■张 帆，朴尚哲，史心傲 Zhang Fan & Piao Shangzhe & Shi Xin，ao

(北京林业大学材料科学与技术学院,北京 100083）

朝鲜从古代受到周边国家儒教、佛教等宗教思想影响，与本国崇拜自然的思想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传统思想与文化，这种思想和文化直接影响到朝鲜传统住宅的形成。朝鲜传统住宅具有男女空间的严格分离以及住宅空间高度较低等特征，因此每个空间的家具根据其功能不同造型和装饰都有所差异。此外，朝鲜由于其火炕文化及席地而坐生活习惯的保留，朝鲜人民的生活方式也具有一定的独特性。朝鲜的传统哲学思想和文化及其独特的生活方式直接影响了传统家具的形成。

1 席地而坐生活方式对家具的影响

以席居为主要方式的居住行为模式是朝鲜居住空间特征形成的主要原因。朝鲜民族的日常生活多在炕上进行，一生都离不开火炕。他们在 炕上待客聊天、休息、用餐、学习、娱乐，在炕上出生、成长、死亡。这种祖祖辈辈的炕上生活对朝鲜民族的身体结构和思维方式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朝鲜民族甚至被称为“火炕上的民族”[1]。

朝鲜住房是围绕火炕席地而坐生活方式而建造的房屋，住房内所使用的家具与垂足而坐生活方式使用的家具在形态与结构上都有所不同，家具尺度以及适用范围等由使用者的行为所决定。在席地而坐文化里，由于坐姿状态下视线及操作高度有所降低，朝鲜传统家具的腿足结构相较西方家具较短或者对腿足结构进行了一定设计上的省略。由于对室内风水的考量，建筑物的高度受到限制，天棚较低且居住空间狭小，朝鲜住房的家具布置要在最大限度内考虑对空间的合理利用（图1）。

图1 传统住宅的内部空间

朝鲜住宅夏季湿度大，冬天因火坑的使用变得相对干燥且温度较高[2]。朝鲜住宅内的家具材质以木材为主，而木材随季节变化的干缩湿胀会缩短家具的使用寿命，为减少家具因环境变化的损伤选择榫卯结构作为连接方式，而避免使用易生锈的金属钉或其他粘合剂。除环境因素外，家具的设计也受到储存物品——服饰的影响。朝鲜传统服饰是平面剪裁，可以采用折叠的方式储存而不必悬挂，因此用于储存的家具以箱柜类为主（图2）。

图2 朝鲜传统家具

2 不同住宅空间的家具特征和种类

不同地区的朝鲜传统住宅略有不同，但因为家家户户都装有火炕，因此住宅中的生活方式大致相同。受到儒教思想的影响，朝鲜时代两性被区别对待，因此在建筑内部空间中划分出了男性空间和女性空间，并分别进行内部装饰[3]。

2.1 内房家具特征和种类

内房往往是女性使用，家具的设计也都是以女性的生活偏好为依据。若很多家庭共同居住于同一住宅，内房则是供长辈和孙辈使用。由于内房是女性空间，受到社会伦理的束缚与外界隔绝，但在室内装潢上作为女性养育子女和家庭生活的中心，以家具的设计和布置来营造和谐的氛围和自然的环境（图3）。与舍廊房简洁而朴素的氛围不同，内房的家具特点是明亮而华丽的。

图3 内房家具布置图

内房里有各种各样的家具，包括保管衣物的家具、缝纫工具以及化妆用具等。保管衣物的家具有柜、笼等储藏家具，化妆用具是梳函、镜台等，此外还包括大躺箱、函、针线柜等家具（图4）。

图4 内房家具

2.2 舍廊房家具特征和种类

舍廊房作为男性的生活空间，是书生们钻研学问以及招待客人的地方，因此很能反映出文人的情趣。舍廊房需要体现朴素、沉稳的氛围，因此房间里的家具都具有结构简单、线条简洁的特点。舍廊房的装饰体现主人的修养、眼光、见识、家风和财力（图5）。舍廊房家具线条简洁、比列适当，木材的自然状态以最高的美感境界表达，这些形成了符合朝鲜民族审美的独特的造型。

图5 舍廊房家具

舍廊房的家具种类基本上有欌、四方柜、文匣、书案、砚台等。

3 箱柜类家具种类和造型特征

朝鲜传统家具中大部分家具都是以箱柜类家具为主的收纳家具，包括欌、笼、大躺箱、函等（表1）。

表1 欌、笼、大躺箱比较分析

3.1 欌的造型特征分析

体积较大的欌是朝鲜传统家具中占比最大，也是最为重要的家具。朝鲜四季分明，用于各个季节的服装及寝具种类丰富，需要收纳功能强大的家具满足收纳需求。欌数量最多的室内空间是内房，内房是女性使用的空间，因此内房里的欌外观华丽，上流阶层使用的欌表面装饰常用华角和螺钿等华丽的装饰。欌的使用与身份地位及经济能力密切相关。欌作为上流阶层的代表性嫁妆，在制造上需要较长的时间和昂贵的费用，因此一般平民阶层几乎不会使用，他们主要使用较便宜的笼或大躺箱等家具作为替代[4]。男性舍廊房中也有较多欌，与内房不同，以存放书籍、文具为主，也有专门用于存放管帽和衣物的欌。舍廊房中的欌是男性社会地位与学识的代表，它的外观造型简练、常用植物纹样表现自然儒雅的装饰效果[5]。

