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西瓜
2023-08-17孙陈建
我小时候,西瓜还是稀奇物。某年夏天,巧遇邻家切瓜,邻居老人乐呵呵地递给我一片西瓜。那片西瓜薄薄的,红通通地流着汁,我双手接过,轻轻舔了一下,甜蜜立马涌遍全身。从那以后,西瓜成了我对夏天最大的期盼,常常做梦都怀抱着墨绿滚圆的大西瓜。
没想到,有一年暑假,我的痴心妄想成了现实。那是一个奇热无比的黄昏,父亲挑着一担西瓜从砖瓦厂下班归来。西瓜是一个大客户给砖瓦厂抵债的,厂里硬把这批西瓜当作工资发给工人。没几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奢侈品”,老实巴交的父亲架不住车间主任的劝说,无奈地担了八个瓜回家。妈妈知晓原委后脸色很不好,父亲怏怏地说,他去试试把瓜卖了。然而,连续几天,父亲下班后挑着八个西瓜走了几十里,最后还是一个不少地挑回了家。这个结局似乎正合我和姐姐的心愿。母亲心疼父亲,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家里歇两次不称肉就是了,让俩伢过足西瓜瘾。
我们反复斟酌确定八个“西瓜兄弟”的成熟度,翻着日历,计划享用二十天。但在实施中,我们只用了八天便吃完了七个西瓜。当只剩最后一个西瓜时,妈妈斩钉截铁地说,这个西瓜得等奶奶回来一起吃。
每年暑假,奶奶总要到姑姑家小住几天,正好这段时间都不在。妈妈向来说一不二,再说,我们都已有七个西瓜进了肚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时农村没有冰箱,为了保鲜,我们把西瓜放在一个水桶里,上午把水桶放在阴凉的西屋,下午太阳西晒了,又挪到东屋。起初每天换一次井水,后来也失了耐性,三四天才换一次。
可这一等就是十来天。直到快开学了,姑父才把奶奶送回来。没等奶奶坐稳凳子,我便兴冲冲地跑向西屋。当我把西瓜捧出来的时候,感觉分量轻了不少。到屋外一看,发现西瓜有了一个洞,再用手晃了几下,还听见声响,同时伴随着一阵异味。我不禁喊道:“坏了!瓜烂了!”全家人都围上来看个究竟,瓜果然烂了。
奶奶埋怨妈妈不让孩子们先吃掉,弄成这个樣子,真是可惜了。不过,从那以后,奶奶跟妈妈之间的谈笑声更多了,奶奶看我们的目光也更加慈祥了。
现在想起来,母亲真是英明,这个西瓜虽然没有吃上,却暖了一家人的心,久久地。
孙陈建:江苏如东人,中国法学会会员、江苏省社科联理事,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站过讲台,干过拆迁,援过西部;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多篇文章入选畅销书,主编多本文集;提出并践行“共读共写,分享众享”的全民阅读推广理念,发起成立如东县阅读者协会,打造出十多个阅读推广项目广受欢迎。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