欌的造型特征如图6所示，在外观上上下左右对称，按照层数分为单层欌、二层欌、三层欌等，顶板上有盖板，通常左右露出3至4mm左右，盖板下连接四根立柱，四根立柱与每个层板相接成为一体，每层配有设置于中间的对开门，尺寸较小，这也是朝鲜箱柜家具的特征之一。

图6 螺钿朱漆三层欌

欌的腿足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四根立柱直接落地，成为腿足，另一种是欌下面设置可分离的底座，称为“马台”。为了降低朝鲜半岛海洋性气候的湿气和火炕的高热对家具的影响，马台形式的底座在箱柜家具设计中十分常见。

衣架欌是朝鲜封建王朝后期出现的家具，它的功能与现代的衣柜区别较小，是当时受到清朝和西方生活方式影响而出现的家具(图7)。

图7 花鸟纹衣架欌

在用材上，欌的骨材一般选用核桃木、榉木等坚硬的木材，板材选用纹理较美观的乌冬木、松木，螺钿、朱漆、华角等作为表面装饰材料。华丽的螺钿和朱漆常用在内房欌的装饰上，有气质且质朴的竹子用在舍廊房的欌上。

3.2 笼的造型特征分析

笼是箱柜家具中第二具有代表性的家具，也是内房家具代表之一（图8）。笼和欌从表面上看差别较小，其具体区别在于欌的四根立柱与欌体相连成为整体，而笼是每层独立上下不相连的，可以变换位置，随时叠放。因此笼的两侧设有金属把手以便搬运，顶板大多数没有盖板。笼是朝鲜封建王朝时期女性的嫁妆之一，用于存放衣物及其他物品。与欌相同，笼的每层都设有对开门，结构紧凑，上下左右完全对称，底部用马台支撑，以两层笼最为常见。笼是朝鲜特有的传统家具，为了旅行或搬家可随意移动的一种类似箱子的家具，也是战乱时期将贵重物品存于其中以便随时转移搬运的家具，据记载笼是从高丽时期已被普遍使用。笼的设计特点在于，换季时不需要更换笼里的物品，而是直接变换柜体位置，将笼放置到最合适的高度或使用最频繁的位置[6]。

图8 二层笼

笼以平板接合构造为主，不使用骨材，通常使用的木材基本不以坚硬木材为主，而选用质地优良纹理优美的乌冬木、榉木或竹子。

3.3 大躺箱的造型特征分析

大躺箱是一般平民阶层用来替代造价昂贵的欌和笼的长方形家具，可用于存放衣物等，上面可以叠放寝具。大躺箱造型及结构简单，上部有顶板，中间为柜体，下部有马台支撑。柜体正面一分为二，上部采用下翻门，以金属合页连接，这种门的开合方式符合朝鲜传统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方便坐在地上直接打开使用（图9）。大躺箱没有欌和笼一样分层，是一个独立的柜体。柜体左右两侧也设置了金属把手以便搬运。

大躺箱是一般平民用的家具，它的种类繁多，装饰和用材都具有地方特色。由于大躺箱板材面积大，更注重结构的稳定性，所以选用的木材都是坚硬、稳定的硬木材，如松木、榉木等，并使用了较多的金属配件来弥补木材本身的不足，加强结构的稳定性，增加装饰的美观性（图10）。

图10 白铜大躺箱

除了以上类别外，箱柜家具还包括函、文匣、桌子等的家具，用于收纳小件物品、贵重物品和书籍等。

4 箱柜家具结构和表面装饰特征

朝鲜箱柜类家具的结构和尺寸受到建筑住宅结构和席地而坐生活习惯的影响，体现出独有的结构特征，而家具表面的装饰和比例跟当时人们的儒教思想和审美有关。箱柜类家具正面在结构上使用面分割结构，而且家具表面木纹理装饰一般是对称排列的。朝鲜传统家具充分地展现了木材的自然美，通过对称排列美丽的木纹，提高对家具的装饰效果。

4.1 箱柜类家具结构特征分析

朝鲜箱柜类家具的基本结构一般由箱体结构和马台（腿足或底座）来组成，一般欌上面有个顶板，这种结构方法使朝鲜传统家具增加了它的特点（图11）。根据与旁板的连接关系，顶板有两种模式：一个是有出头的，另一个是不出头的；与柜体分开的部分称为盖板，与柜体连接的部分称为天板。出头的盖板多应用于欌中，而不出头的盖板或天板多用于笼、箱、函等家具中。

图11 欌的结构构成

朝鲜传统家具和中国明清家具在家具结构上都是采用榫卯结构，但跟中国传统家具对比，朝鲜传统家具结构没那么细致，因此中国明清家具可说是贵族性家具，而朝鲜传统家具是生活性家具[7]。

马台是指箱柜类家具的底座部分，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部件。马台的形成跟朝鲜传统住宅的结构和火炕的生活方式有关，是为了防止地板的热气直接影响到家具。箱柜类家具的主体都以直线造型为主，只有马台上可以做出曲线的装饰效果。

4.2 箱柜类家具表面装饰特征分析

传统家具上的装饰图案及纹样是当时朝鲜民族的民族信仰、思想意识及民族文化的综合体现，人们通过吉祥纹样表达对美满幸福和长生不老的美好期许。

箱柜类家具图案以动物、植物、山水风景、几何纹等为主，图案大多寓意美好。动物纹常用鹤、蝴蝶、鱼纹等[8]。通常情况下，在进行家具表面装饰时，朝鲜人民会将多种装饰纹样和图案结合在一起，装饰效果既美观大方又富有民族特色[9]。

朝鲜传统家具的装饰技法有以下几种：雕刻、镶嵌以及涂装方法。其中镶嵌技法可以分为几种，一是利用不同颜色的木材做出纹样，将纹样镶嵌在家具的面板上；二是历史悠久的螺钿技法（图12），一般与黑漆一起使用。高丽时代的螺钿漆器是将海螺、珍珠、鲍鱼、玳瑁、铜线等多种材料贴在器物表面之后，用漆覆盖整个器物，打磨之后将纹样露出[10]。到了朝鲜封建王朝时期，金属不再被使用，只使用螺钿作为装饰手段。朱漆装饰也是在朝鲜传统家具上面常用的装饰手法（图13）。还有另一种是华角装饰。一般华角装饰用于函、桌案等较小的家具，像图14这样大面积使用华角装饰的箱柜并不多。

图12 螺钿装饰纹样

图13 朱漆装饰纹样

图14 华角装饰四层欌

朝鲜传统家具体块转折明显，直线型的线条明快简洁，体现“简和秀”的外形特点，在木制家具上涂刷清漆工艺，保留了木材原有天然纹理与肌理的厚重感，更显家具“厚和雅”的特点[11]。

朝鲜家具裸露在外的板材多为非硬木木材，雕刻空间的不足，又因家具常用木材密度与硬度的不足，箱柜类家具主要使用白铜金属部件加固，同时也体现出较强的金属装饰感[12]。除此之外，朝鲜传统家具结构上几乎都有装饰与实用兼备的金属部件[13]。如拉手、铰链、锁片等与手部相接触较多的部件都用金属配件来装饰。朝鲜人民通过在金属上雕刻动物图案或纹样来表达幸福、长生不老等美好意愿。

朝鲜家具颜色主要以褐色、淡黄色的木纹原色为主，或者把家具油漆成白色[14]。

4.3 箱柜类家具尺寸特征分析

家具的尺寸跟室内空间的大小具有密切的关系。朝鲜传统住宅具有体量小，室内空间不大以及屋顶低矮的特征。这些特征是因为受到当时的性理学、风水思想等的影响，限制了建筑和空间的大小及住宅的空间布局，而且跟朝鲜的气候环境以及他们的居住行为有很大的关系。为了御寒，把室内空间尽量缩小，使得屋顶低矮，起到保温作用。其中除了经济和防寒保温的作用之外，与以前朝鲜人的身高和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有一定的关系。住宅内层高一般在2m左右，古代朝鲜男子平均身高低于170cm，这种低矮的尺度与民族习俗是吻合的。为了与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相匹配，方便坐卧取用，家具尺度也较小，常用物品一般放在底层，相反，不常用的则放在上层。各类箱柜家具的尺寸如表2所示。

表2 箱柜类家具尺寸

欌是朝鲜传统家具中最高的家具，笼和欌在层数相同的情况下，一般笼的高度要稍微低矮且深度也不如欌深。大躺箱一般长大于高，整体比例显示了端庄的美，每层高度几乎是均匀分配的（图15）。

图15 箱柜类家具比例关系

5 结语

综上所述，朝鲜封建王朝时期的箱柜类家具受到当地人民思想意识、居住空间以及生活方式的影响，形成了具有符合朝鲜民族审美意识及生活需求的传统家具。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及生活空间的大小直接影响着家具的尺寸。在哲学思想影响下形成的居民思想意识和审美体现于家具的表面装饰和纹样上。通过研究发现，箱柜类家具体现了朝鲜传统家具的基本特征，从而代表朝鲜传统家具。从箱柜类家具的特征可以进一步了解朝鲜民族传统生活方式与审美意识。无论时代如何发展，传统生活方式依然扎根于生活中，优秀的传统生活方式依然影响深远,成为现代生活方式的根基。如今，朝鲜现代家具的发展也要将朝鲜传统家具及生活方式的优秀文化及理念融入其中，使之发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符合朝鲜人民的现代审美需求及生活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